A+A-

旁边的花千骨看到是跟家乡差不多的甜米酒,口水早就流下来了,猛地一大口下去,虽然酒香温暾毫不辛辣,却也被呛得直咳嗽。

檀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顿时让花千骨感觉亲近了不少,没那么拘谨了。却没想到他突然脸色又一变,对白子画道:“别人的事,与我何干?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说完身形一隐,就消失了踪迹。花千骨再次瞠目结舌。

白子画微微叹气,也消失不见。剩下花千骨一个,呆呆地坐在那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花千骨连忙摇啊摇,把糖宝从耳朵里摇出来。

“糖宝,你怎么又睡着了?”

“不知道啊,人家好困哦。”糖宝连连打哈欠。

花千骨拎着它,一抖,再抖,使劲抖。

“清醒一点了没?”

“早饭都要吐出来啦!”糖宝有气无力地趴在她手心里。

“糖宝,那个檀梵上仙到底是什么人啊?脾气好生古怪!”

糖宝嘿嘿笑了两声:“哪里是脾气古怪,只是跟尊上有仇怨罢了。”

花千骨惊讶地瞪大眼睛。

“骨头,你知道仙界一共有五位上仙吧?”

“嗯,但是我只见过三位。我师父、东华上仙,还有紫薰姐姐。”

“另外就是檀梵上仙和无垢上仙了。传说檀梵上仙五识能通天,坐可观六界,破望和勘心的能力都已登峰造极,就是千里眼、顺风耳都比不上。他以前在天界掌管天条大典,辨善恶忠奸,司三界刑罚,声威盛极一时。”

“哇,这么厉害啊!”

“嗯,檀梵上仙虽掌管律法,却并不严苛,为人风流爽朗,情理法之间的度量总是能让人心服口服。五仙以前其实关系还不错,只是檀梵上仙喜欢紫薰上仙,紫薰上仙又只喜欢尊上。后来紫薰上仙为尊上堕仙成魔,檀梵上仙就一直把尊上当仇人了。”

花千骨惊诧无语,原来是纠结又狗血的三角恋啊!

“紫薰姐姐当年到底是因为师父做了什么才堕仙的啊?”

“不知道,要不然你去问问尊上?”

花千骨连连摆手。

“当时天界下令严惩不贷,檀梵上仙哪里肯,私放了紫薰上仙,然后甩手离开仙界,在这凡尘一待就是三百年。”

花千骨皱起眉头,所以紫薰姐姐那样悲悯地看着她,劝她不要落得跟她同样的下场。

白子画找到檀梵的时候,他正静静地坐在湖边,背影萧瑟又落寞。白子画记得他以前最是厌恶人世肮脏、人性险恶,却没想到一眨眼在人间过了这么多年。

“你变了很多。”

檀梵苦笑一声:“变,是好事。其实你也变了,只是自己未察觉而已。”

“还在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白子画心中苦笑,的确,檀梵怎会不知他来?若是真还生他气,早就避开不见了。

檀梵转头看着他:“子画,你从来对自己都不懂得慈悲,我怎么能奢求你对爱你的人慈悲?不过你一向铁石心肠,没想到竟收了这么一个徒儿。真不知道是夸你会找乐子,还是会找罪受。”

白子画微微皱眉:“那你隐姓埋名几百年,又是如何?”

“我喜欢人世的生活,这三百年,我去过许多地方。可比你每天待在长留山那个空荡荡冷冰冰的绝情殿里要强。”

“我来,是为了玉浊峰的事。韶白门的掌门也死了。”

“不干我的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对人家门派的事,倒是热心得很,自己的事,却从不操心,身边的人,也从不关心。如今你依然是光风霁月的长留上仙,你可知紫薰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受的什么罪过?你可以不看不听不想不问,可是我,连这样都做不到。”

“檀梵,你执念太深。”

檀梵眼露嘲笑:“你摒弃七情六欲,抛却所有执妄,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执着么?”

白子画只能望着他久久沉默。

花千骨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小木屋内,见白子画和檀梵终于回来。

“走吧,小骨。”

花千骨再次傻眼:“啊?这就走了啊,师父?”

檀梵却突然开口问:“你们要去韶白门?”

“是。”

“你等一等。”说着径直走入内间,手里掂了个瓷瓶出来,扔给了白子画。

“路过莲城的时候帮我带点药给无垢。”

白子画点点头,带着花千骨告辞离开,往村外走去。

花千骨一直都是满头雾水:“师父,檀梵上仙告诉你杀害澄渊掌门凶手的线索么?”

“没有。”

“那咱们是不是白来一趟?”

白子画却摇了摇头:“檀梵说他不知,既然连他都没有察觉,那就意味着在玉浊峰杀人的不是妖魔,而是仙,至少帮我们缩小了范围。”

他太了解檀梵,就算他心结未解,故意有所隐瞒,想让他多费点力气去查,但也绝不会误导他。

“那师父,我们现在是要先去莲城,然后去韶白门么?”

白子画点头。花千骨没想到刚见过檀梵上仙,那么快就又能见到无垢上仙,心中有小小兴奋。

就在这时,远处匆匆来了一人。白子画停住了脚步,花千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喜地跑到对方面前。

“东方!怎么是你?”

“爹爹!”糖宝惊喜地大叫出声,想起白子画在旁边,又连忙捂住嘴。

来人正是东方彧卿。虽然二人时有书信往来,偶而还会凭异术在梦中小聚,但东方彧卿不太喜欢仙界之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白子画的面来找她。

东方彧卿微微一笑:“还好赶上了。尊上,我有些要紧事要跟骨头说,能否行个方便?”

白子画看他当日在太白山上的镇定全失,不由得疑惑,微微点头,隐去了身形。

东方彧卿从袖里取出一支笔,在墙上画了一道门,伸手竟然推开,拉着花千骨就走了进去。糖宝兴奋地跳到了东方彧卿的身上撒娇,东方爱怜地亲了亲它。

花千骨早已习惯东方这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堂,也不惊讶,但觉得他神情异样,掌心里都是冷汗,不由得奇怪。

“东方,怎么了?”

东方彧卿仍是笑容满面,但目光中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躁。他将花千骨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骨头,我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啊?”花千骨感到莫名其妙。

“我知道现在劝你跟你师父回长留,不要掺和到玉浊峰这件事里面来,你不肯,你师父也定然不肯。总之,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最好寸步都不要离开白子画。”

“你是说我们会遇上危险么?”

东方彧卿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但事情似乎已经超出我能力之外了,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

花千骨似懂非懂地点头:“谢谢你大老远来提醒我,在师父身边我不会有事啦,你放心!”

“希望如此。”

东方彧卿几乎无法抑制陡然涌起的要失去她的恐慌。只是千算万算都不明白,事情是从哪儿开始失控的。澄渊他们的死对于他而言一切再清楚不过,然而笼罩在这一切之上的阴影,却是连他都捉摸不透。

花千骨和糖宝依依不舍地跟东方彧卿告别,师徒二人一路西行,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尽管真气时刻萦绕周身,也解不了花千骨的暑,她依然觉得酷热难当,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真想时刻靠在师父身上。师父就是块万年寒冰,在烈日下飞那么久,额头上也无半滴汗水。

估计是被糖宝传染,花千骨也变得有些嗜睡。在云里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听到白子画轻唤:“小骨,我们到莲城了。”

花千骨睁开眼,俯视着无边沙漠中矗立着的那座海市蜃楼一般金光闪闪的城市,半天都合不拢嘴。

莲城处在沙漠中央的一块绿洲中,碧绿的湖水环绕,城体周身全是用金砖砌成,形如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是真正的金碧辉煌!墙身上布满美丽的雕花和符文,可抵御一切风沙和妖魔的侵袭。城中建筑风格华丽繁复,到处镶嵌着宝石、玛瑙、夜明珠。无数的绿色空中花园,盘旋而下的清流、喷涌的泉水、各色珍奇的花朵,又让整座城市显得生机盎然。

“莲城是天下最富饶的城市,无垢是这儿的城主。”

白子画和花千骨被人引入城中,告知无垢上仙闭关多时,已经差人去禀报,需稍等片刻。

恢宏的大殿依旧奢华异常,跟长留山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莲花池,花千骨忍不住趴在池边逗里面的小鱼儿。糖宝也开心地在莲叶上爬来爬去。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花千骨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姿模样皆超凡入圣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花千骨立马就知道,这便是无垢上仙了。

他就那样低眉俯视着自己,眼中冷冷的,什么也没有。

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虽然师父也总是冷冰冰的,但眼中却装了太多东西,对长留的责任,对天下的大爱。但无垢上仙眼中,就真是什么也没有,或许这才叫“目空一切”?

他衣饰华丽却并不张扬,周身始终笼罩着淡淡金光,高贵圣洁,仿佛半点不惹世间尘埃。他跟白子画有些像,却又很不像。

花千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拜见。

无垢的脾气显然比檀梵要正常多了。

“你就是花千骨?”

“是。”

无垢微微点头,看向白子画:“好久不见,你终于收徒了。”

“嗯,此番也是带她下山游历。我刚见了檀梵,他让我顺路带点东西给你。”

无垢接过白子画递来的瓷瓶,打开来倒在掌心,见是一粒鲜红的丹药,不由得抿嘴一笑:“倒是有心。他这些年过得怎样,又跟你耍小孩子脾气了吧?”

“变了很多,五仙中估计也只有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不问世事,一心清修。”

“虽不问世事,我也知道这些年为了抢夺神器,六界一团混乱,真够你收拾的。既然是出来游历,就留下来小住几日吧。”

“不了,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此别过。”

无垢也不挽留,二人淡淡寒暄,淡淡道别。花千骨虽然很想在莲城里玩一玩,也只好乖乖跟着白子画离开。她心中细细一想,痴痴情深的紫薰姐姐,温文尔雅的东华上仙,脾气古怪的檀梵上仙,还有淡漠高贵的无垢上仙,再加上总是心忧天下的师父,五仙的性格还真是大不相同啊。

接着二人去往韶白门,卫昔已经在门中等着他们了。得知玉浊峰的掌门也同样遇害,弟子们都相当震惊。而知道长留上仙要来,又是各怀希冀与好奇。

花千骨跟着白子画飞临之时,三百多名女弟子在广场恭候,穿着各色的衣裙,一个比一个好看,花千骨被迷得眼花缭乱。

虽同处沙漠,韶白门相比莲城更加隐秘,会时时随龙卷风游移迁徙,外人连位置都很难找到,何况是潜入派中杀人。

可弟子给雁停沙送饭菜入房时,她还好好的,去收拾碗筷时,她就被人杀害,只剩空空皮囊。所以之前被认定是派中弟子行凶,互相怀疑,却一直查不到线索和证据,掌门接任之事也一直搁置,却没想到玉浊峰也出了事。

饭菜?花千骨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家师跟澄渊掌门是否相识?”白子画询问道。

卫昔摇头,她一回来就立马做了这方面的调查,可是雁停沙和澄渊之间的联系实在太少。

“也就在群仙宴上见过几次。”

白子画跟花千骨暂时在韶白门住下。白子画有心历练花千骨,交代她想办法查出真凶是谁,自己则只从旁点拨。于是一下子,花千骨就忙开了。

雁停沙的房间,还有尸体都保存完整,但花千骨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她以往见到的都是弱肉强食,还从未遇见过这种需要靠调查才能得出真相的事。而案件的难点在于,凶手杀了这两派掌门的动机一直不能明确,因此好几天过去,花千骨也逐一询问完相关弟子,却并未取得任何进展。

就在这时,卫昔送来了云隐的一封信。原来澄渊的死讯在仙界传开之后,云隐意识到半年以前,茅山派的一个长老也被以同样的手段杀害,但一直被认为是妖魔报复,吞噬了心肺。如今想来,应该也是同一人所为。他知道白子画和花千骨在调查此事后,连忙辗转将信送到了韶白门。

花千骨恍然大悟,她一直将雁停沙和澄渊视作跟凶手对立的一体,但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大的联系,只是同为凶手杀的诸多人当中的两个罢了。而照这样看来,他杀的可能还不仅仅是这三人。

花千骨托落十一、云隐还有糖宝帮忙细查。果然又发现了好几起,一年以前,王屋山的松厉掌门久未出关,也是遭受如此杀害,还有祥雨罗汉、天将隐拿等人。

花千骨这才惊觉这凶手到底有多可怕,光是已确定被他杀害的,就有十余人,且都是在仙界有些名头的。

为什么要杀这些人?看来凶手因为私仇而报复的可能性不大。

无差别杀人?难道凶手是个疯子么?那他又是怎么随机地挑选出这些受害者的呢?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