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浑身一震,的确,死者那么多,却一直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在追查真凶,也都是在暗自进行。若不是发生了澄渊的事,大家还在藏着掖着,为什么要捂?除非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千骨往受害者的方向继续查下去,这才发现,被杀之人,几乎都做过背德不义之事。
闭关被杀的松厉掌门,尸首被发现时,身边还躺了几个被凌虐致死的少女,说是闭关,其实是酒池肉林。而雁停沙对弟子一向严厉,严令禁止有七情六欲,失去贞操的弟子都会按门规处死,可是自己却同时与许多男子有染。而澄渊则是为了当上玉浊峰掌门,暗中杀害了自己的师父。
越往下查,事情牵涉得越广。而那些事一旦暴露,本派定是颜面尽失。所以许多门派就算之前有所疑虑,查到这些事之后,也都不好再往下查,更不敢对外声张。
兹事体大,白子画需要去面见帝君,先行离开了韶白门。而花千骨决定以雁停沙的死作为突破点,继续留在韶白门深入调查。毕竟这里不论是杀人现场还是尸身都保存得最为完整,别派人也最难混入。
却把糖宝急个半死:“骨头,爹爹不是让你不要离开尊上身边么?”
“没关系的,这里有那么多漂亮姐姐保护我,不用担心。”
韶白门的弟子都很喜欢花千骨,经常不是送她漂亮衣裳,就是抢着给她扎辫子还有涂脂抹粉,俨然把她当成了玩偶娃娃。
花千骨只将雁停沙的事告诉了卫昔一个人。卫昔得知师父死因为何时,脸色惨白。
“千骨,姐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将事实真相告知其他弟子,否则本派一定大乱。”
花千骨点头,她知道雁停沙对弟子而言,是神一样的存在,而这种形象一旦崩塌,的确会造成极大影响。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凶手做这一切的动机难道只是为了惩恶扬善?好像哪里又不太对。
深夜,花千骨守在卫昔门前不远处,将自己完全隐匿在黑暗中。一直等到几乎快要睡着了,这才见卫昔推门而出,偷偷离开了韶白门。
花千骨咧嘴一笑,立马跟上。
她原本怀疑过澄渊的师兄澄寂,但雁停沙死的时候他人在玉浊峰,许多人可以做证。而澄渊死的时候,卫昔却那么巧也正好代替韶白门出席大典。前两年一直到雁停沙被害,卫昔也一直都在外游历,没有人可以做不在场证明。并且花千骨查到,卫昔之所以一直离开韶白门在外,是因为雁停沙杀了她爱的人。
卫昔是雁停沙最疼爱的弟子,不许她因为感情背叛师门,所以杀了卫昔的恋人。卫昔无法违抗师命,只好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但是可以想象,一旦她无意中知道雁停沙其实自己与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又该受何种打击。
这样的话,就比较说得通了。只是,如果真是这样,她又为何要杀澄渊他们,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花千骨跟踪卫昔离开韶白门,行到戈壁上一座孤坟前面。却见卫昔跪在坟前失声痛哭,凄切至极。
“卫昔姐姐。”花千骨心头难过,慢慢走了出来。
卫昔吃惊地看着她,连忙擦掉眼泪。
“千骨……”
“是你师父杀了他,对么?”
“是,但你相信我,我没有杀我师父。”
“我知道。”花千骨点点头,见卫昔如今这番模样,就晓得她也是刚刚知道一切,心痛爱人死得荒唐不值。
“你不要恨你师父。她也是被感情伤过,所以放浪形骸。但她应该是想保护你们的,所以才不让你们接近任何男人。可能她心底也是一直痛苦又矛盾的吧。”花千骨尝试着安慰卫昔。
卫昔点点头,擦干眼泪:“总之师父抚养我长大,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杀害她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线索再次断了,花千骨心情低落。回到住处,见糖宝又在睡,不由得笑着摇头。
“糖宝!大懒虫!”
花千骨戳着糖宝肥肥的肚子,戳戳戳,继续戳。糖宝被戳得打了个滚,依然一动不动。花千骨顿时发现不对。
“糖宝!糖宝!”
可是不论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抖来抖去,糖宝仿佛陷入昏迷了一般,始终没有醒来。
花千骨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努力平复心情,仔细检查,可是糖宝身上没有任何伤,体温、呼吸一切都很正常,似乎只是睡着了。
“糖宝,你别吓娘亲。”
花千骨的手都有些抖了,拼命给糖宝输入内力,可是糖宝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花千骨完全慌了神,连忙带着糖宝离开韶白门去找白子画。
白子画刚下九重天,就见一个绿色的小球猛地冲进他怀里。
“师父!糖宝快死了!”花千骨几乎要哭出来,小手颤巍巍地捧着糖宝举到他面前。
白子画伸手探了探,有些啼笑皆非。
“糖宝没事,只是大劫将至,所以陷入了昏睡,它正在蓄积能量,以求顺利渡劫。”
“大劫将至?”
白子画点点头:“修仙者总是要经历天劫、地劫、死劫、往生劫、无相劫等各种劫数,才能修成正果,妖也一样,灵虫算是妖的一种。只是因修炼的法门进展各有不同,要历的劫也不同。”
“师父是说,糖宝经历过这次劫数,就可以变得更厉害了么?”
“对灵虫来说,历此劫即可脱胎换骨。等糖宝醒时,估计就长出翅膀来了。”
花千骨震惊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长出翅膀!我家糖宝要变成蝴蝶了!”
白子画微微扬起嘴角:“原本糖宝渡此劫应该找个隐秘之地,不被打扰,但估计不想离开你太久。”
“师父,此劫很危险么?”
白子画摇头:“但你也需好生照料它,助它安全渡过这关。”
“嗯,嗯。”花千骨欢天喜地地捧着糖宝死劲亲了几口。
“师父,咱们直接去茅山吧,我已让云隐帮忙整理此案的卷宗,凶手不是卫昔,另有他人。”
白子画点点头,师徒二人直向茅山飞去。花千骨一落地,立马找了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铺上软布,将糖宝好生安置。看着晶莹剔透安睡的它,心头几多欢喜感动。
云隐将整理好的与各案有关的详细卷宗全部搬到她房内,忍不住摸摸她的包子头。
“怎么还是一点个子都没长啊!资料都在这儿了,需要帮忙么?”
花千骨看着云隐笑眯眯道:“暂时不用,师父带我出来游历,希望我不光要长本事,还要长脑子。我先看看吧,等遇到想不通的再找你帮忙。”
“好,那想不想吃……”
“莲藕清粥。”花千骨接口道。
二人相视而笑。
花千骨仔细地研究每一个被害者的背景、仇敌、死时的情况,查看每一份旁人的证供,如山的信息堆积脑海,乱成一团,但是始终找不到关键的、可以将所有人联系起来的线索。
而凶手的动机也十分匪夷所思,表面上看去,是在替仙界铲除败类,有点替天行道的意思。但如果真是那样,为何又要让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死掉?
哪怕是当着全部宾客的面扔下了澄渊的尸体,凶手也没有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花千骨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是自己很偏激地想要行侠仗义,那定然会大张旗鼓,让这些人颜面尽失。否则,也起不到敲山震虎、教化世人的作用。所以,她还是认为,凶手其实是在为了私仇而泄愤。而只要是私仇,这些人之间,就一定有共同的联系。可是会是什么样的私仇,居然牵扯到这么多人!几乎覆盖了整个仙界的各门各派。
花千骨觉得她只要能想通这点,就能明白对方的杀人动机,那么查出凶手是谁也就更进一步了。
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日几夜,依旧没有任何头绪。死者除了都是仙界德高望重之人外,几乎就再没有其他共同点,而且大都彼此并不熟识,有些甚至没有见过。
从现实中没办法找到交集,就只能从他们犯下的错里面找。
花千骨将他们各自被凶手认定的罪无可恕的死因一条条罗列出来,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终于,她眼前一亮,兴奋地跑去找云隐。
“云隐,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就是从同样被杀害的霓漫天的师兄这里。在他之前,被害者的罪行是慢慢减小的。到他这里,一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过是酒醉闹事打伤了人而已,事后也赔礼道歉了,但凶手还是杀了他。”
“你的意思是说?”
“可见凶手杀人不光是判定罪行,还有另外一个依据。但他的标准一直在降低,也就是说符合他杀人条件的恶人,已经剩下越来越少了,这人罪行不大,甚至只是门派中的普通弟子。但是从这个人之后,他又开始杀了咱们茅山派的长老、澄渊掌门、雁停沙等罪比较重的人,这说明他在找不到符合他杀戮条件的人的时候,愤怒依然没有消除,便调整了另外一条判定线,又重新开始杀罪孽深重的人,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有了替天行道的意识,所以澄渊掌门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我觉得他要是再杀下一个,可能会将杀人原因公之于众,让对方身败名裂。”
云隐赞许地点点头:“但是光知道这个还是没有什么用。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的关键因素,还是不得而知。”
“但是我们知道了他杀人的心理过程,这样的话,范围就缩小了,只需要在蓬莱弟子之前的案件中,去寻找他的另一条杀人基线,就是那些死者的共同点,而且这种共同点是一定存在的。”
“明白了,而这个共同点在他之后的这些人里却不一定有,所以这才导致我们一直找不出他们之间的联系。”
花千骨兴奋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那咱们再一起好好翻查一次前面这些人的卷宗!”
于是二人扔掉了后面一半卷宗,专心看前面的,这些被杀者的私密、爱好等尽量一处都不放过,寻找着那个关键性的突破点。
白子画对花千骨倒是并不担心,也不多加过问,只是在她试图得到一些有难度的信息的时候帮她一把。
经过几天的沉睡,糖宝身上慢慢开始有了结丝的迹象,像一个蚕宝宝。花千骨时刻不敢掉以轻心,把它装在盒子里贴身携带。
云隐还要处理茅山派内事务,闲时过来帮忙。花千骨则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又是好几个昼夜。
这日弟子回报说中午送去的饭菜,花千骨依旧一口没动,云隐只好亲自下厨煮了粥给花千骨送去。
“千骨,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都不饿么?吃点东西再想吧。”
花千骨愣了一愣,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惊喜地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什么?”云隐愣在那里。
“我知道这些死者的共同点是什么了。”花千骨激动地走来走去,“吃!他们都喜欢吃兔子肉!”
得道之人许多都已经不食五谷,戒了荤腥。但各派门规不同,像长留就并不禁止。所以花千骨幸运地能自己下厨,饱尝天下美味。但修仙之人讲究清心寡欲,当然还是不吃最好,偏偏被杀的所有人都是吃的。蓬莱弟子之前被杀的那些人,更是对兔肉情有独钟。之后被杀的人虽不知道吃没吃过兔肉,但都食荤腥。另外,花千骨记得雁停沙被杀时,桌上的菜里就有道兔肉。而一直找不到有过什么恶行却被杀害的隐拿天将,则是因为在一次狩猎中,一口气射了百余只兔子。
难道对方是个非常喜欢兔子的人?但以凶手的能力,不论仇敌到底是谁,大仇也应该早就报了,只是愤怒未消,还在杀人泄愤,然后不知不觉,就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审判者的位置。
花千骨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白子画,白子画微微点头。
“算是有点眉目了。再查查跟兔子有关的案件吧,不一定是要跟这些人同样死法的。如果是第一次报仇,凶手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理智,杀人的手法应该更残忍、更简单粗暴。”
花千骨重重点头。
第二天深夜,白子画刚脱下长袍,就见花千骨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只好再度披上。
“怎么了,小骨?”
花千骨满腔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儿里,看着师父眼睛都直了,口水哗哗地流。
“师父!果然,你说对了!看这个,两年前,齐云山十余名弟子被人一片片剔掉身上的肉拿去喂狗,他们被以仙法续命,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野狗吃掉,直到最后才死。齐云山到处都找不到凶手,而据他们的小师弟说,听到其中一个死者生前吹嘘过,他们下山捉鬼除妖时,好像杀了一个兔子精,分食了兔子肉。不过齐云山掌门不认为哪个妖魔有这个胆量和本事跑来为一只兔子报仇,就没往这个方向细查。我打听了一下,当时被杀的那个兔子精是个很漂亮的妖怪,名字叫作云牙。”
白子画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这个了。”
三
糖宝此时已经完全将自己包裹在了丝茧里,花千骨万分期待它破茧而出变成一只小蝴蝶的样子。
云牙作为一个妖怪,还是个漂亮的妖怪,要查到与她相熟到为她报仇的仙应该并不困难。花千骨传信给杀阡陌请他帮忙调查,很快得知云牙有个好友名叫媚儿,也是个兔子精,住在终南山的紫竹林。
白子画与花千骨准备动身前去之时,满头白发的霰雪仙神色匆匆上了茅山,径直跪倒在白子画面前。
“尊上救我!”
白子画见他整个右臂犹如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一条皮挂在身上,不由得皱起眉头。
霰雪仙已有三千多岁,原是委羽派掌门,后退位做了游仙,本是道心坚定之人,但多年来游历红尘,渐渐迷失堕落,开始杀人饮血,修炼一些邪术道法,被盯上也不奇怪。但是凶手估计小觑了他三千年的道行,何况澄渊的事发生之后,之前的案子也被渐渐揭开,这些心中有鬼的仙人早就有所提防,所以一个不小心,竟被他从凶手手底逃出。霰雪仙走投无路,又不敢大肆张扬,却知凶手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只好来向白子画求救。
花千骨知道这正是抓住凶手的大好机会。
“师父,你随霰雪仙回委羽山来个瓮中捉鳖吧,我去紫竹林找到媚儿之后,就来跟你会合。”
白子画可不认为凶手会束手就擒,心中微微觉得不妥,但花千骨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交代了几句,师徒二人便分道而行。
花千骨到了终南山紫竹林,好不容易才找到媚儿的下落,她躲在极深极阴暗的洞穴中,一见花千骨便拼命地跑。俗话说狡兔三窟,花千骨实在是抓不着她,她也不听花千骨解释,花千骨只好也变作兔子,追了她一整天,才好不容易画地为牢困住她。
“媚儿,你不要怕!我叫花千骨,是长留山的弟子。我不是要害你,只是想跟你打听点事!”
媚儿幻化成人身,在结界里左冲右撞,吓得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千骨耐心地安慰她:“是关于你好朋友云牙的事,这很重要,你可以坐下来跟我谈谈么?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媚儿愤怒的眼神看着花千骨,龇牙扑到结界壁上:“你们仙界的人都是坏人!连畜生都不如!云牙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花千骨心里不由得难过:“我知道,可是仙人大多数都是好的啊。我知道你朋友死得很冤,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杀她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我只想跟你打听一下,她有没有关系很好的仙界的朋友,有可能会替她报仇的?”
媚儿顿时呆住了:“他帮云牙报仇了么?不可能!怎么可能?”
花千骨一听真有这么个人,顿时眼睛一亮。
“他不但帮云牙报了仇,还接连杀了很多人。现在,他已经失控了,没有人能阻止他。你能告诉我他是谁么?”
可是媚儿已经完全处于混乱状态:“他怎么可能为了云牙去杀人呢?云牙那么爱他,可是他从来都不理云牙啊,他甚至想要杀了云牙。云牙好伤心,云牙一直努力修炼,想要变得更漂亮一点,她以为她再漂亮一点,他就会注意到她,多看她一眼了。却没想到那张脸却给她带来了祸害。她被那十几个什么仙门大派的弟子□□致死,他们还吃了她的肉。云牙、云牙,我可怜的云牙!”
花千骨心头一阵难受,去掉结界,靠近媚儿,擦掉她的眼泪:“别难过,至少那些人已经得到报应了。但云牙爱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他是……”媚儿的眼睛慢慢聚焦,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千骨的身后。
就在她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一阵光波袭来,打在她身上,媚儿转眼间化作了一缕烟尘。
“是我。”身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道。
花千骨顿时头皮发麻,她僵硬地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个超凡脱俗的身影。
——无垢上仙。
“怎么会是你?”花千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是我?”无垢冰冷地笑。
“你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替云牙报仇?”
“那些仙界的败类,满口假仁假义,其实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心地还比不上一个妖魔。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变成真的皮囊好了。”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杀媚儿?她是云牙的朋友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无垢面色铁青:“当时她们二人就在一块儿,云牙是为了救她才惨死的。她跑得倒是挺快,我留她一条小命受尽折磨和惊恐到现在,也到时候了。”
花千骨顿时哑然。
“你爱云牙,对么?”
“爱?”无垢嗤之以鼻,“她是我许多年前路过紫竹林时,随手捡的一只快死的兔子,受了我的法力恩泽,才有了几分灵气,后又修炼成精。我见她那样白,便取了个名字叫云牙。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些人竟然敢在□□完她之后还吃了她,自寻死路!”
花千骨不解:“可是媚儿说她深爱你,你却曾想要杀了她。”
无垢久久沉默,眉间一缕嘲讽看着花千骨:“她是我的婆娑劫。你要我如何,难道不躲着她,还要跟她长相厮守么?”
花千骨彻底呆住了,有些劫数是每个修道者都要经历的,例如天地劫、生死劫。但是婆娑劫,却不是所有人都会遇到。而一旦遇上,几乎是避无可避,难以摆脱,始终厄运缠身,每况愈下,最后通常都难逃疯癫成魔、身败名裂的下场。
婆娑劫不是死劫,却是痛苦之劫、毁灭之劫。确切来说,婆娑劫指的不是一个劫,而是一个人。而对无垢来说,这个人十分不幸,正好是深爱着他的云牙。
得知此事之后,无垢虽念着多年喂养之情,没有下手杀她,却也毫不客气地扔了她。云牙却并不懂那么多,心心念念想着主人,还为了无垢修炼成精。
花千骨忍不住为云牙难过:“你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而内疚自责么?那也不用杀那么多人!”
“自责?是她不自量力,活该找死。我是经她一事,才知众仙中,竟有如此多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
花千骨看着他空无一物的漆黑双眼,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所以你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又要杀霰雪仙?”
无垢冷笑:“霰雪仙?你以为我若真想要他的命,他有可能从我手底下逃脱,去向你师父求救么?”
一阵寒意从花千骨脚底涌向心底。
“你是故意把师父从我身边调开?”
“你说呢?”
花千骨脸色惨白:“你下一个真正要杀的人,其实是我,对么?”
“子画的徒弟,果然还不算笨,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就查到媚儿身上。有什么遗言留给你师父的,说吧,我会替你转达。”
无垢一步步走近花千骨。
花千骨一面将袖中装糖宝的盒子扔了出去,一面连连后退,满脸难以置信:“可是为什么?我……我承认我以前吃过兔子肉,可是我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无垢一手捏住了花千骨的脖子:“可是你做出了背德□□之事,花千骨,你爱上了你自己的师父!”
无垢冰冷地吐出对花千骨的判决,右手用力收紧,花千骨脑袋像被谁狠狠敲了一闷棍,身体中所有的气血、真气和力量全都被抽着向外奔流而去。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身上的肌肤,上下鼓动着,她能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地干瘪下去。
她知道不多时,自己也将只剩下空空的一具尸囊。
可是为什么?她不过是爱上了师父而已,难道就真的大错特错、天理不容了么?
不!
没错!她明明没有错!
花千骨突然浑身银光大震,将无垢弹开了去。无垢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见她双瞳瞬间变成了紫色,但又恢复如常,心下微微惊异。
“不要再徒劳挣扎了,剩下的时间,你应该好好静思己过。”
无垢不再靠近,而是举起了手,掌心汹涌澎湃的力量化作强光向她袭来。
花千骨面无血色,瘫倒在地,实力悬殊,她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再难逃一死,只能像媚儿一样在他手下化作轻烟。
可是好想见师父,想见他最后一面……但师父若知道了无垢上仙是因为何罪而杀她,又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呢?那一刹那,花千骨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正在渡劫的糖宝,却感应到了她的危险。檀木盒从地上腾空而起,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要!糖宝!”花千骨连忙伸出手去。
盛光之下,眼睁睁看着檀木盒子碎成一片一片,然后是包裹糖宝的茧,一点点出现裂纹。
无垢这一击力量之强,以糖宝怎么抵挡得住,不过是陪她一起死罢了。花千骨扑上前,想要在最后一刻抱住糖宝,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正要被撕裂成无数片。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风一样刮过,竟将无垢这一击之力尽数收入袖中,然后及时接住了要掉落在地的糖宝。
花千骨虽没看清,但知道对方在那一瞬间渡了仙力在糖宝身上替它治疗。然后再下一刻,那人已经消失无踪,而糖宝则回到了她的掌心里。
“糖宝!”花千骨焦急万分地捧着糖宝,就见它的茧已经石化,硬如蛋壳,上面的裂缝持续扩大,然后啪的碎裂开来。而糖宝背上刚长出的一小点嫩翅,渐渐又缩了回去,恢复成以前模样。虽然身上添了几道伤痕,但它微微颤动着,竟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