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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宝。”

“骨头娘亲。”糖宝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花千骨几乎要热泪盈眶。因为她的错,糖宝渡劫失败了,不过万幸的是,它还没有死。只是她的糖宝,再也没办法变成蝴蝶了。花千骨绝望地抬头,看一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一面摇头,一面难以置信地喃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

无垢也眉头紧锁,低头沉默了片刻,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光剑来。

“我倒想看看,你到底命有多大。”

花千骨重伤,几乎已经不能站立了,只是嘴里念念有词,浑身一直在颤抖。

无垢举起了剑,就在这时,天边一道白影飞来,挡在了花千骨面前,同样举剑迎击,将无垢弹开老远。

无垢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怎么会来?”

他的气场早就覆盖了整座终南山,连走出都不能,更不可能有人观微得到。

“为何要杀我徒儿?”

白子画看着眼前重伤的花千骨还有渡劫失败的糖宝,微微眯起双眼,竟不自觉闪过一丝怒火。

“你说为何?”

白子画不由得沉默。

“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无垢。”

若不是他跟霰雪仙行到半途,突然醒悟了一切,花千骨岂不是就这样被他害死?

“我自认每一步都在计算之内,告诉我,是哪里出了破绽?”

白子画轻轻摇头:“破绽不在你,而在檀梵。”

“檀梵?”

“我突然想起他托我给你送了一颗药,以气味辨来那颗药不过两种成分,当归,还有何首乌。我当时虽疑惑却并未多想,之后将一切串联,才反应过来檀梵早就洞悉了一切。只是他一向意气用事,你对他而言,显然比你杀害的那些人更加重要,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以他的方式在奉劝你——回头是岸。”

无垢大笑起来,满眼嘲讽。

“回头?我哪里错了,这个仙界如此污秽不堪,我只是在进行清理!”

白子画摇头:“你只是无法遏制内心的愤怒,想要报仇发泄罢了。”

无垢垂眸不语,表情微微扭曲。他永远忘不了当时自己对云牙说了怎样冷厉绝情的话,完全绝望的云牙,又遇到那样一帮仙界的败类,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痛苦的心情死去的?无垢每次想到这点,都几乎是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些人通通杀光。

“呵呵,子画,我知道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看来今天,是杀不了你的徒儿了。那么最后的惩罚,只能施予妄动凡心的我自己。”

无垢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白子画的手,然后就用他手上的剑穿通了自己的身体。

“无垢!”白子画扶住他。

无垢凑到白子画的耳边,轻笑呢喃:

“我之所以避云牙如毒蝎,因为她是我的婆娑劫。越是想躲越躲不开,到最后,她还是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毁了我。我是没有选择,迫不得已。可是子画,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早从第一天与她相见,你就知道,这个孩子,她就是你此生的婆娑劫。你不但把她带在身边,还收她为徒,呵呵,我是该笑你傻呢,还是笑你太过猖狂自负?子画,杀了她!否则你最后的下场,只会比我的今天,还要惨上千倍万倍!”

白子画愣住,不由得松开双手。无垢失去依靠,脚一软,瘫倒在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久,白子画才回过神来,手上发出微光,轻抚而过,无垢的身体在光芒中,化作轻风消失不见。

当年为救紫薰,东华与檀梵不惜对他跪地相求,可无垢只说了四个字——罪有应得。或许在他看来,作为仙,妄动凡心就是大错特错,何况是行了如此多不义之事。他的心太高傲太干净,所以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仙界,归根到底,这才是他的婆娑劫。

白子画走向花千骨,见她依然在失神颤抖中。

“小骨,已经没事了,小骨,糖宝也没事!”

白子画从未见过花千骨这样惊恐失措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微微皱起眉头,正要给她疗伤。花千骨却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狠狠抱住他,脸也紧紧相贴。

白子画有些窘迫,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低声安慰。花千骨却依旧紧紧抱着他不肯放开,白子画只得一手将依旧昏昏沉沉的糖宝收入袖中,一手将花千骨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向天边飞去。

二人回到离此较近的茅山,花千骨好不容易睡着,却依旧死死地抓着白子画的衣襟不肯放手。白子画心有疑惑,不明白在他到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把花千骨吓成那样。便也由着花千骨,始终抱着她,一面源源不断地给她输入内力疗伤。糖宝则交给了云隐医治。

花千骨睡了三天三夜,白子画便抱着她一动不动在榻上坐了三天三夜。终于,花千骨醒了,目光略有些空洞地看着白子画。

“师父。”

“还好么?是否有什么地方感觉不适?”

花千骨呆呆地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子画。

“师父,小骨想回家,想回绝情殿了,想见轻水、十一师兄,想见朔风,想见清流,还有火夕、舞青萝和师叔、师伯他们,就连霓漫天,小骨都想见。师父,咱们回去,好不好?”

白子画疑虑更甚,微微点头。

“好,咱们明天就回去。”

花千骨微微心安地钻进被窝,很快再度陷入昏睡,迷蒙中,师父冰冷的手给她掖好了被子,还刮了刮她的鼻头。

花千骨被一阵极度的寒冷所惊醒。她睁开眼睛,放眼望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一片漆黑与虚空,几乎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来不及了——

花千骨的心笔直地往下坠落。

再来不及见大家最后一面,来不及与东方还有杀姐姐他们告别。那个黑衣人就那样安静地伫立在她面前。

花千骨轻叹一口气,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你杀了我吧。”

万籁寂静。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空灵得不像人声。

“你知道我是谁?”

花千骨不由得苦笑:“我本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的,只是,你一心想要杀我,却救了糖宝。”

对方点了点头:“你从来不肯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这次却为何不反抗?”

花千骨脸色苍白,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与生气。

“世上任何人杀我,我或许都会不愿、不甘,但只有你。我知道,你要杀我,我必然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

“我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其实,我本不愿亲自动手杀你。”

“所以你利用无垢上仙,想借他的手惩治我?可是他杀的都是他认为有罪的人。你呢?你有很多方法让我死,却要让他杀我,难道你内心深处也认为,我喜欢师父是错的,是有罪的么?”

对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没有错!可这是一切错误的开始!花千骨,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花千骨抬起头来直直望着那人。

“我可以死。只是,临死前让我看看你好么?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那人退了一步。

花千骨苦笑:“好吧,不用说什么了。你杀了我吧。”

那人举起了右手,然而却颤抖得厉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怕么?”

“不怕!”花千骨重又抬起头来看着那人,“那你呢,你怕么?”

那人微微苦笑一声:“怕,我很怕。”

花千骨见那人颤抖得几乎无法自持。终于,仿佛做了怎样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人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

“你走吧。”

花千骨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对方:“你不杀我了?”

对方久久沉默。

“那你怎么办呢?”

“快走!”那人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催促道。

花千骨只好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回跑,她不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只知道必须离那人越远越好。

那人静静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道:“我虽不杀你,但是这段记忆我必须拿走!”

一道银光直击向花千骨的后脑,她往前扑倒下去。忍不住大叫一声,再一睁眼,已是天亮。

白子画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小骨,没事吧?”

花千骨疑惑地看着白子画:“师父?”

“骨头娘亲,糖宝再也不能变蝴蝶了!”糖宝吧嗒一声贴在她脸上,抱着她鼻子哇哇大哭。

花千骨难过地捧着它亲了又亲:“没关系的,糖宝以后好好修炼,等过了天劫,就能变成人了!”

“真的么?呜呜呜!”

“真的,不信你问师父。”

见白子画也点头,糖宝这才放下心来。

花千骨见到一旁收拾好的包袱,奇怪道:“师父,咱们要到哪里去啊?”

白子画微微皱眉:“你昨日说想回长留山。”

花千骨使劲挠头:“可是师父,小骨还没玩够呢!师父还答应过要陪小骨回花家村拜祭爹娘。师父,咱们迟一点再回去吧!”

白子画见她恢复如常,表情轻松,轻轻点头,虽有些疑虑,却也不愿再去深思了。

师徒二人共乘一云,告别云隐,离开茅山去往别处游历。糖宝也不再嗜睡,趴在花千骨头上各种唠叨。

看着一高一矮相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间,黑衣人久久伫立不动。

“对不起,我还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亲手杀掉我自己。”

那人扯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却竟然是已变成妖神后的花千骨。

成为妖神之后,她殚精竭虑,一心只想要糖宝复活。可是直到决战前夕,她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一切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白子画将手臂上绝情池水留下的疤痕连肉一起剔掉的那一刻,她的整个天都瞬间塌了。

一切迫使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利用不归砚,回到过去,杀掉一切还未发生、处在最幸福阶段的自己。这样,现在的自己也就不存在了。糖宝、朔风、东方还有落十一他们最后也不会死。

不归砚既然可以在不同的地点移动,那么按道理在时间点上也可以。花千骨将所有妖神之力注入其中,找到了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某个结点,然后成功地回到过去武林大会正进行的时刻,见到了一生中最快乐时候的自己。

她暗中去看了轻水,看了落十一,看了东方,看了杀阡陌,看了所有她爱的人,还有后来会被她害死的人。

她一路跟随着年幼的花千骨,重温旧梦。仿佛糖宝,还有师父,都还在她身边。可是她没办法亲手杀掉自己,所以只好借刀无垢上仙。却没想到,为了救糖宝,一切还是功亏一篑。

怎么办呢?

一切已难以挽回,她又没办法对自己狠下心来。是应该继续想办法在某个点上改变过去,还是在早已绝望的现实中继续往前走?

在小小的花千骨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杀掉她时,已经成为妖神的花千骨,终于做出了选择。她几乎忘记了年幼的自己,曾是多么勇敢。

花千骨的身影碎作点点光斑,消失在过去的时空中。

再睁眼,已回到了云宫。

周围一片温暖蔚蓝,花千骨□□着身子从水底缓缓浮上水面,光着脚从池中走出,衣裙飞来穿戴齐整。流苏轻摆,极尽浮华。周身环绕着四条飘浮在半空的饰带,如墨的发用一枝花枝简单随便地绾着。

尽管身在神界,外面也已风起云涌,瓢泼大雨。

“对不起,白子画,我已用尽一切力量去挽回,却最终还是杀不了我自己,所以最后,只能把残忍留给你。”

花千骨目光平静而空洞,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

大战,即将开始——

而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再版后记

感谢《花千骨》一书能够再版,让我有机会对书中如此多的谬误、缺陷,还有不完美做进一步修正。最重要的是,能在故事本就应当结束的地方,画上休止符。对于这个故事,终于尽了余力,再没有什么大的遗憾。

记得有个作家说,改年少时的文字是不可以的,一个人凭什么认为,人后来积累的经验能打得过年少时的锐气?那不是自信,是愚昧。偶尔有些敬畏,相信天成,相信人在最好的状态里,不过是上天的一个工具。谁又能把牛肉炖成驴肉,让牡丹开成玫瑰?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还在读大学,活得懒散天真,但又充满热情期待。从来容不下悲伤的结尾,那些受过的虐、遭过的痛,也要在番外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弥补。之后才渐渐明白,生活不会因为对你曾有过的亏欠,就在另外的方面有所厚待。感情也一样,求而得之的毕竟是少数。若是拿给现在的自己写,结局估计就成了“千骨”奇冤的大悲剧了。

晓得心态之不同,修订时分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伤筋动骨,改得面目全非。毕竟哪怕此文再幼稚可笑、漏洞百出,但爱之纯粹、情之真切,估计我是再难写出了。

其间,听了大家很多的建议和疑问,都为这次故事能够以我所认为的,更妥帖、更饱满的方式呈现提供了很大帮助,再次表示感谢。你们的喜爱,你们所注入的幻想、信赖与感动,让书中的一切,成为更鲜活的存在。而能在这样一个曾穷尽我心血的故事中,与捧着书的你相遇,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关于再版新添加的番外,是一个四不像的小短篇。时隔日久,风格可能跟前文有些不搭,感情也不太到位。但谢天谢地看到最后,亲爱的你会发现,这个番外一点也没有画蛇添足。相对于前文来说,它正是那隐约缺失的一环。只是一旦扣上,故事一不小心越发显得可怜可悲起来。

没什么太多可说的,要说的我都放在文里了。最后按照正常的后记步骤,谢谢读者,谢谢编辑,谢谢阿尊,谢谢老师,谢谢支持帮助过我的朋友,谢谢亲爱的家人,谢谢代替果果陪伴着我的小猫乌圆。

看到读者留言说,人生不能重来,现实中,错过的就是错过了,遗憾往往永远得不到补偿,我们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如花千骨那样,即便被伤到遍体鳞伤,仍然心怀善意相信感情;又如同白子画那般,即便痛失所爱、悔恨到无以复加,却依旧没有固步自封,最终了却了今生的情意,也还尽了前世的亏欠。

心下不由得欢喜。现实中的我,笨拙又不擅言语,而这个,就是我想用文字表达的了。

遗神书

第一瓣

漫天大雪,天空是深深的苍蓝色。

她拎着菜篮子去买菜,天并不算冷,凉凉的风拂着她脸上的面纱。

走出门没两步,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正中央躺了一个人,但那样子根本就不能称得上是人吧。他的衣袍比身下的雪还要白,长发散开,如华丽的黑色绸缎流泻一地,仿佛是这水墨人间最浓重的一笔。

那人侧躺着,似是受了很重的伤,但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面貌。

西蓝花、茄子、蒜苗、土豆……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怕自己一会儿记不清了。她小心地绕开路中间的那个人,避免踩到他的衣服和长发。

突然,一个东西袭来,她笨手笨脚,没能躲开,一团雪球正中脸上。隔壁的小宝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哈哈大笑着跑远了。

她无奈地笑笑,擦净脸上的雪,继续往前走。旁边传来哭丧声,卖烧饼的张大夫说,花秀才昨晚死了,真可惜呢。

她点点头,心里想,真可惜呢,然后递给张大夫一枝桔梗。

菜市场里的菜都很新鲜,满载而归的时候,她发现那个人还躺在路中央。街上的人从他身边来来去去,一个个都熟视无睹。

她叹了口气,再次小心地绕开那个人,回到家里,做好了吃食,然后在院子里浇花。

她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曼陀罗、风信子、君子兰、木芙蓉、金盏菊、睡莲、三色堇、月见草、珍珠梅……开了满满一院子,虽然品种繁多,但是错落有致,她的小竹屋在花团锦簇中显得格外雅致。

第二天,雪一点都没有化。她出门买菜,那个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路过张大夫的烧饼摊前,张大夫喜滋滋地说,没想到花秀才昨天又活过来了呢,太好了。

她也开心起来,心想,太好了,然后递给张大夫一枝蔷薇。

回来后,她继续做饭,浇花。

一连五天,那个人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嫌他挡路,但是又不好跟他说,麻烦你死到别的地方去吧。

第七天的时候,她终于不耐烦了,决定把那个人搬到屋里来。

那个人虽然看着很高,但是轻得吓人,她没费什么劲就把他搬到了床上。

她心里其实很犯难。自己还东躲西藏,被通缉追杀着,怎么能搬个人到家里来,要是连累他可怎么办?

她挣扎、犹豫,最终决定等男子一醒来就赶他走。

拂开男子的长发,一张超凡绝世的脸露出来。她呆愣了半晌,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想重新把他拖回雪地里去,但这样做好像太不人道。纠结许久,她给他喂了点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男子果然很快醒了,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世界仿佛被瞬间冰封,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男子用一双冷眼看着她,她看不出他的喜乐,看不出他的悲苦。那是一双只有神才会有的俯瞰众生的眼,她在那样的目光下突然自惭形秽,委屈卑微得几乎快要掉泪。

世界开始转动。

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人一动不动,看了她好久好久,半天都没说一句话。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脸上并不显出一丝痕迹来。

她心里对眼前的男子有一阵说不出的恐惧感,她意识到自己救了他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醒了就快走吧。”

她对他没有一丁点好奇,只想赶快把他打发了。男子依旧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她禁受不住那样一双眼,干脆自己站起身来,想要离开,男子却淡淡地看着她。

“坐下。”

简单一句,却犹如命令,吓得她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男子又打量了她许久,才道:

“你嗓子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带着非常强烈的疏离感,仿佛从远古传来。

“我不能说话。”

她对此有些气馁。她知道所有人都会嫌弃她,嫌弃她是个哑巴。但是,只要能交流,这应该不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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