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杨念晴踢他。

李游改口：“期待姑娘大显身手，但这与我何干？”

“我觉得南宫大哥就是太冷静太理智，没有危机感，”杨念晴低声道，“所以我打算刺激一下他，你可得帮我。”

李游拒绝：“你找老何吧。”

“何神捕一看就没人信，再说他有夫人，不合适啊，”杨念晴指着他，“你就合适了，花花公子。”

李游闻言转身就走：“那更不行了。”

杨念晴忙拉住他，竖起拇指：“一次，就一次？”

“一次也不行，我没工夫陪你胡闹。”

“喂，到底是不是朋友？”

“不是。”

“李大哥——”

“停，”李游正色，“在下不是南宫兄，没有小妹。”

“你就帮我这次吧？”杨念晴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威胁，“告诉你啊，你不帮我这次，以后有什么事别指望我理你。”

李游指着她的手：“我也告诉你，你再不放手，以后别指望我救你。”

杨念晴赌气放开他，不说话了。

见她生闷气，李游忍俊不禁：“丹青之技，在下只略懂一二，想帮也帮不了。”

“别骗我了，”杨念晴看他一眼，“你和南宫大哥都会书画，我还看过你的字，写得那么好，你就是不想帮我。”

“这是你非要我画的，”李游叹了口气，终于妥协，“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大好人！”杨念晴乐得拖着他走，“走，去你那儿。”

两人回到李游的房间，下人很快按照吩咐送来了笔墨纸砚等物，眼见李游郑重地铺开纸，杨念晴很自觉地坐到他对面，尽力凹造型。

面对江湖知名书画家，杨念晴内心有点小激动：“用心画啊，把我画漂亮点！”

李游取过一支笔瞧瞧，轻咳：“在下尽力。”待抬眼看到杨念晴，他似乎是想笑：“姑娘，你那叫什么姿势？”

“你懂什么，”杨念晴白眼，“画妖娆一点。”

李游沉默了下，道：“你这妖娆会吓跑男人的。”

杨念晴略懂：“哦，要含蓄是吧？”她立刻坐正了些，又问：“不用颜料吗？”

“不了，”李游揉揉额角，提着笔认真地在纸上比划，“所谓返璞归真，在下就喜欢水墨，从不用颜料。”

见他极其认真慎重，杨念晴不由得抿嘴笑。

李游先是用笔凌空勾画她的轮廓，如此反复多次，他才终于开始蘸墨，落笔。

无论男人女人，认真时的模样都是最美、最动人的。对面，年轻公子眉头微蹙，漂亮的眼睛时而眯起，神情极其专注。他一只手提笔蘸墨，一只手轻轻扶着袖，几缕漆黑的长发垂在臂弯，映着洁白的衣衫，大概是烛台上点了三支蜡烛的缘故，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画了几笔，李游又停下，凝眉打量杨念晴。

那目光仿佛带着温度，杨念晴被看得不自在起来，脸上莫名地开始发热：“你看我干什么！”

李游好笑：“姑娘，这是给你画像，我不看你看谁？”

杨念晴“哦”了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那你快点。”声音不觉细下来。

李游神色凝重地打量她，仿佛要将她印入脑海里，就是迟迟不再动笔，那视线每扫过一次，杨念晴就觉得脸上更热了一分，忍不住在凳子上挪了挪。

李游沉声道：“别动。”

杨念晴身体一僵。

李游索性搁下笔，细看。

杨年晴咬了咬唇，侧过脸去，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两道带来热度的目光。

“姑娘，你能不能别动，”李游无奈地道，“你这样，在下怎么画？”

杨念晴心虚，反凶他：“你怎么这么麻烦，到底画不画！”

李游愣了下，笑起来，长睫扇动的刹那，烛光似乎更加明亮了。

心跳骤然加快，杨念晴立即眼观鼻鼻观心，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别耽误时间！”

李游这次没再表示意见，继续一笔一笔地画。

大概是紧张的缘故，杨念晴全程一动也不敢动，偶尔偷偷瞟灯下那人，又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慌忙收回视线。

这是怎么了？

杨念晴也对自己这种状态感到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前有东西晃动，她才回过神。

“发呆了？”李游含笑站在她面前，“枯坐了半个时辰，无知少女竟然不累？”

半个时辰！杨念晴吃惊，慌忙站起来，不想身体紧绷得太久，腿已经发麻，险些没站稳。

李游扶住她。

那手也带着温度。杨念晴整个人都差点被点燃：“呃，画好了？”

“差不多，”李游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先看看？”

画纸被他卷了起来，大概墨迹已经干了。杨念晴下意识地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忙接过来：“不用，谢了。”说完便匆匆地跑出门。

“你——”李游想叫住她却没来得及，愣了半晌，轻笑道，“这可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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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游的房间逃出来，杨念晴一直跑到廊上才停住，转身，有气无力地靠在柱子上。

这是怎么了？

杨念晴咬唇，轻轻按住胸口，发呆。

为什么会这样？那不是南宫雪，是李游……

夜风拂面，寒意渐重，杨念晴倚着柱子站了许久，脸上的温度总算是慢慢地降下去了，心跳也恢复正常。

她忍不住吐出口气，嘀咕：“长得还挺帅。”

都是黑夜惹的祸，自己脑袋不清醒，竟然对着李游犯花痴！不愧是红颜知己满天下的花花大少，撩妹无声。

杨念晴用力拍额头，自我反省了一秒，接着便记起了找李游画画的目的，眼看时候差不多，再晚只怕南宫雪就要休息了，打铁须趁热，杨念晴迅速整理好表情，施施然地走向书房。

灯前，南宫雪确实准备去休息，合上账簿，端起旁边的茶杯。

“南宫大哥。”杨念晴走进门。

南宫雪没料到她还会回来：“怎么还不去睡？”

杨念晴露出矜持的笑，走到案前：“我这里有一幅画像，也不知道好不好，请你鉴赏鉴赏。”

“哦？你画的？”南宫雪显然兴趣不大，礼貌性地问了句，然后抿了口茶。

“不是，”杨念晴将画放到他面前，语气带了丝羞涩，“李游给我画的。”

南宫雪差点呛住。

有反应就好！杨念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惺惺地：“我说不用，他非要给我画，我也不懂这个，你看怎么样？”

南宫雪放下茶杯，含蓄地道：“呃，李兄的画，还是不看了吧？”

必须看啊，不刺激刺激你，你怎么发现我重要？杨念晴打开画卷：“你们的书画都很有名嘛，李游这种水平，只有你才……”后半截没了声音。

南宫雪好心地给台阶：“李兄应该是和你开玩笑的。”

脸色变幻，杨念晴“啪”地将画卷揉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走出门，径直回到园子里，冲进李游的房间。

李游正坐在桌旁喝酒，悠然自在得不得了。

杨念晴将画砸向他的脸：“李游！”

李游自然地后仰，一只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轻松地捞住画：“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杨念晴质问，“你干什么把我画成这样？”

李游将画放到桌子上：“画得不好？”

“你自己看看，”杨念晴快气晕了，上去将画打开，铺平在他面前，“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哪点像我了？”

李游放下酒杯，仔细看画：“不像么？我看很像啊。”

杨念晴指着画：“像什么像！歪歪扭扭，圆圈、三角形加火柴棍的组合，我能长这样？小学生都比你画的好！”

李游轻咳：“画与人大概是有点出入。”

“不是有点出入，是有很大出入！”杨念晴愤怒，“不是，你画的这是个人嘛！还好意思说返璞归真，就这东西，你让我一动不动坐了半个时辰，你耍我？”

李游指着画：“怎么会，你看，在下也很细致地渲染了。”

“渲染个屁，渲染圆圈和火柴棍？”杨念晴拍桌，“原来你是个灵魂画手，故意说自己会画，骗我？”

“没骗你，”李游郑重地道，“我说略懂一二，我确实就只略懂一二啊，是你非要让我画。”

杨念晴无言以对，半晌道：“何神捕明明说过，你和南宫大哥的字画都很有名。”

“老何也没骗你，”李游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是我的字很有名，南宫兄的画很有名，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字，非要我的画呢？”

“你个混蛋！”杨念晴抓狂，用力摇晃他，“啊啊啊啊你把我画成这样子，让我丢脸！”

李游制止她：“停，男女授受不亲。”

“亲你妹！”杨念晴面目狰狞，“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游忍俊不禁，扣住她的手：“姑娘，你这样野蛮，别说南宫兄，哪个男人敢要你？在下真担心你嫁不出去。”

犹如被火烫到一般，杨念晴抽回手，白眼送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嫁给你！”

说完哼了声，淡定地转身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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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园中地面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露还是雨，飘飘洒洒如同半空飞针，蒙蒙一片，沾得头发上也湿湿的，令人睡意全无。

杨念晴无精打采地走在小径上，全身被夜寒包围，手却烫得厉害。

就是犯花痴而已！

那也不可原谅，竟然对着中央空调犯花痴！杨念晴用力揉手，正唾弃自己，抬眼就看到前方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是曹玉。

杨念晴放下手，正要叫她，却又见另一个人走上凉亭。

曹玉连忙站起身：“义母。”

“夜凉露重，怎么还在外面，”冷夫人抱着一件白色披风，皱起秀丽的双眉，她走到曹玉身旁，将披风披到她身上，“年轻，更要爱惜自己。”

曹玉拉了拉披风，低低地“嗯”了声。

冷夫人又转身：“南宫公子。”

南宫雪缓步走到亭子外，站住，语气略带歉意：“明日便是十五，夫人你……”

“你不必担心我，”冷夫人猜到他想说什么，浅浅一笑，脸上的冰霜之色融化，多了几分和蔼，“过去的事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是毕竟夫妻一场，我也该来送送他。”

南宫雪松了口气：“夫人能想开就好。”

曹玉却看向冷夫人手中的箫，欲言又止。

冷夫人似想起什么：“我长年居无定所，说是来为他送行，却未有半点准备，还要劳烦南宫公子。”

她这是忧心楚笙寒的后事。南宫雪忙道：“夫人放心。”

“素闻南宫公子仁善，如今看来，确是名不虚传，那便多谢你了，”冷夫人微微一笑，“其实我不信他会出事，他的剑法足可列入江湖前十位。”

曹玉立即道：“义父定然没事。”

“都早点睡吧。”冷夫人摆手制止两人再说，慢步走出亭子，美丽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时近三更，路过花园的下人越来越少，南宫雪与曹玉客气了几句，也各自回去了。

杨念晴站在树枝后，发呆。

“还不回去，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在耳畔问。

杨念晴吓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李游直起身：“我看无知少女一个人气冲冲地乱走，不怕凶手了？”

“要你管，”杨念晴嘀咕，倒也明白他是好意，半晌才低声道，“楚大侠活着的可能性不大，是吧？”

李游没有直接回答：“不到明日，谁也不知道结果。”

杨念晴道：“冷夫人说她已经忘记过去的事了，不会伤心。”

李游反问：“你觉得呢？”

“这种时候，她忘了也许更好，”杨念晴吸吸鼻子，低声道，“可如果她真的忘了，我又会为楚大侠感到难过，很矛盾吧？”

李游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肩：“结果未必那么坏，你再不回去睡觉，就要受凉生病了。”

温柔的声音透着关切，杨念晴心头一紧，飞快挣开他：“我回去了。”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李游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