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场作战，谁也没想到这支新锐队伍敢在单人赛上就投入全力，锐意如刀锋，想要直接这样夺取比赛。首位上场的赫然是周泽楷，蓝雨在单人赛上最有希望拿下一分的全明星级别选手于锋，恰恰撞在了枪口上。

这场顾明悦没去看了，既然知道它没有多长时间可打，现场可能情绪还很不稳当，特地去一趟得不偿失。比赛在电视里直播的时候，她一边看电视，一边收拾东西。

其实她有些不理解，喻文州为什么会没有防备。轮回只差2.5分就能夺冠，而蓝雨在个人赛事上略有乏力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情况，擂台蓝雨不敢丢，黄少天被占用了，单人赛轮回就是没有成功拿满，丢1分以上的风险极小，此后状况再差，也就是平局。

风险极小，而利益巨大，谁会不放手一搏呢……

那么蓝雨是没有想到轮回会这么大胆吗？不一定，权衡利弊，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吧，即使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也不能赌，因为擂台赛恰好2.5分，万一赌错了，就太险了。

值得思量的是打头阵的人选，两场开场都是于锋确实有点失误了，整个赛季以来蓝雨单人赛的保险阀就是于锋，惯用为开门红或者压阵人，太容易被针对，所以轮回的一三顺位分别是周泽楷和江波涛。

比赛现场万籁俱寂，然后响起轮回粉丝排山倒海的欢呼时，顾明悦关了声音，起身，心平气和地把刚刚叠的衣服放进箱子里。

轮回的第一个冠军……唉，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感伤要有个限度，那不是她的队伍了，她的队伍是雷霆。

明天就把行李寄到W市去，然后人得去一趟首都，赛季终了盘点。大家最关心的总冠军的各项奖励是当场制作发放的，奖杯还得举起来录影拍照呢，不过还有其他奖项。这周的周末，联盟总部有个会议，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什么的，顺便颁发赛季MVP、守擂之星、最佳新人等经过数据统计出来的奖项。

今年联盟主席算是相当精神抖擞，他看好的第二代荣耀第一人终于拿了冠军证明自己，扬眉吐气了，以后想怎么炒怎么炒。

顾明悦合上箱子，扭头看见电视上的画面。已经是赛后发布会了，蓝雨这边，队长喻文州揽着鹅颈话筒，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后，没笑，但也不算很严肃地回答着记者提问。

她赶紧打开声音。

有点嘈杂的环境里，蓝雨队长的声音还是清晰沉稳，加之眉目雅致，神情平静，看起来真是风度翩翩。他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记者们关心的技术性问题，基本上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即使被问到有些冒犯性的内容，应对也堪称君子气度。

真厉害，什么时候能达到人家这种状态呢……顾明悦几乎是发着呆，看了半晌电视，手里还捏着一根充电线。

她学过他的，预想过要有这种气度，才会不畏别人攻击她的条件，她的配不上。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自己也觉得，但还是没有这种水平吧，如果是她输了总决赛……应该是江副对记者问，她在旁边坐着保持镇静，回去就会埋枕头里哭的吧。

而现在？现在大概进不了总决赛，不是没野心，是脚踏实地地讲。

顾明悦胡思乱想着，看见电视画面往旁边一转，蓝雨的副队长脸色冷淡地坐在一旁，撑着下巴，没精打采的，见镜头转过来，记者往跟前凑，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

“我什么也不想说。”他说。

周围响起一阵低哗，记者们兴奋的声音更是一个接一个，想现场就搞起煽情来，毕竟是蓝雨主场，不知道多少粉丝还滞留在场馆里，心碎欲绝，差一点痛哭的契机。

结果黄少天还真的不想说了，眼睫一垂，谁都不看，一言不发。

记者们只好再看向蓝雨队长，抛出一堆问题。

喻文州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少天都什么也不想说了，我们还能想说什么吗？”

然后他起身，黄少天也跳起来，拽起于锋，拖拉着一串队员，全队迅速地离开了采访台，消失在选手通道里。

比赛就会有输赢，竞技就会决出高下，说是成王败寇也不为过。蓝雨是本赛季亚军，打败了十八支战队，但这对他们，对所有人来说都没什么意义。这已经是一个失败者所能呈现出的最有尊严的姿态了。

顾明悦抿了抿唇，从短裤的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迟疑了片刻又锁上，揣回兜里，走到书柜面前整理杂物。

晚间，她累得倒在床上一步都不想动，才从手机上看见原来网游里轮回和蓝雨两家公会已经开始混战了。战队之间没什么冲突，毕竟一边是个正直内敛的小哥做队长，副队又是个和和气气的玲珑人儿，另外一边从容大气，一人镇得住全队，该是和平友好的样貌那就是。可粉丝不一定，又是在网上没什么约束，戾气成倍酝酿，很快就死磕起来。

顾明悦爬起来，开电脑，去小行李包里摸账号卡，挑了挑，登录了“什日”。

这个号完全是她私人的，虽然平时上得少，装备也不怎么样，但离开贺武，除了流霜在俱乐部两家之间转接，现在已经到了雷霆的技术部，她就只准备带走这一张账号卡。前两天，什日加入了雷霆公会。

当然，公会里没人知道她是谁。什日上线，匆匆浏览了一下世界频道，发现抓不到有用消息之后，就准备在公会频道里问一句，结果看到正在组团招人的信息。

“刚上，组团去干嘛啊？”她立即打字，一条消息瞬息间就发出去了。

“嘘，”一个叫“雨歇”的人回复她，“轮回跟蓝溪阁在打架，浑水摸鱼去。”

顾明悦手快，一下子打出去个省略号。

真实诚……还嘘什么嘘。

刷广告叫人的“弱水枯”贴了什日的名字，问：“来吗？不挑装备，听指挥就行。”

“谁指挥？”

弱水枯说：“……放心，绝对好指挥。”

顾明悦点进了团，发现队长是个元素法师，名字挺可爱的，叫“吃了一颗糖”，而第二位的是个机械师，“万世不竭”。

咦？

到了集合点，听到那个机械师的声音，她就肯定了，并不太惊讶，但心里莫名感觉有点微妙。

要打个招呼吗？

肖时钦正在讲解纪律，他们是去拾荒，不是去打架，重要的是听他指挥，免得过会儿偷鸡不成蚀把米。

全联盟，可能没有哪一家战队的队长会干过他这活儿吧……开荒时期的队长们另算，他相信叶秋肯定是干过的。

要走了，刚刚一起看完总决赛就算是正式告别了，他坐在空空的寝室里无所适从，还是登陆了游戏，上了一个常用小号。刚上线没一分钟，一条密聊就来了。

“QAQ队长我就知道你会上游戏的！”

肖时钦面对着电脑屏幕，几乎是无奈地笑起来，打着字，都好像在面对着自己的小队员说话那样口气轻缓又珍重。

然后他说：“这张卡留给你吧？”

“TAT不要！”

唉……肖时钦茫然了一会儿，又振作起来，问：“小戴，你在游戏上待了多久？蓝溪阁跟轮回打得怎么样了？”

“我们要去打劫吗！”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兴奋的样子。

就这样肖时钦带着小队员戴妍琦，通知了公会会长，组点人让他带着去浑水摸鱼，充实库存。雷霆的公会虽然实力不足以和顶尖的相比，但成个团出来还是很快的，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个神枪手，肖时钦对网游里的装备没那么熟，匆匆瞥了一眼，还是看得出来号比较小，他没在意，要出发了才猛然醒悟。

我擦，什日？不是黄少天剑挑叶秋那个晚上最后出现的神秘人生赢家么，把散人带跑了的那个！

肖时钦甩了个好友申请过去，发现对方设置了拒绝添加，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的时候，对方的好友申请过来了。他立即点了通过，正在密聊打字，什日的消息到了。

“肖队晚上好，我是顾明悦。”

肖时钦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心中五味陈杂。

顾明悦啊？哦，顾明悦啊……

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要转会雷霆来接任他的班了，因为他选择了去嘉世。

太累了，兢兢业业，小心筹谋，有力无枪。他从前也会想，是不是雷霆束缚了他的发展，所有玲珑心思都碎成蛛网般细密，一步步瞻前顾后，但那时候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打得出成绩。直到嘉世的橄榄枝抛来，他看着那个光华万丈的年轻人，耀眼的小斗神，即将为他最强的枪，一瞬间的动心就足以引起土崩瓦解。

雷霆选择了理解，尊重他的选择，为他放行。

前不久他才知道，俱乐部去挖了顾明悦，还以为不会成功，结果竟然成了！不是肖时钦自夸，他深知没了自己的雷霆……和贺武有什么区别？顾明悦是在想什么？

可是他也不好问，总感觉怪尴尬的，甚至连一点暗暗的心思都不敢摆出来自问——如果提前知道顾明悦要来，他还会不会离开雷霆？

还是会的吧，那位新星虽然是一张强力王牌，某些程度上比上个的孙翔还要风头更盛，但嘉世不止有孙翔，老牌豪门，就是二线选手也差不到哪里去，嘉世能给他梦寐以求的发挥空间。

而且雷霆是凭什么挖到顾明悦的呢，是因为他离开了。季后赛常客的队伍里，只有雷霆能够提供给她这种绝对的核心地位和主事权，而其他小战队资源上毕竟比不了。所以也不怪俱乐部瞒着他，没有瞒，是他自己下定决心离开之后，雷霆才开始运作的。

肖时钦最终打出了一句：“小顾啊，欢迎加入雷霆。”

顾明悦看到这句话也感到有点微妙，正想着怎么回答时，机械师动了，开口说：“好了，出发吧。”

队伍有序地向着两家混战的大战场行动，顾明悦一边操作角色往前走，一边打开好友列表，看见索克萨尔灰色的头像，目光闪动。

要是把这张列表发出去，那会很惊人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号，加了大神好友，下面还有一叶之秋呢，可是毫无作用啊。

亮着的只有列表顶端的君莫笑，估计一下，很可能也在浑水摸鱼。

顾明悦关了列表，专心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