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有傲气。”

“但不可无傲骨，”他迅速接话，“我不是傲气”

“口说无凭。”顾明悦觉得自己跟他对话的时候都不会好好说话了，下意识地就去找成语，找名言警句。

王璞憋足了一口气，算是正式加入了雷霆，但还是个纯纯粹粹的板凳，仍然和以前一样，每个周末来战队青训营待着，不同的只不过是现在被重视级别不一样了，而且能跟正选搭上话了，还有了顾明悦的联系方式，有问题可以提。

没办法，牧师只上团队赛，而他确实还缺少一些正规训练，在顾队长点头承认他的素质之前，可没有机会给他胡乱发挥。

所谓的正规训练，很重要的一环就是阅读比赛的能力，王璞就天天在企鹅上给顾明悦留言，他恶补完比赛视频后就大量写分析，文采飞扬，洋洋洒洒，发给她看，顾明悦很想把他介绍给雷霆的随队记者孟城。

“没错，这里剑客如果支援就能切断神枪和弹药的火力线，但是他自己的安全怎么保障？卡治疗了。”她提问题。

“牧师跟进啊，奶妈干嘛总当缩头乌龟？”王璞理所当然道，非常冷静地很快画了张简陋的示意图发过来，“他从这里走，也不会落入危险。”

还是个激进派牧师……联盟似乎是流行这种暴奶。

“太慢了，鬼剑士下阵提伤，我能集火强压掉这个剑客，”顾明悦说，在示意图上加了一条线，再贴过去，“或者，我要是这个神枪，就放弃火力线去阻击牧师，从这儿走，能让他孤立无援，其他人只能赶过来，这就打乱对方计划了。”

“那是你才有这么灵活。”

“比我水平还高的多了去了，你这样想前不顾后，是指望一辈子不跟高手过招吗？”

王璞有一会儿没说话，可能是在生气，可能是在思考更完备的方案。

顾明悦去洗了澡回来准备睡了，才看到他回复，又一个文档，想法成熟多了。但他的消息却带着很大的幼稚感：“我又不用考虑战术！”

她已经很累了，还有点烦，回了两个字：“扯淡。”

虽然说队伍里只需要一个指挥，但队员有或没有战术眼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境界。也不是要人人都要求这样的素质，顾明悦只指望起码有一个人积极主动一些。

现在顾明悦觉得她自己给自己找的事有点多了，张奇也是她在带，无数次推他去认识圈里其他玩狂剑士的前辈，死活不去。

怎么说呢，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并不令人反感，就是太累了，张奇还好，虽然性子很跳，至少特别服气她，说什么就听，这个王璞……

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心软，顾明悦觉得那个“扯淡”太冷酷了，王璞还是挺很认真积极的，如果真的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写这么仔细的分析。

应该说无形中，她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些上位者的习气，这不能用好或者不好来评判。

正准备解释的时候，王璞回话了：“哼！”

假如说两人是面对面的话，小少年可能会表达出那种不屑一顾傲骨铮铮的味道，然而在纸面上，顾明悦完全可以理解成一个别扭的小孩子负气的回话。

她笑起来，说：“早点睡吧，别着急，免得揠苗助长。”

王璞的加入对于雷霆正选来说，影响不大，毕竟是个板凳中的板凳，如果不是他自己着急，现在也就是个训练营里被大家知道的一株小青苗而已。

对于顾明悦来说有意义，而另外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蒋临了，他仿佛被刺激得狠，更加战战兢兢起来，但也没有别的什么丧气的表现。

12月里人事变动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贺铭转会，在联赛重新开始前，就离开了W市，前往呼啸所在的N市，连带着他的账号卡一起。

刘皓相当惋惜，长吁短叹了一段时间。

戴妍琦跟顾明悦吐槽说人家在的时候也不见你多热络。

顾明悦说你别对他有意见，个性所致吧……

好在刘皓大概真的有所醒悟，收敛了平日里汲汲营营的一套，多花了些心思在比赛上，也主动跟顾明悦探讨团队的情况，虽然免不了还是一口官腔绝不肯掉份子，但顾明悦看重实质，这些就忍了吧，她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联赛第十四轮，十五轮相继来临，很平稳，很保守。

毕竟是等级提升后刚开始打，大家都有点观望感，甚至没人率先使用75级大招。

这样不行啊，不好看啊，职业赛场上所有角色当然是在休赛的11天里升到了满级，可现在装备都还在提升过程中，你们连新招都不发出来，那有什么观赏性，观众们都很失望。冯主席委婉地跟各家转达了这个意思，希望大家都大胆一点。

好吧，大胆一点，于是第十六轮比赛，压抑已久的职业选手们果然奔放起来，各个职业的75级大招不要钱地漫天撒，把观众们看得浑身热血沸腾。

其实没有冯主席提醒，观望这么久也够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只不过联盟特别要求了，大家额外用力了一点，总之，给这一年收了一个闹腾而漂亮的结尾。

职业联赛第十六轮是12月28号举行的，完了就是新年，放冬休，过元旦假期，1月3号开始全明星周末，今年的主办方是微草。

全明星其实不是强制全队都要参加的活动，除开24位全明星，但约定俗成的规矩是每个战队都会去，主办方都预留了位置的。这样的话冬休就没两天了，战队本地的才会考虑回家，顾明悦因为接到了联盟新年画册拍摄的邀请，要提前跑一趟B市，30号一早就出发了，也不打算回老家。

那个画册是联盟每年的保留节目，都是冬休拍，春节的时候才推出，时间很充裕，请的都是人气选手，差不多是当季的全明星集合。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会收录到24个人以上，而且会适当倾斜比重给新人，这也避免了严格按照人气排名来邀请人，投票最后阶段却出现反复的尴尬。每年押全明星人选的人不多，没意思啊，上官网一看投票榜就知道了，但押画册会出现哪些新面孔的人倒是兴致勃勃。

顾明悦很早就接到了邀请，确定把时间空出来，还为此跟顾骄杨确认了住宿。

说起来，顾骄杨那个仿佛搭错了神经一样的短信没有后续，顾明悦也一直没动，也就是要去B市的这天，才再次联系了他。

顾骄杨说忙你的，到时候打我电话。

虽然并没有兄友妹恭的感觉，但好歹是相对正常的相处模式，顾明悦放下了心，踏上了北行的旅途。

落地的时候，首都冰冷的温度冻得人一激灵，天空高远却又阴云密布，顾明悦全副武装往外走，想查一下今天的天气，但脱下手套没几秒钟，手就冻得受不住，赶紧放弃。

统一集合的时间是今天中午，顾明悦赶到了联盟总部，在门口碰到了楚云秀和她的副队长李华，挺高兴的，一起进了大楼，先找人登记。

负有拍摄任务的选手们是有食宿保障的，因为今年全明星刚好在B市举办，很多人也不会来回奔波了，联盟很慷慨，到底提供到哪一天，就各人按各人情况自己登记。顾明悦不需要，很快登记完了之后，就被引到一个会议室去休息，等会儿一起前往摄影棚，还挺正式。

二十几个人都想在今天完成是不可能的，所以分了三拨，有的人就是明天上午和下午再来，顾明悦这一拨，跟烟雨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没一会儿，唐昊、方锐一起来了，然后是于锋，随即进来了姗姗来迟的蓝雨一家三口，的确差不多是全明星榜上的熟面孔。

“今天就我们了？”楚云秀问。

一个工作人员捧着文件夹进来，说齐了，各位大神出发吧。

顾明悦非常庆幸她这组有楚云秀，挽着她的手一起走，楚队长正在跟她八卦：“韩队去年缺席，霸图粉丝直接暴动了，所以今年赶忙请了。”

“呃……照片是可以修饰的嘛，为什么不请韩队？”

“哈哈哈，对啊，王杰希都年年上干嘛不让韩文清上，这些人气榜前十都不能动的。”

“今年不是位子还挺空的嘛。”顾明悦摸摸鼻子。

主要是嘉世一口气出局了，不仅全明星让出了三个席位来，保留节目的周边也空了他们。

说到全明星，顾明悦看了投票排行榜，自己不仅上了榜，竟然还在前十，相当出乎意料，受宠若惊。

这就是当局者迷了，顾明悦曾经的那点黑料基本上偃旗息鼓了，作为联盟目前最年轻的队长，表现强悍，总会吸引一批铁粉的，唐昊都能第六，她进个前十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雷霆支持者的票仓目前没有人能跟她分，就是带着感激之情也一股脑地投给小队长了。

“是啊，今年位置这么空，怎么你们队就来了你一个？”楚云秀问，“我以为小戴，或者你们副队长也会接到邀请的啊。”

“谁知道呢。”顾明悦笑笑。

楚云秀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唇膏什么色号的，好看哎。”

“……我看看。”顾明悦打开背包摸出来了那管唇膏，无比心虚地递给楚云秀看，总觉得有芒刺在脊。

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证实只是自己心虚。

蓝雨走在后面，卢瀚文和他的围巾作斗争有一会儿了，他们戴的是同样款式的，不像是周边，可能是战队一起团购的吧，所以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喻文州正在帮小少年处理他的围巾。

真好看。顾明悦莫名其妙地想。

大家穿的都是常服，B市的寒冷的精髓在于妖风，所以穿着一定要抗风，而进入室内后，外套会脱下，所以外套之下也不能乱穿。喻文州就很好，切斯特大衣非常衬他，里头是衬衫搭上针织毛衣，围巾在脖子上简单地搭着就妥帖，不知道是不是长裤的修饰作用，腿型好看极了，清俊挺拔，马丁靴看上去更是拔高了腿长，比平时以蓝雨队服出现在电视上的形象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迷人。

“好了。”他给卢瀚文的围巾打了个结。

卢瀚文震惊，“队长你——”

他打了个蝴蝶结。

黄少天大笑，说可以的好适合你啊，喻文州笑而不语，闪身退开，卢瀚文不知道该不该拆，拆了他自己系不好，老觉得勒脖子，可是不拆他也不要顶着一个蝴蝶结出去啊！

“噗嗤……”楚云秀也回过头来，发现了蝴蝶结少年，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卢瀚文郁闷地盯过来，满眼委屈。

顾明悦招招手，“来，我给你系吧。”

“哇！谢谢悦姐姐！”他欢欢喜喜地跑过来。

现在才十四岁的卢瀚文身高不满一米六，相当可爱，顾明悦低着头给他系好围巾，又整理了一下，说这样就可以了，不舒服稍微松松也有余地。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喻文州的视线里，忽然之间，脸上有些发烧。

还好这时候楚云秀说了句：“啧啧，雷霆单亲，名不虚传。”

顾明悦吃惊，“什么单亲？不至于吧……”

联盟只有一个单亲父亲，就是微草的王队长，也是大家流传调侃的梗，不至于严肃。顾明悦心想我才带队多久，就算局面有点独木难支的感觉，但距离王队长的境界差得远吧，人家可是养育了豪门微草。

“我随口说的，”结果楚云秀说，弯了弯眉眼，“就是看你好温柔啊。”

卢瀚文也跟着表示悦姐姐你真温柔，然后蹦跳回去炫耀，黄少天大声感慨小卢你太狡猾了，不行我也不会系围巾了。

顾明悦不知道该不该搭这位前辈的话的时候，蓝雨队长好脾气地表示：“那，少天，过来吧，我保证给你好好系。”

“噫，谢谢队长不用了。”黄少天捂住了他的脖子。

顾明悦再一次看向喻文州，他垂了眼睫微笑着，倏忽之间抬眼，顾明悦镇定地回头，再次挽住楚云秀的胳膊，一起走出了联盟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