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大半天，心说顾骄杨忒不靠谱，把儿子托付给别人竟然不知道把一应事务交代清楚。最后不得不给他去了个电话。

昨天是又气又懵懒得想，到现在也平和下来了，似乎明白了顾骄杨的意思，但心情又有点微妙，她也不客气了，接通后直接问给猫吃什么。

顾骄杨仿佛还没爬起来，话音里带着浓重的起床气，不耐烦地说明了猫粮在的地方，又这才想起来似的，强调不要给顾咩咩乱吃东西。

“你肠胃发达能消化的，它可不一定。”听起来莫名讽刺。

“就你懂。”顾明悦没好气地说。

双方说话的语调似乎又有鸡飞狗跳的感觉，却是撕掉了无谓的虚与委蛇，不知道怎么的，那种尴尬的小心翼翼的气氛就烟消云散了，顾明悦挂了电话怔然了片刻，摇摇头，带着亦步亦趋的小黄猫去给它找食。

然后，她再一次叩问顾骄杨，为什么柜子里有三包猫粮，而且都开了封，你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顾骄杨说红袋子猫粮为主，掺一点蓝袋子，不然咩咩不乐意吃，但也不要放太多蓝袋子给它嘴养叼了，绿袋子是零食。

顾明悦瞪着眼睛圆溜溜的小黄猫，心说你可真是亲儿子。

亲儿子立在地上，纯洁无辜又相当高傲地盯着它小姑姑。

伺候完了顾咩咩，顾明悦才有空动手给自己倒腾早餐，结果冰箱里都是零食，连一把面条都没有，看看厨具的磨损情况，完全可以判定顾骄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爷。最后她在冷藏室里找到了一袋霜雪尘封但还在保质期内的奶黄包，超市卖的那种袋装面点，用微波炉热了，就着酸奶吃完早饭。

顾咩咩又悄无声息地溜到她脚下来，尾巴一甩，喵了一声。

大面积的玻璃窗外是萧索的冬日景象，看着就冷，屋里却很暖和，顾明悦穿着单薄的睡裙窝在沙发上逗猫，觉得这日子还是很可以的，让人头脑空空，昏昏欲睡。

稍微冷清了一些，顾咩咩不爱叫唤，趴在她左手底下享受挠下巴。

顾明悦右手拿着手机刷微博，渐渐觉得无趣，以沙发为瑜伽垫想做会儿垫上运动吧，猫又捣乱，她不得不一边讨好猫大爷，一边看企鹅群里大家都在做什么。

离全明星还是有三天半光景的，反正首都通达各地航班便捷，也有人回家了。楚云秀没回，正在约人逛街，B市本地的柳非响应了她。

顾明悦对逛街不是很热衷，女孩子总缺点儿东西的定律在她身上不成立，毕竟连冬天的围巾都能挂满十来个衣架。想想很多东西尘封在老家的衣柜里，极为浪费，她拟了个日程什么时候找渠道捐出去些，又想起自己近期不会回老家，于是作罢。

俩姑娘一拍即合约好时间后就消失了，然后夜雨声烦冒了出来，嚷道：“其他人呢！有没有人一起去看电影！”

他艾特了一串ID，要么是昨天见过已经来了B市的，要么就是微草皇风的。

刘小别的“飞刀剑”浮出水面：“你可拉倒吧，最近都是大烂片。”

“那你建议一下能去干嘛？你市很不友好啊，冻得要死！”

“冻有冻的玩法，冰场开了，敢去吗？”

这就是个挑衅了，南方人黄少天怒而应战，刘小别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说怕摔坏了您老大爷。

剑客可能有内掐的传统，黄少天不仅跟卢瀚文能闹腾起来，跟刘小别也很不对付，群里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流霜的消息在其中忽现一股清流：“有人打开荒本吗？”

顾明悦收获了几个省略号，包括几个窥屏群众的，刘小别同情地说：“我带你去滑冰吧。”

“谢谢，我会滑冰，不想去。”顾明悦回他。

刚刚她在窗边看了一眼，小区里不远处就有个环境优美的冰场，有几个小孩儿在上面撒欢儿，她内心毫无波澜。

刘小别也没恼，彻底抛弃黄少天直接搭她的话，说：“好吧。但是生命在于运动。”

黄少天不甘示弱，积极主动道：“你怎么不跟楚妹子她们去逛街？”

我就不能只想安静地打打游戏吗……顾明悦正打着字，看到卢瀚文冒出来了，说黄少我来找你去看电影！

然后他又说：“@飞刀剑迪士尼的《圣诞奇缘》应该很好看啊，想去看！刘小别前辈要不要一起？”

“我不看儿童电影。”

“(〒︿〒)不是儿童电影……”卢瀚文不高兴。

在接受了几句安慰后，小少年很快又甩出一句：“@流霜悦姐姐呢？#可怜”

“卧槽青出于蓝啊小卢。”八音符说，这是顾明悦的同期生，蓝雨的李远，跟戴妍琦关系还不错。

“嗯？”顾明悦未解，又回答卢瀚文，“迪士尼的应该可以吧，你想今天去看吗？”

“这时候应该@唐三打。”刘小别说。

“为什么？”有人问。

唐昊很快冒了出来：“滚！有完没完了！”

顾明悦想起今年夏天那场迪士尼之行，不禁莞尔，趴在沙发上愉快地打字：“所以要组团去看吗？我可以挣扎着出门。”

“没看出来你是个死宅……”有人吐槽。

顾明悦翻身在沙发上坐好，正要说这行有几个不是死宅，又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没见喻文州，他又还没起床吗？

她想到的是前不久跟蓝雨一起刷20人本时候的事，到最后也不知道蓝雨队长为什么那天迟到了，心念一动，反正群里闲扯淡的气氛很放松，她就问了。

黄少天说：“队长在我旁边啊，电脑上不知道在干啥，有什么事我帮你问？”

该怎么说没事她只是怀疑喻文州有赖床习惯呢……不能说，不对啊，蓝雨队长应该是一个自律的人。顾明悦直接打岔：“电脑啊，所以说还是打游戏吧。”

她揉了揉发顶，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发了会儿呆，再看手机时，群里的话题竟然已经跳到今晚要不要一起跨年的议论上了，土生土长的B市居民正在劝谏异想天开的人，说世贸天阶有多挤，狂欢散去一地狼藉，附近根本打不到车离开还订不到酒店，别想了。

顾明悦往上翻，才看到索克萨尔竟然出现过一次，问：“要开荒吗？”

没圈她，也没指名道姓，聊天的人太多，没人怎么注意喻文州这句话，此刻已经过了数十条消息了。顾明悦赶紧点开喻文州的小窗，发了个战战兢兢的兔子表情过去。

很快，对方回复：“摸摸头。”

顾明悦一怔，心脏有些异样地加快了跳动，回想两人的聊天轨迹，这话显得别样亲近，亲近得自然而熟稔。

怎么就这样了，有点高兴，更多的竟然是忐忑，好像真有只兔子在胸腔里瑟瑟发抖。

她有一会儿没回话，于是喻文州问：“怎么啦？”

“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前辈的消息_真的会帮忙来开荒副本吗？”

“唔，你来蓝溪阁打工也可以啊。”

“_(:зゝ∠)_工资呢？”

“请你看电影？”

顾明悦盯着屏幕，直到对方又慢条斯理地发了一句：“小卢很想看那个动画片嘛，已经答应带他去看了。”

“算了……不行，这是投敌。”

“我怎么记得，”喻文州说，“以前见过一个神枪手混在叶神的队伍里，还帮忙搅风搅雨来着。”

“！！！”

“兴欣暂时还不算敌人？”他又友好地给了个台阶。

“蓝溪阁要打什么……”

喻文州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企鹅自带的传统表情里那个憨厚的大笑，看上去很不喻文州，让人相当在意，思来想去都是他。

“副本也不要紧啦，一打就是一天，”他又说，“看电影吗？”

“我要养猫……不好出门。”

顾明悦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她竟然有了一丝丝的胆怯，好像自己将要踏出不得了的一步，前边儿巧笑倩兮的术士其实是站在刀山火海里。

想多了吧！女孩子总是容易用脑补美化事实！她这样劝自己。

没想到喻文州也没坚持，倒是提起昨天他看过的小视频，说你家的猫挺可爱的。

对啊，猫可爱，难道是说你可爱吗？顾明悦泄气地想，和喻文州又说了几句，便道我去逗猫了。

“去吧。”喻文州简简单单地说。

顾明悦丢开手机，弯腰抱起安静又黏人的顾咩咩，蹂.躏它。猫儿好像通晓一切一样，非常嫌弃地看了一眼它的小姑姑。

下午，顾明悦就后悔没有跟人出门了，因为顾骄杨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晚饭吃。

“饿不死。”她说。

“那就出来。”

顾明悦无语，并不知道这种前后逻辑是怎样的，但顾骄杨反正是在自己说自己的。

“咩咩呢？”

“你想抱出来就抱出来，锁屋里也不会丢。”

“……你昨天是怎么在消防通道里找到它的？”

顾骄杨沉默了，然后磨着牙说关好门窗。

显然是一个搪塞，顾明悦想起昨天晚上在电梯外遇见的那个让顾骄杨脸色铁青的姑娘，觉得里面大有故事，但是好不容易兄妹俩的关系如履薄冰地维持起正常化交流，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

她给顾咩咩倒好猫粮跟清水，确认屋里没有危险的地方了之后，才换下造成了一天精神颓废的睡衣，穿戴整齐出门。

顾骄杨倒是按时到达了，竟然又换了一辆车！

虽然这次是中规中矩的家用小轿车，不超过20万的那种，顾明悦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有多少车？”

顾骄杨皱眉，“就这一辆。”

“那我之前看见的……”

“朋友的。”他说。

“哦，看来你还真有朋友。”

顾骄杨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然而她已经习惯了，坐上副驾拉好安全带，琢磨着她的暴脾气堂哥在顾家是个怎么样的位置，他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你拿驾照了吗？”没想到顾骄杨转而问起这个话题。

“还没呢。”她想这倒是个问题，夏天有空可以去考了。

“赶紧学，以后二叔就可以送你车了。”顾骄杨没头没脑地说。

“……哦。”

上路，沉默流淌了一会儿，顾明悦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风景，不经意间注意到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模样，她愣了一下开口：“呃……你之前送我的口红，还没当面道谢，嗯，谢谢。”

顾骄杨却紧紧抿着嘴唇，面如寒霜。

果然……只是验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猜测而已，看顾骄杨的反应，顾明悦登时有点内疚，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他说：“你不喜欢就丢了吧。想要什么别的，说。”

顾明悦张口结舌，瞪了他几秒钟，最终还是无言以对，也有点懒得讲话了。

继续沉默，之后的晚餐也有些食不甘味。

虽然双方都算得在增进亲情问题上努力，但目前来看还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