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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半长头发,下巴上还残留些许青色胡渣的男子正在画室里巡视,大码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添了几分落拓气质。

转了几圈后见没有异样,面容冷硬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用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男子走后,一室的静谧立刻被打破。

“石井老师可真够吓人。”挺直的脊梁瞬间垮塌下来,渡边和彦放下画笔扭了扭脖子,“我冷汗都快冒下来了。”

“嘁。”栗原未绪不屑地嗤笑道“哪里吓人了,我看分明是你胆小。”

“你也就现在嘴硬,刚才不知道是谁上色的时候手还抖了一下。”渡边不客气地回了她一句。

被说中了的齐耳短发女生心虚地转过了头,嘴上却说道“才懒得理你。”

见没人和自己搭话,实在忍受不了过于安静的环境,渡边的视线在周围人身上绕了一遍,最后搬着凳子凑到了他斜后方的一个男生身边。

“长崎。”渡边兴头很足。

“听说了吗?最近好像会来一个新学员。”

气质温和的栗发男生闻言停下了笔,“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是我昨天不小心听到麻生老师和石井老师的谈话,她提了一句‘近日我会带一个新人过来’。”

教水粉很有一套的麻生留美是这个暑期绘画班里的另一位老师,据说她和创办画室的石井上二是大学同学。

和总是一脸严肃的石井老师比起来,气质高雅又比较好说话的麻生老师明显更受学生们的欢迎。

“不知道新学员是男生还是女生。”渡边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

“真希望是个萌系的美少女。”

“你们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还要不要画画了。”

突然插进了一道带了冷意的声音,细碎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说话的女生扎了一个高马尾,乌黑的眉毛紧蹙,似是对周围嘈杂的环境很是不满。

等到空气再次归于静谧,她才再次落笔。

被打断的渡边哂笑了一下,讪讪地回到了原位,长崎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尴尬。

坐在不远处的鸢紫发少年听了个全程,他弯下腰又换了一支小号画笔。

新学员吗?

因为要参加八月份的全国大赛,少年加入到培训班时,进程就已过去了三分之一。

没想到在此之后还会有新人。

此后,一直到石井老师回来前,画室里都只听得见画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坐在一起吃便当的时候,渡边和彦忍不住发牢骚,“真受不了宫沢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捏起嗓子,下颌微抬,惟妙惟肖地模仿起了高马尾女生的神态,“还要不要画画了。”

“只不过是家境不错而已,她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你也确实聒噪了点。”一身白色衬衫,面容俊逸的少年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我看你是见人家长得好看才帮她说话的吧?”渡边撇了撇嘴。

“除了幸村,宫沢平常见谁不是一副骄矜的模样,活跟别人欠了她似的。”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绪方千景不为所动,薄唇吐出的话语无端地气人。

渡边扔下筷子,蹭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你再说一遍。”

“你—太—吵—了”每一个拉长的字音都像是在强调。

眼看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稍年长的长崎和树自动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大家能够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说着他还给旁边的幸村使了个眼色。

外表纤细的少年适时地开口,玩笑般地提起,“在背后议论女生可不是绅士所为。”

一句话成功让两人都闭了嘴。

渡边悻悻地说了句“我才不和你这种肤浅的人计较。”,坐了回去。

为了让他们忘却之前的不愉快,长崎好心地抛出了个话题,“不知道今天下午麻生老师会教些什么。”

“应该会讲到色彩的运用。”幸村接话道。

“对我来说,只要能听麻生老师讲话,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了。”渡边脸上的忿忿很快被期待所代替。

随即,他又注意到了身旁人的饭盒,惊讶道“天妇罗,章鱼小香肠,厚蛋烧...长崎,我早就想说了,你的便当每次都很丰盛啊。”

“因为要给弟弟妹妹做食物,所以就顺便多做了点。”暖棕色头发的男生好脾气地笑道。

一向对什么都不甚关心的绪方千景此刻也有些吃惊“这些全部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长崎的语气十分肯定。

“很厉害呢。”幸村毫不吝惜地称赞道。

不大的空间里此刻充斥着谈笑声,哪还看得到刚才争吵的影子。

少年人的脾气就像一场飓风,来得迅猛,去得平静,所到之处,风过无痕。

午休过后就是麻生老师的水彩课。

年逾三十的麻生留美保养颇为得当,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她在水彩方面有一定的造诣,获得过不少国内较权威的奖项。

也正是这个源由,幸村精市才会在紧密的赛事过后,接受了美术老师的推荐,来到这个暑期培训班学习。

到了规定的上课时间,等了许久还不见人来,画室里开始躁动了起来。

“麻生老师向来都是个准时的人,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栗原未绪感到奇怪。

“就是啊,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渡边和彦低头看了眼手表。

“别着急,我们再等等,也许老师是有急事耽搁了。”长崎和树安抚大家道。

幸村精市并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论,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又将自己的颜料整理了一遍。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麻生老师才姗姗来迟,她急匆匆地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些晚了。”麻生留美额头上有些微薄汗,她垂首道歉。

“老师,不着急的,我们完全可以再等一会!”

渡边大声地宽慰她。

麻生老师被他逗笑,她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人“今天有一位新成员要加入我们。”

一位黑发少女走上前来,举止落落大方“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千叶理惠,很高兴能够加入你们,以后就请大家多多指教。”

听到熟悉的名字,幸村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来人的身上。

这位名叫千叶的女生一袭森系棉布裙,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双肩,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含了秋波的杏仁眼极为引人注目。

日本姓千叶的人可不多见。

幸村想起了自己几个月前见到的那副壮丽的暮色图。

真没想到,能副令人震撼的水彩竟然是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女生所作。

毫无疑问,新学员的到来引起了热烈的反响,栗原未绪率先鼓起掌来“是漂亮的女孩子诶,大力欢迎!”

渡边也高举手热情招呼道,“我叫渡边和彦,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可以了,欢迎的事情就放在课后再提。”

“现在是我的时间哦。”麻生老师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她又冲着身旁的女生说道“理惠,你先随便找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好的。”理惠环视教室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待她坐定后,“你好。”耳边传来一道轻声问候。

理惠朝着声源望去,清隽的鸢紫发少年向她介绍道“我叫幸村精市,很高兴认识你。”眉目间的善意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我也是呢。”

之二

新来的成员千叶理惠没花多长时间就融入了集体,不消说一有空就喜欢凑到她身边去的栗原未绪,就连怯弱寡言的驹田夕佳也能和她搭上几句话。

在绘画方面,千叶也迅速跟上了进度,还隐隐有赶超之势。

“这次交上来的素描作业,千叶做得很好。”一向要求严格的石井老师,竟然少见地说出了夸奖的话语。

“你们有空可以学习下她的构图。”吝啬地说了几句好话后,石井上二便不再多言。

“驹田夕佳,你课后留下来一会。”石井老师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但他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足够让人害怕。

“是。”身材瘦弱的女生抬眼,小声地应道。

课后。

“千叶,我先走了。”收拾完画具后,幸村精市和千叶理惠道别。

“明天见。”理惠笑着和他告别。

“千叶,再见喽。”隔着几个座位,渡边和彦也朝她挥手。

“再见~”

路过驹田时,注意到她无比忐忑的神情,理惠停下来安慰她道,“别太紧张了,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走在她身后的栗原未绪见状也帮腔道“石井老师虽然凶了点,但也不会拿你怎样,大不了被他说上几句。”

驹田夕佳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恩,谢谢你们的关心。”心神不宁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这幅和睦的景象正巧落入了拿着洗净的画笔回到教室的宫沢亚希子眼里,心底多少有些不以为意。

在某方面有所专长的人大多都有着自己的脾气,尤其是同处在擅长的领域时,暗自比较一番是免不了的。

栗原未绪和驹田夕佳这两人,一个外表看似开朗实则自视甚高,另一个则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和外人过多交流。

千叶理惠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和她们相处得这么融洽,也算是她的能耐了。

拎起自己的背包后,宫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画室。

日子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在暑期培训的最后几天里,石井上二和麻生留美商量过后,决定带着学员们外出写生。

起了个大早,理惠乘上最早班的电车赶到了集合地点。

此时的天际一片昏黑,路边零星亮着两三盏路灯,夜晚的寂寥感还未散尽。

领队的两位老师已经等在了路边,身穿休闲字母T的幸村精市第一个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千叶理惠,“千叶,早安。”

“理惠,早啊。”栗原未绪也有气无力地问候,萎靡的神态跟她旁边精神奕奕的渡边和彦形成了鲜明对比。

“早安。”理惠向他们道早,留意到了栗原眼底的青黑,“昨晚没有睡好吗?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大足。”

“晚间冷气开得太低了,结果今早有点鼻塞。”栗原未绪说着吸了吸鼻子。

“不过也不怎么严重,现在感觉好多了。”

在她们寒暄的这段时间里,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赶到。

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缓缓停在了道路边,一名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室里走了下来,旋即绕行到另一端拉开车门。

从后座下来的是宫沢亚希子,她接过司机递过来的行李后低声嘱咐了几句,中年男子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又坐回了驾驶室,随后轿车绝尘而去。

石井老师拿出手表看了眼时间,“你们谁能联系一下长崎和绪方。”

“老师,我来。”渡边和彦自告奋勇。

几分钟后,他放下手机,“长崎说他还在路上,马上就能赶到。”

“绪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车来了。”麻生留美突然喊了一声。

“你们先拿行李上车。”

街角那边驶来一辆银灰色的中型客车,没一会,就开到了跟前。

待客车停稳后,渡边和彦率先走上前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理惠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里面装了些必备的换洗衣物,相较于其他人的大包小包,她明显要轻松许多。

“理惠,这里!”一上车,她就看到了朝她招手示意的栗原未绪,短发女生的身旁正好有一个空位。

看到千叶已经落座,渡边和彦只得将未说出的话语吞回口中,他看了眼身旁特意留出来的空位,有些失落。

踮起脚尖,理惠举起背包想放上行李架,“我来吧”最后一个上车的幸村精市走上前帮忙,他单手接过背包,轻而易举地将其放到了架子上。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鸢紫发少年笑笑,清秀的眉目舒展开来。

他们上车后没多久,长崎和树也匆匆赶来,“抱歉,我来迟了。”他诚恳地和老师道歉。

知道最亲近的大哥要外出几天,长崎家最小的女儿一大早都跟在长崎和树身边,寸步不离。

经过母亲和他的再三劝说,并许下回来以后会带她去游乐场的承诺,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这才撅着嘴巴不情不愿地放开手。

“不打紧,你快上车吧。”麻生老师给他指了指方向,继续在原地等待最后一个迟迟未到的成员。

“绪方还是联系不上吗?”她焦躁地问身边的人。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电话还是打不通。”石井也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客车的前排座位。

尽管昨晚兴奋到无法入眠,但渡边和彦仍然劲头十足。

“咕—”忽然感受到一阵腹痛。

该不会是今早吃坏了猪排饭吧?不行,他得去躺厕所。

黑发男生满面痛苦地捂着肚子溜下了车。

直到天边晨曦始现,顶着一头乱发的绪方千景才睡眼惺忪地走上了车,两位领队老师也紧跟在后头。

“人都来齐了的话,就可以出发了。”石井老师朝客车司机吩咐道。

坐在驾驶座的中年男子点头应下,“哒哒”两声,汽车缓慢发动了起来。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渡边浑身通畅地走出了厕所。

正当他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现路边哪还有汽车的影子,他吃惊地抬头望去,勉强在前方捕捉到一抹银灰色。

“喂,等等我啊,你们把我落下了!”渡边大步追了上去,大声呼喊。恍惚间,他从客车后玻璃上看见了绪方那张神情淡漠的面庞。

“绪方,绪方,我还没上车!”把绪方当成救命稻草的渡边现下一点也顾不上自己跟他的不和。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栗原未绪疑惑地四下张望。

“好像没有。”理惠耳边只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盘旋往复。

“会不会是你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她关切地问道。

“应该是。”栗原点点头,把背靠到了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那我先睡会。”

坐在后排的绪方千景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他打了个哈欠,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会,眼看追逐在车后的那道影子变成了一个小点,他的视线掠过车上的人“七八、九,十。”

加上司机,只有十个人。

少了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绪方举起右手,慢吞吞地道,“我好像在车后面看到了渡边。”

“呲”,就这样,刚驶出不到两分钟的汽车再次停了下来。

此刻,东方已大白。

之三

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后,渡边披着浴巾走入了温泉场地,缭绕的白色雾气间圆润的巨石隐约可见,他尝试性地将左脚踏入池子,霎时间,一股暖意从脚底蔓延上心头。

整个地将自己没入了泉水当中后,热流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渡边不禁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一天劳累下来,能泡场温泉舒缓肌肉实在是太好了。

“渡边?”氤氲的水汽带来一道模糊的呼喊。

长崎和树那张轮廓柔和的脸从白雾后面显现出来。

“你来得可真早。”渡边和彦感到意外,他今天特意提前结束了绘画练习,没想到还有人比他先到浴场。

“我和绪方一起过来的。”渡边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从青灰色的石头后面瞥见了绪方千景冷淡的侧脸。

“那边的空间更开阔些,我领你过去。”长崎站起身,结实的半身从水中露了出来,几粒晶莹的水珠沿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

渡边低头看了眼自己白斩鸡似地身材。

他突然难为情了起来,这对比也太明显了。

渡边和彦只得在水里慢慢挪步,嘴上却若无其事地应道,“来了。”

“你们想好要画些什么了吗?”和培训班的成员呆在一起,话题就不由自主地往绘画上面转移。

下榻旅馆后,石井老师就时不时带领他们到各地去采风。

远离闹市的郊外地区,一景一物都是很好的素材。

暑期培训已接近尾声,他们每个人都被要求交一份水彩作品上去,作为这次学习的考评。

正是由于作品内容可以自由发挥,渡边反而不知道该画些什么内容。

“我还没有决定。”长崎和树也很是迟疑不决。

“你们都在啊。”岸上传来了幸村清澈的声音。

外型如柳枝般纤细的少年脱去衣衫后,宽肩窄腰的身材,紧实有力的肌肉显露无疑。

渡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上身埋地更深了,只勉强露出个脑袋来。

为什么就连看上去文雅瘦弱的幸村身材都这么好,同是呆在画室里的宅男,差别却如此之大,完全不公平!

“哈哈——”隐约从黄褐色的竹墙后面飘来清脆的笑声。

渡边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说起来,隔壁好像就是女子浴场。”他骤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女子浴场。

那就说明,培训班的女生们现在都在里面喽?

假小子栗原未绪,小姐脾气的宫沢亚希子,没有多大交集的驹田夕佳,还有千叶理惠。

对了,千叶理惠也…

“你又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耳边突然传来绪方千景恼怒地呵斥声。

被抓包的渡边感到一阵窘迫,绪方为什么能看穿他的想法。

他径自狡辩,“我什么都没有想。”

随后他又发现绪方白净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粉色,狐疑道“你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又是怎么回事?”

浑身通红的绪方没有回答渡边,他眉头高锁,双眼紧闭,面部表情竟然有细微的痛苦。

“你还好吗?绪方。”幸村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褐发少年身子逐渐沉了下去,很快,他消失的地方冒起了“咕咕”水泡。

“喂喂,绪方,不要死啊!”渡边惊慌失措地大叫。

在他们七手八脚地将绪方从水里面抬起的时候,渡边悄悄瞟了一眼,总算找回了点自信。

最后,这次难得的温泉之行就以绪方千景的晕倒作为结尾。

“吱”地一声,老式的推拉门被拉开。

栗原的头从门后面探了出来,她讶异道“我还想你在哪呢,原来你还呆在房间画画啊。”

昨天取景回来后,千叶理惠就一头扎进了画作里面,几近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理惠放下了手中的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栗原未绪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让你陪我去镇上的超市买些东西。”

他们住的旅店偏近郊区,要想去一趟超市还得乘坐十分钟一班的公交到镇上去,并不大方便。

“那等我收拾下东西就出发。”黑发少女爽快地答应,将画笔放入脚边的水桶里,本就浑浊的水再混入了别的颜色,变成了浓稠的黑色。

“不用收拾一下吗?”栗原看向了水桶。“先出门吧,等回来再一起收拾。”

“麻烦你陪我了。”

“没事的,我正巧也想出去走走。”

将窗户拉开通风,理惠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就准备出门。

“你的画怎么样了?”走下楼梯时,栗原闲聊道。

“差不多要完成了。”

“真好啊。”想到了自己,栗原苦恼了起来“我还没怎么动笔。”

穿过了大堂和庭院,女孩们的身影渐渐走远。

旅店外的石墙边,绽开了一长溜胡枝子白花,外出归来的幸村精市被吸引地放慢了脚步。

低垂的细长枝梢上,铺满成簇的白色花朵。这幅花儿自然生长的景象,比石墙内精心修剪过的庭院倒还美上几分。

跨入大堂的时候,他刚好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保子阿姨。

“刚回来呐。”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和他交谈了几句。

“刚接了个电话说是客人找不到旅店的地方,还得我出去接一下。”

“您路上小心些。”

“晓得哩。”妇人呵呵应道。

上楼的时候,幸村看了眼挂在大堂的钟,时针恰好走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旅店三楼的一个房间内。

“最近你的几幅画作多少都有进步。”

“不过作品的配色和构图尚有缺陷,下次你可以尝试多用些不同的色彩增加表现力。”麻生老师委婉地提议道。

“我记住了,谢谢您的指导。”姿容端庄的女孩恭敬地道谢,仪态让人挑不出错处。

“对了,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转告千叶,叫她晚些时候来找我一趟。”

“好的。”宫沢亚希子应下。

轻声走出房门后,她特意绕道二楼西侧的房间,纸糊的的障子门半开着,礼貌地叩了叩门,“千叶。”

门内一片寂静,久久没人回应,偌大的走廊只回响着她的声音。

门开着,里面应该有人才对,难不成是没有听见?

“打扰了。”这样想着,宫沢拉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旅馆的房间构造都差不多,四叠半的标准间,刚好可以住下两个人。

在外间并未看到人,宫沢踱步绕过绘有青松图案的屏风。

在一眼就望得见底的小阳台上面,原本摆放着桌椅的位置被一个画架所替代。

阳台大开的窗户后樱树的枝桠凌空伸张着,林风卷起垂落下的深色窗帘一角。

看来千叶是暂时外出了。

宫沢留意到掉落在地上的画,拾了起来。

是被风吹落的吗?

凑近细看,这明显是一副刚完成不久的作品,纸张上的颜料还未干。

笼罩着繁盛夏花的山野从画卷上迤逦开来,而另半张则是层林尽染的深秋。

流畅的笔法描画出绚烂的夏绿与静美的秋红,自然界的生命与宿命展露无疑。

宫沢突然有所感悟。

这就是麻生老师说的擅用色彩来增加表现力吗?

胸口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宫沢拿着画纸边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从来都是被别人羡慕的存在,宫沢少见地产生了自惭形秽之感。

倏尔,她放松了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努力忽视心头那点不适,将画放回架子上。

“咚咚。”从门外传来逐步加大的脚步声。

被声音吸引的宫沢朝门口看去,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碰”地一声,画架旁的水桶被打翻,污水流了一地。

宫沢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将桶子扶起,一下没注意,手中的画纸缓缓落地。

雪白的画纸立刻被灰色的脏水浸透,不堪入目。

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宫沢的动作慌张了起来。

“已经这么晚了啊。”栗原熟悉的声音逐渐靠近。

在即将考核的时候,她却...

如果就这样被看到,肯定会被认为是恶意毁坏他人作品。

完全不敢想象可能的后果。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宫沢亚希子一时间心急如焚,第一反应就是躲开来人。

她紧张地四下张望,耸立着的黄褐色的实木衣柜蓦地映入眼帘。

来不及多想,她拉开柜门就藏了进去。

衣柜里刚好还剩能够容纳一个人的空间。黑暗中,宫沢屏住呼吸。

“咦,门怎么开着。”

“有人来过了吗?”

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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