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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才抽了一半,上面突然传来李渡的尖叫,陈端成扔了烟,拼命跑上去,看见李渡。哆哆嗦嗦地站在小路中间,脖子僵硬,头上趴了一只小猴子,正在好奇地翻看李渡的鬈发。

李渡直着脖子,动都不敢动,脸上只有两只眼珠在转,声音打颤,都快哭出来了:“陈端成,你快把它弄下去!”

陈端成想过去把猴子赶开,又怕它发狂起来伤了李渡,他沉声说道:“你不要动,也别叫,免得引来更多的猴子,我试一下把它引开。”

他把电话摸出来,翻到铃声选项,让音乐响起,然后把电话扔到地上,自己慢慢退到一旁。

小猴子受音乐吸引,左右看了看,一下子蹦到地上,把手机拿在手上,胡乱扳了几下,又扔到地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李渡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吓傻了!

陈端成走过去,搂住她,温柔地说:“别怕,已经走了。”

李渡扑到他怀里,一颗心跳得七零八落,连陈端成都感觉到了。

他抚着她的背,安慰她:“一只猴子么,有什么好怕的,你连半夜上街散步都不怕,还怕这个?”

这是什么安慰?不过李渡没有功夫计较,委屈地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去动物园玩,刚好遇到猴子打架,我看到有一只猴子一口就把另一只猴子的腿咬断了,只剩半截骨头,还在滴血,可怕极了!”

李渡磕磕巴巴地讲述着童年阴影,陈端成没有笑,沉默地搂着她。

李渡受了惊吓,陈端成没心思再游玩了,一路没有放手,把她慢慢地牵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李渡才缓过神来,对刚才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趴在枕头上反省。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陈端成把她的电话递给她,上面绿灯闪烁,提示着有未接电话。

全是王远辉,一共八个!

李渡极不情愿地回了电话,王远辉的话简单但不容拒绝:公司生意太火爆,急召她回去带团。

王远辉信誓旦旦地向李渡保证:明年一定让她在家过年!其实就算不补偿,李渡也不能不去,王远辉对她不错,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陈端成脸上摆满了不高兴,仰面躺在床上,想让李渡辞职不干,觉得凭她的性格很难说服,可是看着心爱的人吃苦受累,心里着实难受啊。

李渡挨着他躺下,把胳膊横搭在陈端成胸前:“我也不想啊,等我把春节忙完,哪里也不去,天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陈端成瞅着她,无奈地说:“你就不能不当这个导游么?每天忙忙碌碌的,春节都不能休息,你们公司没有你就要倒闭吗?“

李渡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待在家里没事做会更累。再说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导游了,公司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人家吃准了你,知道你好说话,所以不找别人,专找你!”陈端成听得上火,语气不善,

李渡眼巴巴地望着陈端成,可怜地替自己分辩:“我知道就算我不出,最后也一定会有人出,可辉哥在电话里很为难呢,还答应了明年让我在家过春节的。”

陈端成气得不想和她说话,简直是傻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渡叹口气,说道:“没什么好计较的,吃亏是福呢。”

陈端成彻底不想说话了,黑着一张脸收拾行李。

开车回到家,已经是下午,进门后,两个人都有些累,陈端成让李渡去休息,他来收拾东西。李渡说:“收拾点东西有什么好累的,这还不简单。”

李渡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不需要洗的,就挂上,需要干洗的,放在袋子里,明天拿出去,需要水洗的,就扔进洗衣机。

冬日下午的太阳,明艳而不刺眼,温暖而不闷热,从窗户洒进来,泼了一地的金光,李渡垂着眼,正在挂他的衣服。陈端成的衣服很多,一部分是正装,大多是黑色,藏蓝色和灰色,一部分是休闲装,颜色要亮一些,白色,红色,天蓝色都有,李渡把它们按颜色深浅挂好。

陈端成坐在床上看着李渡,恍然觉得这就是一对寻常夫妻的寻常下午:夫妻二人游玩归来,妻子忙忙碌碌地整理房间,丈夫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看报纸喝茶。他自己笑了笑,这样真好!

李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倒上洗衣液,设定好,就回到卧室,半靠在床头看书。陈端成问:“累么?累了就睡一会儿,衣服好了我来晾。”

李渡说:“还行吧,要是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我看会儿书,休息一下就好。”

“那晚上出去吃饭吧,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因为要出去玩,临走前一天吃过晚饭后,陈端成就把剩菜都倒了,现在家里一点菜都没了。

李渡摇头:“现在还在春节期间,有的餐厅没开,开了的也是人多得很,别麻烦了,随便吃点,又不饿。”

陈端成想了一下,说:“家里好像还有点面条,应该够两个人吃的。”

“那就吃面条。”李渡最怕麻烦,吃面简单。

把衣服晾好以后,陈端成进厨房做饭,打开冰箱,看见只有一个鸡蛋孤零零的搁在架子上,他往锅里倒上油,鸡蛋调散后倒进去,煎得金黄喷香,然后把所有的煎蛋全部放到了李渡的碗里。

面条做好了,陈端成去叫李渡吃饭,李渡困了,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在啄米。

陈端成轻轻地拍李渡的脸颊,唤道:“吃饭了!”李渡一下子惊醒过来,傻傻地看着他。

陈端成笑道:“还说不累,都快睡着了,等会儿吃完饭早点睡觉,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团么。”

“嗯,就是,还好明天是个散客团,不用接机,公司的人把行程和签单送到酒店,我直接去酒店就行。”一说出团,李渡彻底清醒了。

陈端成有点心疼:“那我明天早上送你过去,你还可以多睡十分钟呢。”

“哪里就这么累了,多睡十分钟还不是一样要起来,我自己打车去,你不用管。”李渡向来如此,不喜欢有人接来送去的,可以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

李渡看着面条,没动筷子,陈端成催道:“赶紧吃吧,一会儿粘一块了。”李渡又看看了陈端成手里的碗,然后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到他碗里,陈端成把碗挪开:“你吃你的,管我干什么?”心里却十分高兴,喜上眉梢地笑。

李渡看陈端成的表情,知道他误会了,停了一下,她还是说道:“其实我是真的不喜欢吃煎蛋面。”

陈端成本来端着碗在躲闪,一时愣在那里,原来他是自作多情呐!他讪讪地把碗收回来,说道:“你就不会顺水推舟装一下子吗?可真不像个女孩子!”

李渡问道:“为什么要装?该什么样就什么样,装干什么?”

陈端成低着头吃面,

李渡困惑地追问:“我真的不像个女孩子么?”

女孩子什么样?女孩子就应该矜持地等着男人接送,女孩子就应该娇滴滴地打一会儿球就说累了,女孩子就应该家务事样样精通,女孩子就应该打滚撒娇求安慰。

李渡都不会。

她独来独往,打球能把对手累到半死,下厨只会烧开水,从没说过情话。

可别的女孩子不是李渡,唯有她是李渡,她什么都不用做,他在她面前就已经输了!

陈端成回答:“怎么不是女孩子?”接着又别有深意地低笑:“你要不是女孩子,那我成什么了?”

李渡顿时感觉饱了!

晚上刚刚九点,陈端成和李渡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睡了一阵,也不知道几点了,陈端成的电话开始震动,李渡出团起来得早,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到了晚上就把电话调成震动。

陈端成拿过电话扫了一眼,是郭文洋,再一看时间,半夜一点,他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郭母没了!突然的器官衰竭,连抢救都来不及,郭文洋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想起前几天郭母还和他亲亲热热说家常,让陈端成带女朋友去给她看,让他赶紧结婚生孩子,还说等她病好了就可以回家抱孙子,

可是现在郭母没了!

想起这些,陈端成心里十分难过,立刻起床穿衣服,想尽快赶过去。

这时,李渡也醒了,问道:“这么晚还出去啊,出什么事了么?”

陈端成一边往身上套羊绒衫,一边简短地答道:“嗯,文洋的妈妈过世了,我得赶紧过去。”

李渡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失声说道:“上次不是说情况有好转,可以回家了么?”

陈端成苦笑一下:“现在看起来,她那天精神那么好,怕是回光返照。”

李渡叹着气,没有说话,

“本来还说等你有空了,带你去看看她,可现在……”陈端成埋头飞快地穿着裤子,

“那现在要我和你一起去么?”李渡犹豫着问,

陈端成停下来,皱眉想了一下,说道:“那种地方…阴沉沉的,不太好,来的人多,你一个都不认识,说的本地话你也听不懂,再说,你看时间,现在都一点了,你一大早还要带团呢,哪里来得及?”

陈端成这么说了,李渡就没再坚持,她穿鞋下床,打算送陈端成出门。

陈端成拦住她:“你别下来,现在还早,还能再睡几个小时,要是下床醒了神,一会儿该睡不着了。”说完在李渡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乖乖的,我这几天估计回家晚,没法儿给你做饭,你就在团队餐厅吃了饭再回来。”

李渡点头说好,陈端成匆匆地出门去了。

郭母的遗体已经送到了殡仪馆,陈端成直接赶到了那里。

殡仪馆门口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郭家有一些近亲正在和工作人员一起布置灵堂,郭文娇一家都在,晓娇哭得两眼通红,在火盆前烧纸。郭母的遗像挂在正中间,相片上的她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带着慈祥的笑容。遗像是前几年郭母自己去照的,洗好了一直放在家里。当地的老人一般都会在五十多岁准备好自己的遗像,就是怕突然去世了子女找不到合适的照片。

陈端成红着眼眶,给郭母上了几柱香,又烧了一些纸,往袖子上带了黑纱。

郭文洋精神萎顿地呆坐一边,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上披麻戴孝,陈端成没说话,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点燃,他一支,郭文洋一支。

接着又抽了两支烟,郭文洋慢慢开口,他说:“阿成,现在我和你一样了,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陈端成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好一阵,才低声说:“不一样,我的母亲死得早,你比我多享十几年的福。”

郭文洋茫然说道:“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她会永远陪伴我,我习惯了每次回家都能看见她,以后我再回家,就没人等我了。”

陈端成把手搭在郭文洋肩上,触手是粗糙的麻布,他说:“文洋,生老病死,谁都有这一遭,你和我也一样,老人总归是要走在我们前面的。你自己早点成个家,有了老婆孩子,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地下的父母知道了也高兴。”他那样说着,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

谁知郭文洋又哭了起来:“我妈早就……催我结婚,要是……是早结婚…我妈……她就已经抱上孙子了,就……就不会这么……遗憾。”

遗憾谁没有?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若是早知道了,人生哪会有遗憾?

陈端成拍拍他的背,替他把已经燃尽的烟头扔掉。

四点多钟的时候,郭家的亲戚还有公司的中高层陆陆续续都到了,七手八脚的帮忙,鲜花也送过来了,灵堂布置得很隆重,郭文洋勉强打起精神,和几个本家在商量郭母的骨灰安葬的事。

陈端成一夜没睡,胡茬都冒了出来,坐在大厅一角,尹平芝正在向他请示葬礼的安排。郭文洋远远走过来,哑着嗓子说:“阿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人多,应付得来。”

陈端成让他坐在一旁,继续交代尹平芝需要通知哪些生意上的朋友过来吊唁。

尹平芝把名单补充完以后就马上办事去了,陈端成在脸上用力揉了几把,对郭文洋说:“没关系,不怎么累。”

郭文洋注视着他疲惫的双眼,说道:“我也要休息一下的,再说你要回家换身衣服。”

陈端成刚才来的匆忙,穿的是黑色的休闲裤和驼色的羊绒衫,等一下吊唁的人都到了,这身衣服显然不合适。他看了看衣服,说:“那好,我先回去换套衣服,你也找个地方睡一下,天亮了来的人多,就没时间了。”

陈端成陪着郭文洋进到殡仪馆供家属休息的房间,然后才开车回家。

冬季的天亮得晚,虽然已是凌晨五点,空中还挂着几颗寂寥的寒星,马路上,清洁工正在扫地,发出“沙沙”的缓慢而又有节奏的声音,早餐店开了门,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摆在门口,卖菜的小贩费劲地蹬着三轮。

这座城市,马上就要苏醒过来了。

再过一个小时,李渡也要起床了,也不知他走了以后她又睡了没有,休息不好怎么带团?

陈端成在路上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到家后悄悄地开门,没有开灯,身上都是鞭炮的火硝味。怕惊扰到李渡,陈端成就在楼下的浴室洗了澡,打算换套衣服再出去。

陈端成上楼进到卧室,把台灯扭到微弱的光线,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拿衣服。

陈端成走了好久,李渡才又合上眼,尚未熟睡,听到动静,就醒了过来。

李渡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回来了么,几点了?”

陈端成连忙说:“你睁眼干什么?快睡觉!离起床还有一会儿,我马上就要走,打包的瘦肉粥放在桌上,你记得吃完才去酒店。”

李渡坐起来靠在床头,灯光有些刺眼,“还要去呀?”她眯着眼睛问。

陈端成正在系衬衫的袖扣:“嗯,事情多得很,要守灵吊孝,生意上的朋友一会儿也要到,我不在是不行的。”

李渡有些恍惚地自言自语:“这么麻烦啊,我要是死了,就不用这么麻烦,穿一身旧睡衣,一双旧鞋,要不然走那么远的路,衣服不合身,鞋子磨脚怎么办?再一把火……”

陈端成忙着系扣子,初时没注意,李渡又说得小声,等明白过来,他勃然大怒,厉声喝斥:“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陈端成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李渡怔怔地看着陈端成:“每个人都会死啊,谁也不能避免。”

陈端成怒火攻心,咬牙切齿地说:“你还说?”

李渡没再说话,她有点被陈端成的样子吓住了,

看见李渡睁着双眼,呆呆的模样,陈端成的心慢慢软下来,他上前隔着被子用力抱住李渡,深深地喘息,热气喷在她的颈间。

“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听到没有?”

李渡垂眼望着陈端成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背,轻轻地说:“好!”

他低声说:“我的乖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语气笃定,好像在驳斥谁。

隔了一会儿,陈端成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我既盼着你活得比我久,又怕我先死了没人给你做饭呢。”

李渡眼中聚了水汽,看陈端成的样子有些模糊,她猛地一下抱住他的腰,抱得很紧,眼里的水汽变成了水滴,坠在腮边。

陈端成既心疼又欢喜,将那泪珠儿一颗颗用唇舌吮尽了,低笑着说:“舍不得我先死才哭的吧?”

李渡齉着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别害怕,我虽然比你大,但会努力活得和你一样长,定然能照顾你一辈子。”陈端成笑着安慰她。

“那是当然,我听说大难不死的人必有后福呢。”李渡极小声嘟囔,陈端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祸害千年在!”李渡瞪着他,大声说道,

“我就专门祸害你!”陈端成把她压到床上,使劲地亲她,恶狠狠地欺负她,李渡拳打脚踢,两个人闹成一团。

闹了一阵,不觉天就亮了,李渡懒懒地趴在陈端成膝上,他拍拍她的背,“我去把粥热一下,你喝完了我送你到酒店去。”

李渡扭了扭,不愿动,陈端成也舍不得怀里这个心爱的人,叹气说:“还是别带团了,天天都可以在家睡懒觉。”他开着玩笑,“你这一天披星戴月的,比我还忙呢。”

“你是老板,我是伙计,怎么比?”李渡打着哈欠,痛苦地起身换裤子,随着她的动作,腿部隐隐露出优美的线条,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健康之美,陈端成看得口干舌燥,他挪开目光,抱怨道:“家里又不缺那点钱,你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买,非要这么辛苦吗?”

“你不是要热粥吗?李渡笑吟吟地说,

陈端成提高了声音,气愤地说:“每次和你说这个,你就装聋作哑,是打算当一辈子导游么?”

“我饿了!”李渡高声说。

陈端成被打败了,灰溜溜地下楼热粥。

喝完粥时间就不早了,陈端成先送李渡到酒店,然后就要赶去殡仪馆。

“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家,换完衣服就过去。”李渡说完,把车门打开就走了,

陈端成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你等等!”他迅速解开安全带快步追上去,

“嗯?”李渡回过身,头顶着朝阳,微微困惑的神情,清澈的目光,看上去像个纯洁的精灵。

“你晚上直接回家吧,别去了。”陈端成不容商量地说道。

“为什么啊?”李渡问,她觉得应该去,而且陈端成应该希望她去才对。

“现在还在年里头,晚上……那个地方不好,你就别去了。”李渡说了那样的混账话,陈端成心里一直不高兴,虽然嘴上没再提起,但是殡仪馆他是肯定不让她去了。

配合着陈端成的表情,李渡连蒙带猜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有什么,你不是也在吗?”李渡压根儿就没有鬼神的概念,自然也不信什么阴气。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加重了语气,“你要听话,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待着,以后有机会再去拜祭吧。”

“那……好吧。”

李渡点点头,正要离去,陈端成拽住她的手,想要亲一下,低头的瞬间,却看见酒店门口站着一个男的在看李渡,估计是她公司的人,他只得笑笑,放开了手,说:“李渡再见。”

“陈端成再见。”李渡朝他挥挥手,笑着转身走了。

目送着李渡进了酒店,陈端成整肃了表情,朝殡仪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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