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姜志便要给她置办行装,李渡说好,不过要等她清净几天,到时候再打电话给他。
姜志也被她弄走了,李渡又是一个人了,她撕掉了杜秋红的照片,也没有分析过李广海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抱走了自己,但不管是什么心理,是李广海把她养大,他是她唯一的父亲,是这个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她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李渡像行尸走肉一样生活在这里,偶尔外出一下,大部分时间都呆坐在窗前,连眼珠子都很少动,毫无胃口,有时一天才吃半碗稀饭,身体更迅速地消瘦下去。
约莫过了十来天的一个夜晚,李渡正要睡觉,接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欧修良的电话。
欧修良最近特别忙,有一个中美合资的饲料厂要在海州落户,市里面非常重视,给了很优惠的条件,包括税收,批地,简化手续等等方面,欧修良忙得脚不沾地,和政府领导开会研讨,又要动员当地干部,还要在政企之间接洽协调。这几天闲下来,想起好久都没有吴梦雨的消息了,便约她出来吃饭,问问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欧修良一看到吴梦雨,就觉得表妹跟往常不一样,说话带着一股喜气儿,情绪也很高涨,对他的调侃不再针锋相对,有点“今儿大爷我高兴,就不和你计较”的意思。
欧修良笑问:“怎么,谈恋爱了?浑身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吴梦雨下巴一扬,嗔道:“有这么明显么?”
“有!连刚才倒茶的小妹都看出来了,使劲盯了你两眼。”
吴梦雨作势要打他,欧修良笑着躲开。
“谁呀?”
“谁谁呀?”
欧修良看她的矫情劲儿,懒得再问,埋头吃饭。
他不问了,吴梦雨反倒沉不住气了,恋爱中的姑娘么,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称赞她的爱郎有多么英俊,多么体贴!她羞羞答答地开口:“就是那个谁嘛!’
“你认识这么多人,不说清楚,谁知道是张三李四还是王麻子。”
听到欧修良这么说她的意中人,吴梦雨有些气恼,表哥就是不如那个人好,老是挤兑她。
她没好气地说:“隆鑫的陈端成,认识吗?”
“陈端成!你和他?”欧修良大惊,
吴梦雨奇怪地问:“怎么,不合适?”
欧修良喝了一口茶,掩饰了情绪,慢慢地旁敲侧击,“不是不合适,就是觉得他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挺老成的,你这么外向,合得来吗?”
“老成?没有啊,我们俩在一起挺聊得来的。”
“舅舅知不知道你们的事?”
“当然知道的,我们老在一起打球呢。”吴梦雨得意地说,
这么说,他们俩的事是舅舅允许的,欧修良在心中思忖,
欧修良给吴梦雨要了一杯橙汁,他自己要了一瓶啤酒。
酒水送过来以后,他没让服务员开酒,自己拿了开瓶器轻轻一撬,洁白的泡沫流了出来。
欧修良慢慢地喝啤酒,不以为意地说:“隆鑫也是做房地产的,腾达也是做房地产的,你们正好可以一起合作啊。”
吴梦雨最喜欢吃的孜然烤大虾来了,她顾不得烫,左手倒右手剥虾壳,“那还用说?我听爸爸讲,隆鑫那几块地要和腾达一起开发,全部开发完要好几年呢。”
欧修良不动声色,继续问:“那几块地不是被暂扣了吗?”
吴梦雨翻个白眼,把虾仁丢进嘴里,“是暂扣,又不是收回,只要在半年之内开发就可以了。”
“哦,那你们打算结婚吗,或者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欧修良的语气像调侃,惹来吴梦雨的不满,
她把头偏到一边,“我干嘛要告诉你!”
欧修良恶意地笑:“不会是陈端成就没打算和你结婚吧?”
吴梦雨被气翻了,顾不得害羞,“我们才正式交往了两个月,哪有那么快,不过……”她美滋滋地说:“我妈说了,这种交往,不是随随便便谈恋爱,我们肯定是要结婚的!”
不用再问了,欧修良什么都明白了,他心不在焉地和吴梦雨吃完饭,借口有事,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
回到家,欧修良坐在沙发上把整件事情想了一遍。
隆鑫的几块地被扣,他知道,而且还知道肯定是舅舅和宋长胜动的手脚,隆鑫最后一定会和腾达合作,他也能估计到,那正是吴庆声大费周章的目的。
他没想到的是陈端成居然会和吴梦雨谈恋爱,如果陈端成真的是喜欢上了吴梦雨或者是看上了腾达,那么早就应该有动作了,毕竟吴梦雨已经回来一年多了。
恰恰就在地被扣了之后,陈端成就开始了和吴梦雨的交往,而吴庆声又多次在欧修良的面前表示过对吴梦雨能力不够的担忧,对腾达后继无人的急切。
所以,欧修良判断:陈端成为了把地的事情解决掉,被迫和吴梦雨谈起了恋爱;吴梦雨毫不知情,沉浸在爱河中;吴庆声一箭双雕,既在土地合作中挣了钱,腾达也有人接手管理。
在这个局中,各有所得,只有一个李渡,注定要成为弃子。
想到她,欧修良的心一阵阵抽疼,上次停车场一别,他再没见到过她。
不知道李渡现在是否已经和陈端成分手,但无论如何,李渡应该尽快到法国留学。
李渡看见欧修良的电话,迟疑了一下,便接通了。
“李渡,你在哪里?”欧修良的声音缓慢。
“我回父亲家了。”
欧修良听见李渡的嗓音有些嘶哑,急忙追问:“你怎么样了,好不好?”
李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父亲去世了。”
“你……这,是突发的疾病么?”欧修良大吃一惊,
“嗯,突发的心脏病。”
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她一定很难过。
欧修良踌躇半晌,终于开口:“你要节哀顺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要开口,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
“我知道的。”李渡淡淡地说。
欧修良既心疼,又着急,问道:“你去法国的手续都办完了么?”
“已经办完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你也知道他们的事情了吗?”李渡答非所问,欧修良这么急切地催她出国,不做他想,只有这一个原因。
他们?他们是谁,欧修良自然听得懂,李渡的话,给了他猛然一击,他顿时愣住。
电话里静默了很久,细微的电流声嘶嘶作响。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欧修良羞愧地说。
“你不用难堪,这不关你的事。”李渡这些天已经慢慢猜到了原因,“跟那几块地有关么?”。
“应该是的,他……也很为难。”欧修良是个谦谦君子,他痛恨陈端成对李渡的无情抛弃,但这样说也许会对李渡有稍稍的安慰。
“那几块地值多少钱?”她想知道在陈端成心中她的价值几何,
“大概二十几亿。”欧修良没有隐瞒,此时隐瞒没有意义,李渡迟早会知道的。
“哦……”李渡的声音平静,但这一声“哦”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欧修良无法回应。
“你还回来么?”他艰难的问,尽管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李渡那样的性格……
“应该不会了。”李渡的语气仍然很平淡。
“我要结婚了。”欧修良突然说道,
沉默了许久,李渡问:“是上次说的那个女孩么?”
“对,是她。”只能是她,买卖双方已经谈好价格,他和未来的妻子都只是个道具而已。
李渡只说了一个字:“好!”挂了电话。
他的心意,她明白,他的挣扎,她也看在眼里,只是从不点破。因为,她的爱情,来不得半分勉强,对他是,对陈端成也是。
她的心思,他猜不到,她的微澜不起,使他止步,他不敢为了一个不知道爱不爱他的女人自毁前途,背叛家族,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抢走,他嫉妒,他恨,可还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
他和她所求不同,终有一别。但他希望那一日,是由一个视她为珍宝的男人来开启。
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失怙失爱,孤身远走他乡,从此身若飘萍。
但他,竟不能帮上分毫!胸中酸楚,又岂是语言可以表达?
世间的爱有千百种,唯有这一种最磨人,它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慢慢累积,丝丝缕缕,一点一滴,你却不能表达,不能示人,只能把它压缩,再压缩,藏在小盒子里,置于心中最深的角落,不要触碰,不要打开,打开了它会咬人,它会让你哪怕是置身于人海之中,也会——寂寞!
过了两天,李渡把家里的东西整理好,然后给王远辉打电话,说了要去法国的事情。
导游和一般的职业不同,在旅行社带团不是正式工作,没有合同,没有保险,可以只在一家公司带,也可以在几家公司带,实际上,导游和旅行社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王远辉对李渡要去法国并不惊讶,这是迟早的事情,在电话里王远辉过问了一下李渡带团的账目,李渡说都搞清楚了
“你这要走,我都舍不得啊,你就是个死心眼,以后要注意些,要是觉得法国没意思了,你随时回来,只要我还在旅游圈里,不管哪家公司,你都可以来。”王远辉无不惆怅地叮嘱道。
李渡握紧电话,郑重地说:“辉哥,谢谢你!”
办完了公司的事情,接下来她要去海州,那里还有些事情没结束。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李渡把自己收拾齐整,站在客厅李广海的遗像前,怔怔地看着,目光呆滞而空洞,嘴巴微微张开,嗫嚅了几下,又闭上了,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说什么,父亲应该都知道吧,都会原谅她吧!
看了很久,李渡突然发现父亲的遗像不见了,桌上空空如也,她惊慌失措地四顾寻找,才发现遗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捧到了手里,她“呵呵”笑了几声,笑容僵硬迟缓,笑声听着也很古怪,像从一面破鼓中漏出来,干涩的,沉闷的。
李渡把遗像重新摆好,又过了很久,低低地说:“爸爸,我明天要走啦,你保重!”在扭头的那一刹那,她神情恍惚地叹了一口气,“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爸爸,你知道么,我好孤单啊!”
飞机是早上八点半的,李渡也没用闹铃,半夜三点多就起来了,从冰箱里把稀饭拿出来,就着冰凉入骨的碗慢慢吃完。
走的时候,李渡锁上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房子里的东西,她只带走了那把有白色小兔子的钥匙。
中午,她回到了海州自己的出租屋里。李渡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出国,剩下的两个多月房租就不要了,作为退租的补偿。房东很好说话,表示没有问题,只是现在有事过不来,电话里就约好了第二天早上退房,李渡强调一定要早一点。
打完电话,李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倦,她在屋里休息了一下才去了陈端成的公寓。陈端成没在家,房子和李渡在的时候差不多,她的东西还是摆在原地,没人动过,看来他还没把吴梦雨带回家。
李渡上楼走进卧室,卧室有些乱,被子没有铺平,堆在床上。李渡打开柜子,把衣服全部放进箱子,又到洗手间拿了个人用品,关好箱子。剩下的全都是书了。书很多,是陆陆续续从出租屋搬过来的,装满了另外一个大箱子。
李渡拖了整整两个大箱子离开了公寓,打车到了出租屋。屋子在五楼,没有电梯,李渡一个人吃力地走了两趟,把箱子搬上去,搬完后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她估计是要来例假了,便到洗手间去收拾了一下,来不及休息,马上又开始整理屋子里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都已打包好,装进了箱子,重要的证件和手续放在随身的背包里,床单被套之类没有用的东西,李渡已经扔了,留下的除了书就是网球拍,这些书是李渡一点一点,搜罗积攒起来的宝贝,她实在狠不下心来马上扔掉。
李渡给韩小春打电话,韩小春刚回到家。
“小春,我过两天要去法国了。”
韩小春对李渡要去法国也不惊讶,全旅行社的人都知道李渡这样的能力不可能一直做一个小导游,她惊讶的是走得这么突然。
“这么快?”
“嗯,我之前耽搁了一点时间,再不去来不及了,我有一些东西能寄存到你家么?”
韩小春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我现在过来拿吧,正好请你吃饭,给你践行。”
吃饭,自己有多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饭了?李渡说:“恐怕不行,我现在有事没办完,明天吧。”
做完了这一切,天已经黑了,李渡又返回到陈端成的公寓,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他的归来。
等了很久,陈端成也没回来,李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被肚子疼醒了。她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估计陈端成今晚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现在出去不好打车,肚子也疼,李渡打算就在这里休息,等天一亮就走,她不想到楼上的卧室去,一直缩在沙发上。
陈端成晚上和吴梦雨吃的饭。吴梦雨笑得很开心,她是个开朗的姑娘,虽然有点做作,但不令人讨厌,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用费心思猜测。
快吃完的时候,吴梦雨含羞说道:“我爸爸今天问我们怎么样了。”
的确不能再拖了,六个月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陈端成必须要给吴庆声一个明确的答复,定下和吴梦雨结婚的时间,土地的事情才能解决。至于李渡,自己这一个月都没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想来应该是生气了,不管怎样,只要他开口,她是绝对不会纠缠的。
问题是,如何开口?
陈端成把吴梦雨的手握住,说:“就这两天吧,我到你家把我们俩的事情定下来。”
吴梦雨笑靥如花,陈端成心里满是苦涩,脸上——也得笑!
把吴梦雨送回去以后,陈端成不想回家,他想找个人多的地方,人多热闹一点,说说笑笑就过了,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陈端成找了几个人一起打牌,他精神亢奋,大杀三方,可惜有人熬不住了,要回家睡觉,牌局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被迫解散。
陈端成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李渡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你回来啦。”
一如他往常下班回家的问候。
陈端成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他缓缓弯腰,捡起钥匙,正要开灯,李渡把他的动作看得很清楚,立即说:“不要开灯!”
不开灯也好,就让一切在黑暗中结束,黑暗可以使他不用面对李渡那双幽深宁静的双眼,黑暗给他勇气说分手,黑暗可以掩盖一切罪恶!
陈端成慢慢放下了开关上的手,借着低头换鞋,没看她,问道:“你父亲的病好了么?”
他的表情,她洞若观火,客套地说:“已经好多了,谢谢!我这次回来是有事和你说。”
她语气生疏,好像在和游客说话,陈端成心中酸涩难当,但该来的总会来,事情必须得解决,今天晚上,就是靴子落地的时候。
陈端成摸索着换了鞋,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见李渡蜷在沙发上,背后的阳台门大开,墨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圆月。
呵呵,今天是十五呢,月亮这么圆,圆得没有一点缺陷!
陈端成没有坐到李渡的身边,他怕管不住自己,会伸手就把她拥入怀中,那样,对他,对她,都不好。
他坐在离李渡不远的地方,但是中间隔了一个茶几。
陈端成胡乱地把衬衣纽扣松开两颗,尽量使语气轻松一点:“你说吧。”
李渡声音不大:“我要去法国留学了。”语气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陈端成在黑暗中久久地沉默,她没有说置气的话,直接就要走,倒是免除了他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好”,他明明还那么爱她,想她留下来,说“不好”,他又留不得她!
没有庆幸,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在他开始没打电话给李渡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的结果,只有心疼,虽然之前已经疼过好多次,但他的心还是再次的疼了,是真的疼,就在心脏跳动的位置,一抽一抽的,他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捂住胸口,眼望着李渡的方向。
李渡眼光复杂地回看他,说:“你不要留我,留也留不住,我一定要去法国,而且会在那边定居。”
她那样说,仿佛陈端成真的会挽留她。
陈端成想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敢挽留你,可是那轻飘飘的三个字,他说不出口!
穿堂风吹来,将李渡吹得衣袂飘飘,她的身体在衣服中显得格外瘦削,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陈端成想问她怎么这么瘦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喉头被堵住,像塞了棉花,他咳了两声,方才艰难开口:“怎么瘦了这么多?”
李渡笑笑:“没瘦多少,可能是这段时间照顾我爸爸有点辛苦吧。”
黑暗真好,在黑暗中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这个她爱了很久的男人,面孔依然英俊,脸上轮廓犹如刀劈斧削般的清晰。
他对她的好,她点点滴滴记在心里,恐怕是……一生也忘不了!
他对她的坏,算了吧,唉,还是算了吧!他也难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经历了些什么才拥有的今天。
她本是从孤独中来,又回到孤独中去,这是命运的轮回,她和父亲,有着同样的命运,只不过,父亲有她,她只有——回忆。
眼中有泪,李渡仰起头,让泪水流进嘴里,无声地吞掉,“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去法国的事情,我从来就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不敢给你任何承诺。”
陈端成胸中一阵闷痛,他捂住胸口,低声道:“我知道,是我这段时间没给你打电话,所以你要走,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我会……”
李渡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抱住双腿,轻笑一声:“和这个没关系,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她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情绪,不过是在叙述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去香港考试的事吗?那就是到法国留学必经的程序,我没必要骗你,我不会撒谎,以前没说,那是因为手续一直没办下来,现在要走,也要把话说清楚,哪怕是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陈端成花了很久的时间来确定这个话的真假,她的话很突然,又好像早有端倪,她的确提过去香港考试的事情,也的确没有任何承诺,甚至连一声:我爱你!都没有说过。
他想到他那么爱她,把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里,照顾她,呵护她,她的一颦一笑都沉醉不已,多次憧憬着和她共度人生。
而她,她一边与他深情缠绵,一边却计划周详,要远走高飞,只等着这一天,将底牌揭开,告诉他,她要去法国读书,不再回来!
只是,深爱她的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舍弃,一早就决定要离开的她却在临行前学会了为他煮面,讨他高兴。
他和她,究竟是谁更薄情?
恨,恨不起来,怨,也怨不了,毕竟,他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但他想问她一句: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是寂寞岁月里的慰藉,还是去法国之前最后的放纵?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陈端成脑子一片混乱,他不愿再想,和李渡的那笔烂账,是一辈子也算不清了。他说:“我给你拿些钱吧,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钱多一点总是好的。”
钱是他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不管李渡对他怎样,他对她——终究还是割舍不下。
李渡连忙说:“钱不着急,我要过几天才走。”她顿了顿,“你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吗?”
陈端成已经走到楼梯口,闻言停住:“你说。”
李渡凝视着他,声音低若呢喃:“陈端成,我现在想要吃那家酒店的曲奇了,你去给我拿,好不好?”
她刚刚才学会向他撒娇,可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听到了,陈端成没有犹豫,说:“好,你在这里等我。”
陈端成立即到门口摸黑穿鞋,在黑暗中坐了这么久,他也不想开灯了。
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凝神再听,呵,原来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