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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日心虚地看向场边裁判,只见裁判目光微微闪躲,似乎察觉到她正望着他,脸似乎红了。见状,惜日一下子胆子壮了起来。再次向龙茗冲去。

几番争抢,双方各有进球,比分接近,已经累得昏头昏脑还有点茫然无措的田惜日喘息着扫视了一眼一旁也在那里只喘气跑不动的凝香,苦笑一下,算了,她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她现在的速度堪比乌龟,早已跟不上龙茗了,还是去球门那里等着吧,指不定瞎猫能碰到死耗子。

田惜日一路喘息摇晃,摸到了球门。在此……不死心地守株待兔!

比赛时间怎么这么长?还不结束?她快有点支撑不下去了,她俯下身去急促地喘息个不停。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藤球向她身后的球门飞来,心情蓦地激动起来,她刚刚好像注意到她这方尚输一个球,所以,这个球至关重要!

一定要进,一定要进!

但就在这时,一抹红色随藤球之后闪入她的眼帘,她立刻醒悟,对方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追着藤球来了!田惜日的心神尚未有足够的时间归位,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她想也没想就已扑了上去。

那红色衣衫向旁一避,动作异常敏捷,眼看就要躲过她的阻拦。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藤球,决不能让对方碰到藤球,这一刻她早已不顾了一切,就在对方闪躲的同时,她灵敏地察觉到了对方闪躲的方向并随之作出最快的反应。但毕竟对方速度太快,她仍然扑了个空,重重地扑在了地上,正感觉身体异常疼痛并心情无比沮丧时,耳中听到了数声诡异地惊呼,紧跟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下意识抬起头向上看去,竟发现……上方亦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黑得像子夜的深处,其中见不到一丝光明,此刻正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波澜却让她不明所以地感到万分害怕……她心中一颤,认出此人,是索阁……目光下意识闪躲,忽瞥见了他的红色……里裤,而他的手正紧紧地抓住即将脱离臀部的红色外裤……而她手中的柔软触感……脑袋有片刻停滞。

就在这时,裁判大喊一声:“比赛结束!绿队以一球胜出!”

就在刚刚,那只藤球,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往球门里滚去,裁判瞪大了眼睛,盯死鱼一样盯死了那个藤球,直至确认藤球滚进了球门,咧嘴一笑。大喊一声:“比赛结束!绿队以一球胜出!”话音已落,这才发觉不对。

只见赛场之上,闻名天下,他今日才有幸得见的天下第一美女田小姐正匍匐在袭郡王的裤脚下,手里紧紧攥着袭郡王的一只裤脚,而袭郡王的手正提在裤腰,腰带显然已被外力挣脱,里裤露出了一部分,是红色的,是红色的!……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的裁判下意识地想着,难道今年是袭郡王的本命年?

此刻,场上场下众人全都目光呆滞地锁在了那一角迫不得已暴露在空气中的红色里裤上……

情形,非常诡异。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台上,完颜纳以鸭蛋型口型表达了自己的无比惊讶。

台下,傅津用桂圆型眼睛表达了自己的目瞪口呆。

场外,众女子用抽搐的眼角,抽搐的嘴角维持了片刻的宁静。

场内,众队员用被突然定身的姿势维持了片刻的清醒。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是谁最先爆发了一声不太高昂的尖叫!仔细一看,是皇上身边掩着眼睛还故意留下一个手指缝盯着红内裤看的大太监。

一个不男不女最先爆发了不满,立刻带动了在场一大片大家闺秀……紧接着鞠城内一片大乱,惊呼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场内众人,却以最快速度恢复了常色。

在裤子被拽掉的那一刻,索阁的第一反应就是拽住自己的裤子不让它继续掉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腰带散开,滑落地上,丝织的腰带毫无声息,可在他眼里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他脑海片刻的空白。

战场上敌人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时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那是愤怒还是羞惭,只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女子,那双先是迷茫,后是惊讶直至变成呆滞的目光,让他明白,有些事,有些人,终他这一生,也不会再忘记丝毫,它像一根刺,猝不及防,狠狠地,深深地,可笑而不能抵抗地扎入了心底,拔不去,忘不掉。

他任命地闭上了眼睛,控制住心里异常纷杂的情绪,复又睁开,自持平静却仍略显无力地说道:“放手吧,你想抓到什么时候。”

田惜日脑袋终于开始运转,缓缓打开了似已生了锈的手指,终于松开了他的裤脚。

索阁不慌不忙地系好腰带,面沉如水,没人能猜测出他在想什么,更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由始至终,他不禁没落荒而逃,亦未曾有丝毫慌乱,这倒让在场始终看着他的观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惜日神思恍惚地被人搀扶了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根本听不见,眼里晃荡的全是索阁红色的里裤,和残留在指尖上的触感,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劈进了脑海,她拽掉了索阁的裤子!她拽掉了索阁的裤子啊!……仰面栽倒!

鞠城内又是一阵混乱。

田惜日并不是真的晕了过去,而是装晕,这种场面如果不想面对,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晕。

那场蹴鞠比赛最后怎么结束的,田惜日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恨自己心里承受能力过强,该晕过去的时候就是晕不过去!

而后,她终于知道,其实装晕也是很困难的。仰面栽倒的那一刻,很不幸地,在她身边的偏偏是四哥傅津,不是三哥,不是大哥,也不是二哥,偏偏就是四哥,四哥那声大吼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当时那一声大吼就爆发在她耳边,险些把她震到睁眼。

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气的是,莽撞的四哥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就狂奔出了鞠城,一路颠簸,她咬牙强忍住了,可出了鞠城,四哥也不管鞠城外停着的是谁家的马车,暴躁地报上名号,一把扯下车上的马夫,抱着她纵身一跃就上了马车,她本来还有点小小的感动,可四哥也不多注意一点,跃上马车的同时,竟然让她的头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那一刻的感觉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生不如死!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刚刚晕倒时怎么没仔细看看身边是谁呀!

幸好,不久之后,三哥骑马追赶上了他们,拦下了四哥的马车,当她被三哥抱在怀里时,一颗惊惶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忽觉很委屈,再也装不下去地哭了。

只听三哥温柔的声音反复在她耳畔重复着:“不要怕,一切有我。”

听到这句话,她哭得更大声。险些害得听到她哭声乱了阵脚的四哥把马车赶到河沟里去。

那一天,龙茗与明路同时追了出去,但明路却突然转头对他说:“你想害她身败名裂吗?”

龙茗一怔,看着明路飞身上马,狂奔而去,而他只能站在原地,指节握得咯咯作响。

他不能当众对她好,不能当众保护她,更不能公然爱她,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义兄,也不曾……被皇上指婚。他目光一沉,他不在乎这些,但却不得不顾及到她,所以他必须忍。

事后第一天,田惜日谁也不见,更不愿出小院半步,京城传言的威力她一向了解,不出半日,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天下之大,似再也无她容身之地了,不禁越想越觉得委屈。

但是,她可以拒绝任何人却独独拒绝不了一个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梁上君子。

天空飘着小雪,迎面扑来,有点冰凉,她驱离了所有人,包括田双和田勇,独自站在院中,感受着越来越冷的气息,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的烦躁才能稍稍平息。抬头,忽见那个一贯神出鬼没的大少爷一脸春风地站在房顶,一袭绣着红梅的白衣,红狐狸毛边披风,淡红色镶边的衣角,一边把玩着红梅一边看着她笑,心里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瞥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自房顶一跃而下,落在院中,站在她身旁。

她微微一叹,就在这时,他递过手中红梅,笑道:“嫁给我吧!”

惜日怔愣当场。

“你觉得我很疯狂吗?”他问,从她眼中读到了答案,他忽然大笑起来,“还有更疯狂的,随我来。”

她尚未回答,就被他单臂搂住,飞跃而出。

一路向北行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座冰城伫立在她眼前时,她几乎看傻了。

耳边听到他轻轻的声音:“我为你建的,你喜欢吗?”

她想点头,却没有点。面前,入眼的建筑全部用冰打造而成,有城墙,有街道,有店铺,有行人,有骏马,有小桥,有四角亭,还有游廊,有屋舍,有桌椅,甚至还有冰床。一座全部用冰打造的城,一座为她打造的城,让她叹为观止让她不敢相信。

走过城墙,行过街市,抚摸骏马,驻足小桥,过四角亭,行于游廊,方才到了冰屋。

坐在椅子上,看着诺大的床,忍不住爬上去躺了下去。

这一刻已不知用何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如何表达此刻震撼的心情。摸过每一个冰块,摸过每一个建筑,直到看到眼前他放大的脸,那枝红梅又被递到了眼前:“嫁给我吧。”

她多想答应,可她怎能?

她冷下心肠,微笑着对他说:“你明知道答案,又何苦强求。”

她举步而去,他自后跟随。

他们走得很慢,可无论有多慢,路还是会有尽头。

他对她道:“如果你愿意,今冬这座冰城所赚的所有钱,全部归你。”

“赚钱?”田惜日茫然不解。

龙茗笑道:“这座冰城可以对外开放,收入肯定很可观,你不是一直埋怨我扣下了你的一万两吗?这个冰城的收入我保守估计会有四万两,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全部送给你。”

“不是钱的问题。”她淡淡道。

龙茗道:“我知道,我只想你开心。”

她却只有沉默以对。

寒夜的凄冷无一遗漏地染遍了每一个角落,她听到自己异常冷静地对龙茗说:“龙茗,如果你真想让我开心,就离开我吧,永远地离开我。”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如果非要伤害其中一个,那么,那么!……她只能选择如此做。

他已嘎然止步,她却依旧不急不缓地前行着。

直到他说:“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我一定会……离开你,远远地,离开你。”

漆黑的寒夜回荡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她已泪流满面。

如果这是三个人的游戏,那么在这一场游戏里,她已输得一败涂地。他们同时爱上她,他们没错,她无论爱上了谁,却注定是错。三个人的游戏,无论哪两个赢了,最终伤害的始终是三个人。因为她无法做到动心却忍性,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地割舍,或者是全心全意的对待……

她该怎么办?

心烦意乱,一夜辗转。

第二日,果然听人说起,城北有人造了一座冰城,很是壮观,府中的主子们都带着自己的仆人去看了,听说人山人海的,连门都挤不进去。

听着这些,惜日更觉心烦意乱。

田双也想去看,与田勇一起被她打发了出去。

田双回来后,神情诡异,惜日便随口问了句她怎么了,田双却说:“小姐,那座冰城是龙公子为你造的吧?”

田惜日一怔,惊问:“你怎么知道?”

田双道:“果然是龙公子为小姐造的,唉……”田双忍不住一叹,继续说道,“因为奴婢看到了冰城城墙上雕刻着的壁画,正是苏州小姐与龙少爷相遇的情景。”

什么!田惜日突然站起,田双没注意到惜日的异样,仍继续说着:“多少人看了那壁画,都猜测那肯定是两个恋人相遇的一幕,都羡慕得紧呢,而且壁画落款正是龙公子的名字,大概是龙公子亲自刻上去的吧,那么长的壁画,龙公子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啊,这份心思真让人感动。”

田双犹在感叹着,却未料田惜日突然冲出门去。

田双当即打住后话,忙拿起软塌上的披风追了上去,一路后悔自己多话。

昨日,她对这座壮观的冰城太过震撼,一时并没注意到冰城城墙上刻着他们在苏州相遇的过程。而近日,她抚摸着其上每一个线条,往昔一幕幕,如海般在眼前重现,更在她心底活了过来。她该怎么忘?她怎么能忘……?

从凉亭初遇,再到街上的一日三遇,茶馆里的她,大街上抬头向上望的他,扛着她飞檐走壁的他,被抛弃在屋顶上的她,飞身扑压下去的她,被压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

小溪旁相约的两个人,一个因过敏而狂打着喷嚏,仓皇逃走,一个抱着肚子笑靠在树干旁。

那场啼笑皆非的鸿门宴,她蒙着面姗姗来迟,他气极败坏却自始自终地等待。

那一个莫明其妙的约定……

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得大街上众人狂奔而逃……

而上方窗口处,他跌落到她手中的酒壶,那惊讶的神情……

每一个线条每一幅图画都如此惟妙惟肖……

在那个星空漫天的夜晚,她房顶的瓦片少了几块,他等在房顶,对月饮酒……

目光相对时,他捏碎了手中的瓦片……

西边断崖的约会,他与她攀在崖间,他笑,衣衫飘飘,她却姿势古怪,神情恨恨。

崖顶的巨石,他们一起在上面望着满天的星辰,诉说着心事。

她终究不辞而别,他依旧去屋顶看她,看到信封后的她留下的字:“我骗你的”……

往昔一幕幕,倒回了最初相遇时的美好。

最后的落款——亦宁

是他的字。

真的,是他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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