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徐临越放轻呼吸,回过神来,倒对自己的此番举动有些不解。

大概是酒意上头没了分寸,周身的环境又太昏昧。

距离太近,他将陶婷脸上的震惊慌乱尽收眼底。

吓到人家姑娘可不好,徐临越敛目,褪去嘴角的笑意,干咳一声挺起上半身。

他刚要开口再说句什么补救,眼前的光亮倏然被挡住,随之而来是唇上的温软。

陶婷搭着他的肩,踮脚轻轻一吻,像岸边的桃花被吹落在水面上,风将呼吸和心跳一寸寸拢紧。

徐临越一颤,伸手想去抓那瓣桃花,却已随风飘走。

他站在原地,用目光追随,看红裙摇曳长发散开,午夜前的灰姑娘落荒而逃。

半晌,云层散开,清白月光映亮人间。

徐临越揪了下发热的耳朵,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空气里还残留着酒气和冷香。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丝带,缠在指间,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水晶鞋。

看来醉了的不止他一个。

本打算抽根烟的时间就回去,徐临越又点燃了一根。

奶白色烟雾融于夜色,他摘下领带解了最顶端的扣子,理不清的烦恼又多了一件。

原本他今日不算高兴,这几天以来心情一直都郁闷。

可能是越过人生顶峰,现在到了一个力不从心的阶段。

他突然就疲倦,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年会前一晚上刚连夜召开视频会议,结束后他在办公桌前连抽了两根烟,心里把那群高层领导通通骂了个遍。

几个小时后换上熨帖西装,又变为优雅绅士,摇晃着高脚杯,在人群中应付周旋,还要在聚光灯下慷慨陈词鼓舞员工。

徐临越实在无奈地想笑。

这算什么呢,一具腐烂的行尸,一个空洞的灵魂,他畏光又畏热闹人群。

连酒精和尼古丁都失去效力,徐临越却在看见盛装出席的陶婷时,又觉得这一晚还算是美好。

陶婷漂亮聪明,这样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动心。

但徐临越又想不通,他见过不少漂亮聪明的,为什么偏偏这一个成了例外。

真是糟糕,他踩灭烟头,扬起脑袋长叹一声气。

想得通早就步步为营,刚刚笨拙无措的自己,怕是动了真心。

——

亲完就跑,陶婷踩着高跟一路狂奔回酒店房间。

头脑一热干了件冲动事,心脏鼓鼓跳动像是要破膛而出,她大口喘着气,脑袋缺氧,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巨大的兴奋和难捱的狂喜将她填满,独独没有后悔。

她主动亲的,亲得很爽,即使徐临越明天要辞了她也不后悔。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陶婷吓得一激灵。

看见备注是徐总,她咽了下口水,神情凝重地上滑解锁屏幕。

徐临越给她发了一个“?”。

陶婷也回了一个问号。

【裙子的回礼?想勾引老板?还是单纯耍流氓?】

没想到他还会来追究,徐临越的直白让陶婷脸上一臊,她捧着手机认真打字:我喝醉了,如有冒犯还望恕罪。

徐临越说:恕不了。

陶婷闭上眼,栽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

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回复,徐临越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上司的电话,陶婷出于本能反应,第一时间摁下接听。

“喂。”

“陶婷。”

低沉嗓音紧紧贴着耳廓,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缱绻。陶婷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被瓷白的光晃了眼。

“回答我好不好?”

陶婷很轻地笑了一声。

徐临越没有催促,安静地等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听筒里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醉意迟来却如海啸侵袭,陶婷半阖着眼,脑袋昏沉,她拖长尾音打了个哈欠。

实在太困了,最后说了些什么,陶婷自己都没意识。

“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要是不做就太可惜了。很抱歉,请你把它忘了吧。”

徐临越问:“那你呢?”

“我?”陶婷翻了个身,声音闷在被子里,好像在说一个秘密,“我不忘,我偷偷铭记。”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陶婷在闹铃的催促中醒来,顶着宿醉的头痛艰难起床,浑身上下酸痛得像是和人打了一架。

下楼退完房,陶婷想去餐厅走一口早饭再走。

在靠窗的沙发上看见徐临越,陶婷提着行李箱转身就想走,还没来得及抬腿就被叫住名字。

她深呼吸一口气,换上礼貌微笑,走向那桌,寒暄道:“徐总,起这么早啊?”

徐临越交叠双腿坐着,面前只一杯咖啡,看见陶婷来了,他视线向上瞥她一眼,又很快垂下。

其实压根没睡,但他不可能这么说。

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心理素质,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好像要是自己再计较就显得格局小了。

徐临越的视线落在她的行李箱上,问:“要走啊?”

陶婷点点头:“上午有点事,和同事打过招呼了,我先走。”

徐临越抬腕看了眼表盘:“那正好。”

陶婷:“嗯?”

咖啡杯被搁回瓷盘,徐临越一边起身一边扣好西装扣子:“我也要回市里,顺路捎我一程。”

坐进车里,陶婷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徐临越看出她的紧张,笑着问:“要不我来开?”

陶婷哪敢让老板当司机,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没事,我来就行。”

音响自动连接,从上一次切断的歌继续播放。

沙哑的男声温柔唱着情歌,陶婷心一沉,暗叹不好赶紧点下暂停。

“怎么了?”

陶婷清清嗓子:“怕你觉得吵。”

“没事。”徐临越倾身,重新点击播放。

IchshenkedirdieWelt,denMonddieSterne

HoldieSonnefürdichher

——我要把这个世界,月亮和星星都送给你

——还要为你摘下太阳

“你平时还听德语歌?”徐临越有些意外地问。

“啊。”陶婷点点头,“我什么歌都听。”

歌曲进入尾声,下一首画风骤变,是张惠妹的《相爱后动物感伤》。

“确实杂。”徐临越评价道。

陶婷扯了扯嘴角。

借着等红灯的空隙,陶婷偷偷偏头看了徐临越一眼。他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不知道发呆想些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徐临越应该没察觉。

这个歌单里所有的歌都是徐临越在微博分享过的,一共二十七首,各种语言各种风格都有。

听歌杂的人并不是她。

离市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播到第五首《Gilrslikeyou》,徐临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停向上滑动屏幕,好像在翻找什么内容,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下高速的时候,陶婷的手机响了,车上连接着蓝牙,她看了眼备注摁下接听。

“喂。”

“喂,我们公主殿下到哪了?”

外放让这一声肉麻的称呼响彻车厢,陶婷瞪大眼睛,慌张地看了一眼徐临越,有些尴尬。

她硬着头皮回:“下高速了,马上到。”

“我给你带了枣糕和豌豆黄,别着急慢慢开啊。”

陶婷笑着嗯了一声:“知道了,挂了啊。”

徐临越摸着脖子,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电话里的男声清润和煦,亲密的称呼,日常的对话,是丈夫还是男友?

还公主殿下。

一坛陈醋打翻在地,又酸又涩。

心里不舒服,徐临越说话就开始带刺:“你过得挺幸福的啊。”

陶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火上浇油,醋上又挤了两滴柠檬汁。

徐临越不耐烦地顶了下腮帮子,恨不得跳车走人。

想问问那到底是她的谁,但又不想泄露自己的在意。

徐临越压着心里的烦躁,长手一抬切了音乐。

陶婷不解地看向他,徐临越面无表情地解释:“太吵了。”

周一,不知道执行总裁是抽了什么疯,突然要请他们市场部喝下午茶。

黑森林蛋糕配拿铁,人人有份。

路晓月喊陶婷和徐临越道个谢。

陶婷乖乖领命,发了一句“谢谢徐总的下午茶”过去。

等回复的期间,她舀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

徐临越仿佛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适时地发来了三个字:好吃吗?

陶婷叼着勺子,打字回:不错。

过了几秒,徐临越又发来:那是黑森林好吃还是豌豆黄?

陶婷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好好回:我觉得两者没有可比性。

徐临越不依不饶,硬要她给个回复。

陶婷不知他何意,只感到奇怪,一个心直口快道:徐总你现在很闲吗?

对方回了六个点,以及一句:不咸,很酸。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