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他们有命拿,没命走——
自金刚猿发现无法触碰兽首火墙后,便选择在村外蹲守。凡是敢出去的大都被猴子杀了,村外那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就是这么来的。
霍青说来时,在虎口林消灭了一批,现在出去应该安全。
姚村长面色不变,问是什么样子。
司马灵奇道,“难道金刚猿还有几个样子?”
让她说中了。
姚村长说金刚猿有大有小。
大的,比姬潮还高,单手就能拔起树;小的跟老鼠差不多,能爬到最细的树尖上望哨,一旦村中有风吹草动就会报信。
“卧槽,绝了。”司马灵顶着两个深重的黑眼圈,轻笑,“金刚猿进化出不同的兵种,日后要取代人类啊。”
她还笑得出来。
霍青脸色骤变。
今早出去探路的……一个都没回来,难道全灭了?
霍青忧心如焚,面色越发像鬼。
“那我们这是,困死了?”
姚村长歪着脑袋瞌睡,眼睛半睁半闭。
司马灵忽然抬头,“来时听我们村长说,下风村也有地道,而且更加长更加深,对么?”
霍青看向姚村长。
老头睁开眼睛,慢道,“不错,地道是废墟要求每个村建的,但是下风村和下龙村土壤不同,村内入口多年前塌出大洞,地下水灌入,已经不能使用。”
昨夜通宵想出“好主意”的司马灵,瞬间石化。
她跟姬潮炫耀了那么久。
——啧。
出发前司马灵收集各方信息。
收集得很全。
昨夜捋清能用的资源和手段,还挺成竹在胸。
现在面临的困境无非是如何在群猴环伺的情况下,把粮和人一起运出去,包括留守村庄的那群老弱病残。她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先带青壮年从虎口林的坳口出去吸引火力,然后再让老弱病残运粮从地道离开。至于人救出去怎么办,嗯……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
下风村是盆地,地下水水位浅,到处都能打井,同时丰富的水资源也会把地道淹没。
最重要的地道没法派上用场。
她有点头疼。
皱眉背手,老头似的迈步出去。
霍青和姚村长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相顾无言。
许久,姚村长对霍青说,“旁人逃命也就算了,你是窑里的,进窑之前在窑神爷前立过誓,这次回来,守着,不许走。”
“窑窑窑,窑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只要有命,去哪都能烧窑。”
“你连你妹妹都不要了!”
“你以为我不想带阿芳走?”霍青指着贡在高柜上的黑釉窑兽,声音发颤,“还不是你们妄想通神,小时候把我和阿芳关在窑里,我的肺病,阿芳的腿疾,全是你们干的好事!”
姚村长背过身去。
霍青看着漆黑的窑兽发怔,曾几何时,他也坚信那些古老的规矩,人不离窑……
二人谈话陷入僵局。
司马灵躲在屋外偷听。
“碰巧”路过的姬潮,捏她脸。
女孩忙用食指按住嘴唇,示意他别说话,看眼霍青和姚村长的方向,司马灵拉着壮鱼垫脚离开。姬潮看她猥琐得不行,索性单手将人抱起。
走远了。
司马灵从姬潮身上爬下,“我就说霍青和这个村长有问题,果然没错,下风村原来是封建迷信的巢穴!”
“不是封建迷信。”姬潮伸指擦掉她脸上的灰,“这是他们启发异能的方式,用小孩容易成功。”若能造出两个火异能者,对村子发展绝对有益。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姬潮摸向腹部深深的伤痕。
垂下眼睛。
“……我们俩的台词好像反了。”司马灵耸肩,“你竟然跟我说不是封建迷信!”
姬潮斜她一眼,从空中抓个篆体的【窑】。
瘦长空灵的墨字渐渐扭转成一条如隐若现的线,在空中延展,似在指路。
好家伙。
空手抓字的绝活又出现了!
司马灵瞪大眼睛,看线在他手上缠绕、变形。
“想看窑神吗?”
姬潮抓住墨线。
司马灵怔一下,点头。
墨线通向仓库。圆蛋仓库群的东南角有座四四方方的木塔,方位中,南属火,东属木,东南确实是旺火之位。木塔的门没锁,里面黑得吓人,大白天的愣是没有一点光线。
姬潮毕恭毕敬叩首,叩完推门——门纹丝未动。
他又推,还是不动。
本来有点害怕的司马灵火气一上来,指着门说,“你最好自己打开,否则我就把你烧到打开。”
姬潮,“你竟然威胁神明?”
司马灵不置可否。
她不觉得一扇门会听人话。
门开了。
从里面自己打开的。
司马灵,“……还真会听人话。”
姬潮看向她身后颐指气使的金色虚影,心道,天王老大管老小,位大一阶压死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塔内,有一座漆黑无光的神像。
很高。
是铁铸的。
说是神吧,长了一张禽兽的脸,说是动物吧,身体又是典型的人类。在她的世界,这种人和兽类混合的物种多见于山海经,众所周知山海经里面的动物基本不存在。
而且这个世界的生化人,这种长相的比比皆是。
神像威严倒是威严。
只是看起来分外落魄,那张脸,像在哭丧。
一块铁罢了。
司马灵索然无味。
姬潮毕恭毕敬站在那,嘴里念念有词。
她听不懂,也没兴趣怪力乱神,没找到村长,抓住霍芳让带路,说想看被水淹没的地道。地道就在仓库后面,掀开遮挡物,入口处豁然是深不见底的大洞。
水从洞中流出,源源不断灌入地道,像极了暴雨天气的下水道,根本没法通行。
“你们找东西堵过吗?”司马灵捡根长棍探深浅,长棍一伸,根本触不到底,放手立马没了影。
好深——
“堵过。”霍芳挤上前,“最好的青砖,冲两下就垮了,你看现在下面连砖的影子都看不到,当初我们推了好几车。”
司马灵想了想,看向窑神庙,“如果是铁呢?”
霍芳不明所以,“铁不透水又耐冲,应该行,但是村里哪来这么多铁能堵上洞口?对了,你姐呢?我泡了蕨菜,多炒点儿一起吃。”
司马灵说好。
还说了声谢谢。
霍芳撇撇嘴,心道她一点记性没有,两人昨天才吵过。
吃过饭。
司马灵放下碗,请大家暂时别走。
这里不仅有下风村来的,也有一直留守村中的。家人朋友相见,都知道有今天没明天,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团聚机会。只有很少的人停下来,听司马灵说话。
坐在角落的瘦弱女孩也不恼。
她打个响指。
庭院正中落满灰尘的废弃土灶轰然响动,砰砰连续数声后,堵塞物崩出,火眼蹿起两米多高的赤色火焰,想要烧到天上。
众人吓一跳。
看看火,继而看向站起身的司马灵。
她怀中鼓包,隐约露出一撮白毛。
身后站着高大沉默,不太像人的“姐姐”。
霍青倒吸一口冷气,惊道,“你是异能者!”
她抿嘴微笑。
笑得高深莫测,尽显强者风范。
然后趁大家不注意,伸手拐了一下身后神游天外的壮鱼。姬潮叹气,想到司马灵跟自己说的排场,手掌微压——空中立马聚来厚重的乌云,紧接着雷声轰鸣、噼里啪啦。
黑暗中,司马灵身上涌现的细小闪电分毫毕现。
瘦弱的身体映着耸人的火光,一闪一闪,宛若真的神明降临。
继霍青倒吸冷气后,轮到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甚至吸了好几口,差点呛到。
就连姚村长都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嗝——
隆重登场完毕!
司马灵清清嗓子,高贵冷艳道,“我有一个计划,能带走所有人和粮食,你们……”
“窑神爷显灵!”
“窑神爷劈雷,通神到这下风村的小姑娘身上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窑神爷不会不管我们!”
司马灵,“……”
她都没把计划说完,所有人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刚才白装哔了。
亲身经历狂热崇拜后,司马灵终于明白,为什么村民会把废墟的异能者看作是神了——他们缺乏唯物主义教育,而外部世界又过于诡异难测,一旦遇到点过不去的坎,很容易相信废墟“异能者”是神明的化身或者人间代言人。
异能者说什么,都听,干什么,都行。
与此同时,司马灵也第一次意识到——不太熟练的火异能虽然不能保她万无一失,但若有信仰加持,她绝对可以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欺男霸女(这条划掉)。
太草了。
被膜拜的感觉好膨胀。
好在她膨胀两小时,瘪了。
顺从欲望为所欲为,即便是最蹩脚的异能者也能依靠他人的无知和脆弱,坏得有声有色——她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干不了太坏的事,只能做点别的。
女孩穿越时正好大二。
大学生有两个极端,一种是算了算了能苟就苟,还有一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司马灵原本是能苟就苟的。
否则也不至于跑八百猝死。
父母为了能在大城市有一席之地没日没夜奋斗,十八岁之前跟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她一听奋斗就想到没父母接送的童年,就……只想苟。
可是现在。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无形的浪潮推着她不断向前,司马灵胸中涌动前所未有的奇妙热意。
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能把天日个对穿。
所以,为祸乡里干不了,索性就造福乡里,把天日穿。
***
按照司马灵的计划。
出村分两批。
青壮年一批,跟着她从虎口林过。
老弱病残孕一批,带着粮食从地道走。
霍青悄声问她,“如果猴子袭击怎么办?”
这是个胆敢背叛信仰的狠人,问出这样的话不奇怪。
“我有装备,威力你见过。”司马灵说。
“大型金刚猿出现呢?”霍芳拖着脚一瘸一拐追在两人身后,她一生都在追逐哥哥的步伐,从没追上过,“大金刚打不死的,您……没见过,不知道有多可怕。”山一样的猴子跑过来,地都在震,杀人跟捏苍蝇一样。心是黑的,皮也是黑的。
“所以我才需要征用村里的酒,越多越好。”
青壮年跟她轻装出行,主要是吸引火力,再顺便用酒搞点炸的。
老弱病残地道押粮。既解了后顾之忧,也解决了粮食的搬运问题——他们来时轻巧,全力迎战即可,对付的猴子也是弱一点的品种。
现在押着粮食难免顾此失彼,战斗力大减。
要是再遇上大型金刚猿,恐怕要团灭。
司马灵慢下脚步,温和解释原委。
而后一直都走得很慢。
于是霍芳发现自己终于追上了哥哥……准确地说,应该是司马灵的脚步,因为霍青一直跟着她。
霍芳还从未见过哥哥服谁。
女子婉约的柳叶眉微微皱起。
不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总是落在哥哥霍青身上的目光,转向司马灵。
三人进到仓库,查看酒的准备情况。
有个村民正在偷喝,一边喝一边抱怨,“凭什么我们去送死啊,其他村出事,都是不中用的先上,像霍芳那种瘸子生小孩都嫌膈应,留着干嘛!你们说是不是该提醒下窑神爷的通身?她做事做反了啊!”
通身是指神明附身的人。
也就是司马灵。
其他人不敢搭话。
瞧见司马灵进来,把头一缩。
窑神爷脾气可不好,炸窑可是动不动就死人的,司马灵脾气应该也不会好……
女孩表情平静,步伐沉稳。
轻拍那人肩膀。
“老兄,你是出生就那么高那么胖的吗?”
“没……没!”村民吓一跳,因喝酒而充血的脸刷地雪白。
“那你三十年后还会那么高那么胖吗?”
“不,不会。”三十年后再高的人都会驼背、掉牙,他又不是能进废墟的“神”。
“你既然是从小孩长大,以后又会变成老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明天是否会变成瘸子、瞎子……那我问你,你小的时候该死吗?”
“……不。”
“老的时候该死吗?”
“不。”
“残废之后该死吗?”
“不不!”男人颤声道,“可是我现在也不该死啊!”
“没有人该因为他太小、太老、有残疾而该死,没有人!正是因为他们都不该死,所以你更不该死,懂吗?”
仓库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按下暂停键,定定看司马灵,眼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敬意。
霍青揉下太阳穴,惨白着一张鬼脸进行补充,“通身的意思是人人平等,如果我们现在决定谁留下来等死,那么将来就会有其他人决定我们是否该死……”
霍芳看眼哥哥。
身子一颤。
霍青没看妹妹,偏过头去。
司马灵又说,“不愿意去的人举手。”
没人举手。
刚才抱怨的村民也擦干净嘴,规矩做事。
他们胸中充满热意,一种古怪的难以描述的激情在涌动。
看过酒,司马灵来到窑神庙。
姬潮在外等她,脸色白得惊人,“小灵,真……要这么做吗?”
“对。”
“不能不做?”
“你能抽干所有地下水吗?”
能的话。
她自然不用大费周章,砸神像拿去地道堵窟窿。
高大的鲛人蹲下去。
想要蜷成一团自闭。
昨天才恭敬礼拜的神明,今晚就要砸了。
他做不到。
司马灵刨出姬潮埋在双膝之间的脑袋,盯着他黑色的,美得不可置信的眼睛,两人的睫毛几乎挨在一处,“姬潮姐姐,你说过我做什么都会支持。”
姬潮闭上眼睛,颤了颤,“知道了。”
不过是渎神。
不过是……渎神。
小灰睡醒。
从她怀中钻出狗头,嘤了一声。
司马灵撸把狗,抿唇看姬潮进去。
她本来以为,他不会听。
毕竟姬潮总是神神叨叨的。
壮鱼进去恭敬作揖。
再睁眼。
唤水一刀切开神像和墙壁的连接柱,一如他斩断信仰,选择站在她这边。然后又一脚踢向巨大的铁铸神像后背。轰——灰尘乱舞后,漆黑的神像已经趴到地上,再无半分威严,也似乎……解脱了。
时间紧迫。
姬潮召来水托住笨重的铁铸神像,减轻和地面的摩擦,用绳子绑好后,拉往仓库后方的地道入口。
忐忑的村民守在入口。
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全部用拆了轮子的小板车装好,最离谱的是,轮子拆下竟然又放到车上,因为司马灵说过了地道还要装上用。
大家议论纷纷——
“没有轮子要怎么拉车啊?下面还要装两条削平的木条,没见过这么古怪的。”
“地道有水呢,走不了人啊。”
“通身怎么还没来?通身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通身来了!”
有人跳起来喊道。
司马灵举着火把慢慢行来。
她是乌云密布、死气沉沉的夜中,唯一的光。
女孩身后跟随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即便看不清,也揪住了村民的心。等近了,村民终于看清黑影的模样——窑神像!
村里至高无上的窑神爷,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某个异常高大的外乡人随意在地上拖行。
!!!
!!!!
!!!!!
全场人呆如朽木。
片刻后,齐齐倒吸冷气。
他们此刻的表情,一如某只被迫“屠”神的死鱼,初初听到司马灵要求时的反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震撼直达脑髓。
余音绕脑不可断绝。
村民抖着抖着哭起来,不敢骂也不敢瞪司马灵,只能向后面的背锅鱼射出吃鱼挖心的凶狠视线。
姬潮低头。
躲开了众人的目光。
霍芳颤了颤。
嘴唇直哆嗦,“通身您后面的是……”
“铁疙瘩。”
“……”
“没办法,村里最大的就这块了,别的堵不上。”
敢说神像是铁疙瘩的,估计只有这位了。
霍芳从未见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在村民震天的哭声中,司马灵让姬潮把铁铸神像投入地道。
轰隆一声响,曾经高高在上,接受村民朝拜供奉的神像缓缓沉入地下,一点点、一点点进入哗哗流水的塌洞中,终于在消失大半截后触到黑暗中的某处支撑。
沉闷的顿响过后,神像停住。
水声消失了。
地道的水位正在下降。
——倒灌多年的破洞终于堵住。
——逃生之路显出。
比起高高在上,注视人间疾苦。
以金身渡苍生,才是神应该做的吧。
村民还在哭。
甚至有人趴在地上哭。
一坨泥巴。
两坨泥巴。
泥巴穿过司马灵,扔到姬潮身上。
他们说神明会诅咒他不得好死。
姬潮低着头。
难得没有跟他一向看不起的人类计较。
司马灵主动拉起他冰凉僵硬的手,稳稳扣住,跳到洞中,“按照这个速度,水位降完天亮了,姬潮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移走地道中的水?”
“能。”
“要多久?”
“很快。”
司马灵脸上、发间全是泥。
但她却只能看到姬潮身上溅开的泥点,这些都是愤怒的村民扔的。他们恨他,其实是恨她,但又不敢恨她。女孩拍拍鲛人苍白的脸,“我是不是很过分?”
“你有你的世界,你的世界里没有神。”
姬潮说完推开司马灵的手,化作鲛人跃入水中,半透明的鱼鳍像水中盛开的莲,巨大的黑色鱼尾散出莹莹蓝光,光点很快从他四周蔓延到整条地道中的水——星河,地下的蓝色星河就此在她眼前展开。
她看到他往前摆尾。
然后水跟着他一起往前,浪花裹挟着鲛人,或者应该说鲛人引导着水流从地道离开。
从司马灵的视角来看。
就像他要离开她一样。
不过他最后又回来了。
光着身子。
鲛人黑而长的发覆盖住身体,滴着水。司马灵努力看清,但还是看得不太清——他小腹的疤还在,很深,小腿处肉的颜色不太均匀,应该和重新长出的鱼尾有关。
他好像在生气。
但是看到她的一瞬……好像又没那么生气。
虽然低着头,没有主动往前。
但身体语言明显在暗示她往前。
好奇怪。
她为什么能看懂他在想什么?
明明姬潮只是很平常地在闹别扭。
司马灵过去,垫脚够他脖子。
够不到。
姬潮僵了僵,弯腰,虽然弯腰了……但还是让她够不到。
瘦弱的少女跳起来抓他脖子,攀稳了,伸手揉揉鱼头,“乖。”
姬潮冷哼一声,控诉:“我只是你的工具。”
司马灵不好意思笑笑,抓出怀里的小灰,转移话题,“它也是我的工具。”
姬潮,“……”
司马灵为什么要在抱他的时候掏出这条死狗?
“小灰,干活啦。”
她拎住狗脖子左右摇晃,示意姬潮弯腰把自己放下。
姬潮不想放,蹲下来,抱她坐在自己大腿,下巴杵在司马灵左肩,一边闻她身上的味道一边看她“虐待”冰狼幼崽。
死狗比刚刚捡到时圆润。
啧。
肚皮圆滚滚的,肚脐都要突出来,两只长耳朵耷拉着,似乎对司马灵让它做的事极不情愿,嘤个不停。然而司马灵不愧是司马灵,板起脸威胁道,“你看姬潮刚刚都帮忙了,你要是不帮忙,你就不如他,你还有资格天天在我怀里睡大觉吗?”
“嘤!”
雪白的狗崽朝姬潮射来愤怒的目光。
很愤怒!
司马灵噗嗤笑出声。
姬潮用鼻子碰她耳朵,“笑什么?”
司马灵拍鱼脸,“你是狗吗别闻我耳朵……小灰,哈哈哈,刚才的表情像在问你为什么要内卷?”
“内卷是什么?”
“就是恶性竞争。”
“……嗯?”
“就是你们俩为了让我满意,一个把水卷走后,另一个就算不想干活,为了不被比下去,也必须干!”对小灰和姬潮来说是内卷,对她来说,那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式养蛊。
养蛊!
姬潮呵出一口气。
伸手捏她下巴,乱捏!
冰狼幼崽跳到地上,嫌弃地揩下爪子,生怕地上的泥水沾染自己雪白的毛发。
揩完回头看眼司马灵,哆哆嗦嗦摆出拉屎的姿势,然后终于把藏起来的冰晶尾巴怼出来,它摇一摇,地道中剩余的积水便成了晶莹剔透的冰。
一条标准的冬奥会赛道。
不是。
司马灵趴在地上看一会儿,又说,“你要从我们这到终点做出往下的弧度,这样小板车滑起来才省力,才快……但也别太夸张。”
小灰嘤一声。
瘪嘴。
在司马灵温柔的注视下不得不再次甩尾巴。
看到满意的冰冻地道做出。
司马灵揉揉狗头,吧唧亲一口。小灰嘤一声,趴到她怀中好不柔弱,冰蓝色的眼睛贱贱看向姬潮——怎么样,咸鱼,我有亲亲,你有吗?
姬咸鱼弹下狗头。
下颌紧绷,“我的呢?”
司马灵,“啊?”
“你的衣服在这里。”
司马灵拿过姬潮变鲛人时脱下的衣服,拍拍灰抖开,给鱼穿上,“沾了点水,我刚用火烤差点烤焦了,还是你用异能把水移走吧。”
上面的村民还在哭。
太阴间了。
哭得她根本不想从地下爬上去。
姬潮垂下眼睛,“你后面是什么?”
“嗯?”
司马灵猛虎转身。
以为有虫,结果除了神像漆黑的脚底板,什么也没有。
姬潮够过头,擦着她花猫似的脸,当冰冷的风吹过,就很轻地用唇碰了下人类少女微咸的肌肤,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司马灵捂脸,挠了挠。
“有蚊子?”
“对。”是我。
如果是蚊子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亲她。
这样想着的姬潮,那一刻,是真的向深海中的伟大母亲许愿,想要变成……一只嗡嗡嘬嘴的丑陋昆虫。
村民还在哭。
司马灵烦得不行,说再耽搁下去天要亮了,到时候另一队人马很可能死翘翘,村民这才下去。
然后下去一个震惊一个。
下去两个震惊一双。
……
短短时间水没了,还变成冰!
——响指点火,神像堵洞,大变活水,秒结冰道。
不论男女老少,都被一连串神奇的展开吓到瞳孔震裂,而后余生都在反复传颂这段见闻,直到真人真事被传成传说。
霍芳下去后忍不住钻出来问她,“你到底是冰,还是火?”
“我是冰火魔人!”是你高攀不起的4399小游戏!
“……”
送走最后一个村民。
司马灵检查完地道,拍拍神像脚底板。
“都走了。”
她拉住姬潮的手往上爬。
没注意到一道稀薄的金光从神像被水淹没的眼睛飞出,像一滴泪,穿过地下水,穿过土壤,钻进她身后的虚影。
谢谢你救了他们——
空中回荡着苍老遥远的声音,一阵风过,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