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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爸爸妈妈们姗姗来迟,我们就一起用了早餐,趁着大人们热热闹闹谈起魔法美容,家务咒语,苏格兰橄榄球这些话题,我偷偷地对迪戈里先生抱怨,“我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豆子!”

埃及食品的一大特点就是丰富的豆制食品,整个餐桌上都摆满皮塔饼,扁豆沙拉,焖蚕豆,小圆面包,三明治……看着多种多样,但其实它们几乎都是一种内馅的——豆子馅。

迪戈里先生听完我的话,抿嘴笑了,他不动声色地把长桌那头的一盘熏肉,端到我们的面前——恰好在我的手能够着,却又不那么明显的地方。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谢谢。”

他弯了弯眼睛,摇摇头,“快吃吧,待会儿收了东西我们就要一起出发了。”

我瞪圆了眼睛,不禁抬高了音量,“你们也要坐飞机?”

妈妈轻快地往我盘子里舀了一大勺蚕豆泥,“别让我看见你又挑食——”

我皱起了鼻子,她笑吟吟地回答我的问题,“不是飞机,我们用壁炉回去。”

爸爸清了清嗓子,“我对虫洞旅行一直很感兴趣。”

“……好吧。”我干巴巴地说,接受了这个荒谬的解释。

迪戈里先生在我们对话时,一直咧着嘴,此时他十分认真地问我爸爸,“霍曼德先生,请问什么是虫洞?”

糟了。

我掩面向椅背倒去,我真该先提醒他不能问爸爸任何有关物理学的问题——除非他想把早餐变成一节大学物理课。

爸爸已经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起了爱因斯坦的观点,妈妈拿勺子敲了敲盘子,严厉地对我说,“爱丽丝,别想假装看不见蔬菜!”

迪戈里夫人温柔地笑了,给我解围,“孩子都不爱吃蔬菜。”

阿莫斯·迪戈里先生立马骄傲地说,“塞德从不挑食!”

“……”我从指缝里看见被拆了台的迪戈里夫人瞪了他一眼。

妈妈羡慕地叹了口气,“男孩儿真好——”她又往我盘子里夹了一堆绿油油的沙拉——我认命地开始把它们放进嘴里,一次一根卷心菜丝的速度。

“不,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个火龙饲养员——”迪戈里夫人抱怨道,但我能看出她很开心,“厨房里总是空的,天啊,自从他去上学,我的家务少了好几倍!”

家庭主妇们又谈起了孩子给家里的卫生带来了多大的负担,我悄悄地观察着妈妈的眼神,假装擦嘴,把蔬菜悄悄地吐出来裹在餐巾里,扔到一边。

这个动作似乎只有迪戈里先生看到了,他看了我好几眼,一直在笑,但是嘴里还是一本正经地附和我的爸爸,“相对论真的很了不起。”

“……”你能想象吗,一个纯血巫师的嘴里吐出了相对论!

这个世界疯了,我晃了晃脑袋,继续把那些绿油油的东西都毁尸灭迹,终于完成了这一伟大的工程,我站起来对妈妈说,“我先上楼收拾行李了。”

妈妈扫了眼桌子上成团的餐巾,我的心立马揪了起来,十分害怕她当场拿出魔杖来一个飞来飞去,好在迪戈里夫人同她说起了话,她才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去吧,一会儿在这儿出发。”

“好的。”我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一边气喘吁吁地爬着楼梯,一边忐忑地问伯爵先生,“你说她看到了吗?”

它叹了口气,“你的动作幅度大的我仿佛跳了一只踢踏舞,你觉得呢?”

“好吧,我知道了。”我垂头丧气地说。

收拾行李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大堆化掉的花花绿绿的糖果,甘草棒,酸棒糖,巧克力蛙,冰耗子,蜂蜜公爵的巧克力,它们全都变得黏黏糊糊的——像韦斯莱兄弟搞怪后的东西,我十分怀疑是妈妈故意给我这些零食施了咒语,不然怎么可能我总找不到,一找到就不能吃了!

我气冲冲地把它们都塞进垃圾桶里,然后开始找我的游戏机,衣服,内衣内裤,袜子,等我总算整理完毕,妈妈上楼来了,她一挥魔杖,她和爸爸的所有东西就都从各个房间里飞了出来,自动码了个整齐。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发发善心,替我也收拾下呢?”我小声地咕哝道,把箱子推到门外。

“因为你爸爸不喜欢我老用魔法行方便。”她笑眯眯地说。

“那你刚刚做的是什么,莫非是我眼花了?”我仿佛吞了个柠檬。

“我想是的吧,爱丽丝,需要去对角巷买一副眼镜吗?”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推着箱子往楼下走去,妈妈在我旁边用着漂浮咒,飘着一摞箱子,用读诗一般的口气说,“搬搬箱子,你会感激我的。”

“感激你让我锻炼了肌肉?”我扯扯嘴角,阴沉地说,手里握着魔杖,十分想忽视未成年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禁令,用一个魔咒给自己省点事。

妈妈咯咯的笑起来,声音从前面飘来,“这也算吧。”

她苗条的背影一会儿就从旋转的楼梯间消失了,我看着自己沉重的行李箱,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抬起它,就看到迪戈里先生从走廊那头迎面走来。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箱子,十分有礼貌地微笑,“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笑容——我再熟悉不过了——每次那些不怀好意的女生请他帮忙,他都会这样笑!

这一点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绝望地想,他一定是觉得我也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可是,谁能相信这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我妈妈故意制造的巧合呢!

说出来就像个漏洞满出的谎言。

我只能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如果——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是说——我自己也可以。”

其实不可以,我觉得我手会断的。我在心里小声说。

“你……确定?”他摊了摊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可走了哦——”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失踪了。

他往楼梯下走了一步,见我不说话,又转过头看我,朝我眨眼睛,笑嘻嘻地说,“唉,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的脸一下红了,这句话——感觉怪怪的。

他也发现了不对劲,“我很愿意给美丽的小姐做一下门童的。”他努力自然地说,撑着脑袋看着我,耳朵却红了个彻底。

失去的内脏又回来了,我被他的话逗笑,只要不是那个礼貌而让我觉得有些生疏的笑容,我都很难拒绝他,但我仍旧故意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那好吧,给你个机会。”

“好的,小姐。”他举起手摘下头上不存在的帽子,在身前划了个半圆鞠躬,又逗的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他搬起我的行李箱往前走去,宽阔的肩膀因发力鼓起一块块好看的肌肉,迷人地让路过的女孩儿一直吹口哨。

我边笑又边觉得酸涩,他实在是太好了,我很难找到一个不喜欢他的理由——相信其他的女孩也是一样。

比如秋·张。

如果是秋·张请他帮忙,他一定……也会这么乐于助人的,也会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明明刚刚处理了所有从英国带过来的糖果,可我还是觉得嘴里像被酸棒糖烧了个洞,提醒我,我在他面前和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

可偏偏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友善,亲和有多么吸引人,会让人多么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他。

唉,该死的青春期激素!

心事重重的我跟着他来到了大厅,壁炉前围满了人。分别前,老迪戈里先生热情地表示,回去他就找飞路网管理局的同事开通我们两家的飞路网,这样他就可以来我家看苏格兰橄榄球比赛直播,两家的妈妈也可以随时聊天。

至于我,进入壁炉时,他大力地拍了拍迪戈里先生的肩膀,说,“塞德,作为年级第一名,你要好好帮助爱丽丝完成暑假作业!”

“爸爸——快回家吧——”迪戈里先生无比窘迫地推了下自己父亲的肩膀。

看着他跨入绿色的火焰里,他才苦笑着对我低声说,“其实我一个字还没写,你呢?”

他愁眉苦脸的模样让我差点笑出声,但我想逗逗他,便耸了耸肩,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其实……”

他看着我,脸上浮现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我已经写完了!”我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朝他挤挤眼睛,像一个普通朋友那样轻快地说,“需要的话,猫头鹰联系我!”

他无奈地笑了,语气十分温柔,“好的,我会的。”

他的声音太好听,像某种震动的管弦乐器,我忍不住脸又变红了,只好别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就学校再见咯?”

“或许特快上见?”他玩笑似的纠正我,抓起一把飞路粉扔进火炉,“请吧,霍曼德小姐。”

妈妈拉着爸爸都已经进去了,我也不能晚太久,点点头,我看了他英俊温柔的脸最后一眼,喊出家里的地址,带着一阵足以让人翻箱倒海的呕吐感——我回到了英国的家。

一走出壁炉,我就看见爸爸正在接电话,他严肃的脸上沾着壁炉里的灰尘,十分滑稽,但他还没来得及擦掉,此时带着一种努力克制的笑意,嘴上却勉为其难地对话筒说,“这恐怕会有些费时间。”

我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走到沙发边,小声地说,“怎么了?”

妈妈神秘地笑笑,指指桌上的水晶球,“好运。”

埃及会给我们全家带来好运,出发前她这样说,我看了眼那颗一团雾气的玻璃球,什么命运的提示——我只看见了客厅水晶吊灯的倒影。

至于她总说的“爱丽丝有高超的预言天赋”——都是想骗我洗扑克牌,擦水晶球的由头罢了。

但我要承认,除去爱糊弄我和爸爸这点外,霍曼德夫人确实是个挺靠谱的预言家——因为,晚上爸爸就宣布了一个极好的消息——他被邀请加入一个皇家学会赞助的量子力学研究项目,而那个来电话的先生透露,如果他参加,将极有可能被提名成为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

那里面的会员可都是胡克、波义耳……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

“哇哦——”我被这个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崇敬地看着爸爸,他端起了高脚杯,深情地对妈妈和我说,“敬上帝——敬虫洞旅行。”

妈妈微笑着抬了抬杯子,“是飞路网。”

他假装没听见,咕咚咽下一大口红酒,脸变成了粉色,“差一点儿,我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他们说这个项目十分紧急,如果今天没联系到我,就要换成阿尔伯格那个傻瓜——”

“那个家伙和你比,连一个纳特都不值——”妈妈笑吟吟地赞美他。

“别——”爸爸挥了挥手,谦虚地说,“别,他只是思想有些狭隘——”

“……”我和妈妈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反驳他。

一个对魔法视而不见十五年的男人,说别人狭隘,为了忍着不笑,我的肋条都痛得要折断了。

晚上,我总算又躺回了自己房间那张熟悉柔软的床上,翻了下床边的日历本,离九月一号还剩十天,这个假期快结束了。

埃及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飘渺的好运似乎真的眷顾了我——至少,我和迪戈里先生,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

朋友般的,让我每天都尝到酸棒糖滋味般的开头。

我翻来覆去想着自己和迪戈里先生今天的每一个瞬间,感觉还行,但又很糟——因为我可悲的发现,或许靠我的办法——妈妈真得会一语成谶——“你会发现你和他成为了一对好兄弟”。

是啊,哪个女孩儿会对心仪的对象说,“欢迎你用猫头鹰找我借作业。”

那都是好兄弟,好姐妹间干得事啊!

我绝望地把脸捂进被子里,心想,要不、要不就问问妈妈该怎么办吧……也就是圣诞假期也回来洗洗扑克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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