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云絮状电光四处乱蹿，宇宙魔方散发出的蓝光亮到极致，变成了肉眼所无法捕捉的色彩，只在视网膜中留下一大团白色的光电云团。

红骷髅握着魔方的手开始分解，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正在进行某种神奇变化的宇宙魔方，试图驱动自己的身体扔掉手中的危险物品，却目眦欲裂地发现他的身体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魔方所汇集的能量越来越耀眼，红骷髅发出一声惨叫，在那道联通了宇宙与地球之间的光之桥中化作一道细小的红光，随着宇宙魔方发出的浩大的蓝光一起以光速牵引向上，在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后不见了踪影。

史蒂夫的眼睛被强光灼伤，只朦朦胧胧地看着宇宙魔方发出的蓝光渐渐暗淡，由空中掉落到机舱的地板上，竟然融化了机舱的底板，叮咚一声落到飞机的最底部，然后同样轻而易举地融化了最后一层遮挡，坠入飞机下的青空。

中心盛开着一朵鲜红玫瑰的美丽晶体迅速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层中。

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如果他早早地从红骷髅手里夺走了这块小小的正方体，是不是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西娅在他怀中一点一点消散，是不是……她就能活下来。

如果西娅还在的话，肯定会喜欢这块漂亮的小东西吧。她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和花朵，这个魔方刚好聚齐了西娅最喜欢的两大元素。

她以前就常常幻象着以后会拥有一个大大的白色房子，坐落在湖边。在那里她会有一个面积足够她种下所有花的花园。

【等我有了小孩子，我就领着他们坐到花园里绿色的秋千上，一边慢悠悠地摇着秋千，一边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故事读给他们听。】

史蒂夫还记得辛西娅说这句话时脸上温柔的表情，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来至深林的小鹿，充满了对未来天真的期盼。

史蒂夫抿着唇捡起盾牌，坐到飞机的驾驶座，上下打量着完全陌生的操作系统。他看向位于左手边的电子屏幕，一个白色的箭头正指向美利坚的领土——纽约。史蒂夫眉头一皱，接通了飞机上唯一一个频道，试探性地发出一条信息：“我是罗杰斯队长，有人在那里吗？”

宇宙魔方造成的光束把飞机前舱的玻璃弄破了一个小洞，高空冰冷的空气从那个小洞中蜂拥而入，将史蒂夫脸上的热汗迅速地冷冻成冰渣。他透过大块透明的玻璃望向外面的天空，夕阳已经潜行到了云层以下，残存的光芒将广袤的雪白云层染上柔软的焦糖色。

“罗杰斯队长，你打败施密特了吗？”

史蒂夫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辛西娅上次差点亲到的那个亚裔士兵，他脱下让他呼吸困难的头盔，回答士兵的问题：“施密特死了。我正在驾驶他的飞机。”史蒂夫检查了一番飞机的驱动系统和武器装置，发现飞机上还剩余着6发导弹——它们将会飞向世界各地，造成成千上万的伤亡。飞机的程序早就被设定好了，在刚才的打斗中红骷髅趁着史蒂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下达了这道不可逆转的命令。而史蒂夫没有红骷髅的秘钥，他无法调转飞机，停止导弹的发射系统。

除了让飞机落进海里，史蒂夫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对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毕竟他的生命比起半个世界的人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史蒂夫镇定地按住飞机的方向盘，将它往前倾。

三角状的飞机以陡峭的抛物线迅速地飞向蔚蓝的大海。

“只有让飞机坠毁才能终止施密特的计划，我要让它落到海里。”史蒂夫平静地阐述他的决定。

“罗杰斯，冷静！我让霍华德过来，他……”通讯频道里卡特特工的声音戛然而止，史蒂夫关掉了通讯设施。

涌入机舱的寒风猛烈无比，史蒂夫脖子上吊着的士兵铭牌和戒指互相撞击在一起，叮当作响。

史蒂夫抓住那枚朴素无华的戒指，虔诚地亲吻这块冰冷的金属，风霜侵染的脸庞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希望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会因为我没抓住巴基的手揍我一顿。”

飞机穿破了焦糖色的云层，急速地撞向肉眼可见的白色冰川。

史蒂夫清楚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可是他却并没有多少恐惧，他心中更多的是轻松，宛如脱去了所有的负重，毫无负担地重新变成他自己。

在这一刻，在他生命的最后……他不再是那个承担着重任、属于所有人民的美国队长——一个不能放声哭泣不能崩溃弱软的国家英雄。

在此时此刻，他只是史蒂夫·罗杰斯，来自布鲁克林的普通大兵。

“现在我是你一个人的了，西娅。”

冰雪飞扬，飞机重重地撞上了冰川。冰层被撞破了一个巨大的洞，飞机沿着这个巨大的洞口缓缓地，缓缓地滑进冰冷的北冰洋里。

那枚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在冰冷的海水里飘飘荡荡，最终凝固在了剔透晶莹的冰块中。

*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蝉聒噪地吵闹着，花朵在滚烫的阳光中蔫吧吧地耸下脑袋，一切都显得精神不振。

只有六岁的史蒂夫·罗杰斯刚被一群大孩子抢走零花钱揍了一顿，他坚强地忍了很久，直到躲到这片他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树荫下才抱着膝盖缓缓坐下，把脑袋埋在□□哭起来。

“你吵到我睡觉了。”一道软糯的童声突然在史蒂夫的头顶响起，惊得他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倒挂在树上的小女孩的脸。

即使是再可爱的脸蛋，猝不及防间离得这么近都会吓人一跳。史蒂夫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往后倒去，“咚”一声撞上坚硬的树干。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女孩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起来。笑得酸疼的腰杆没了力度，使她失去了对大腿的控制，笔直地从挂着的树枝上掉下来。

史蒂夫顾不上自己疼痛的后脑勺，急忙扶起小女孩，关心地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你还好吗？”

“你觉得人家是还好的样子吗！”小女孩眼睛里憋出两团泪花瞪向史蒂夫。

不善言辞的史蒂夫缩了缩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有点脏的手绢，怯生生地递给小女孩：“你，你的脸花了……”

自己这么大了，却还不如一个比她小的孩子懂事，真是……小女孩的脸慢慢红了，觉得有点羞愧。但她又不想服软，从史蒂夫那里接过手绢，看了看史蒂夫，拿着手绢擦干净史蒂夫脸上的泪痕。

这种样子一看就是被欺负了，既然他都友善地对待我了，我也要回报他，嗯，我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女孩为自己高尚的品格感动地点了点头，豪爽地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我看你人还挺好的，你是不是被欺负啦？我找我哥哥帮你揍回去呀。”

史蒂夫愣了愣，他眨了眨那双大大的蓝眼睛，歪着头的样子像极了橱窗里贩卖的小王子洋娃娃。他想明白辛西娅的话，挺起自己的小胸膛：“我没有被欺负，我有狠狠地揍回去哦。”

“那你为什么哭？”

“我……我只是想我爸爸了……他们骂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可是我有爸爸，我妈妈说爸爸很厉害的，他是一个很棒很棒的士兵！”

“诶，好巧哦。我妈咪也说爹地是个很棒很棒的士兵。”小女孩闻言拍了拍手，圆圆的小脸蛋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像是一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她是一道灿烂的阳光，驱散了夏天的炎热与烦闷，带着纯粹的快乐来到总是孤单一人的史蒂夫身边。

史蒂夫永远都记得当时的画面。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一束一束地落在小女孩的身上，她那头灿烂的金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又大又圆的眸子仿佛是两汪清澈的湖水，清晰地映入站在她对面的他的身影。

就好像……

在整个世界中只注视他一个人。

柔软的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触，偷袭成功的小女孩笑得像一只调皮的小狐狸：“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啦，我们的头发和眼睛都是一样的颜色诶。我叫辛西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手机的声音惊醒了史蒂夫，他从梦境中醒来，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回想了一下使用说明，犹犹豫豫地按住绿色的图案。

挂断弗瑞的电话，史蒂夫拿起床头的相框，抚摸着黑白照片上辛西娅灿烂的笑脸，定定地看了她好久，嘴角才缓缓上扬。

“早安，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