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了虾仁，你最喜欢的。”

江淮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莘深这下彻底清醒了，昨天发生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脑海里快速掠过。

她想起来了。

他说要离婚。

然后她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他们离婚了。

后来，她跑去喝酒，再然后，江淮的好哥们过来找她，她拉着他一起喝。

之后，她就不记得了，好像是喝醉了。

但是，印象里模模糊糊的，分明有过江淮的身影。

他抱着她，好像在说，他后悔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温柔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她知道，不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是为什么？

江淮刚刚向她走近一步，她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离婚了？”

像是问句，但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

江淮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越过她把粥放到了桌子上。

“我们签了离婚协议。”

莘深转过身。

他抬起头看她。

“但是，我们还没有离婚。”

没有正式办理离婚登记，在法律上自然还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他摘掉围裙，笑着看她。

“过来尝尝，我熬了很久，味道应该还不错。”

莘深对上他的笑，突然有些不明白。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软糯鲜甜的虾仁粥入口，仿佛能把人融化的感觉。

只是尝了一口，鼻间就开始莫名泛酸。

“不喜欢？”

莘深摇了摇头，放下勺子，抬眼，看向他。

“我是怎么回来的。”

“不记得了吗。”

江淮轻笑，抬手，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莘深下意识地想要躲过，就见他瞬间收起了笑容。

“你喝醉了。”

“我打电话给赵一时之后，就去他家带你回来了。”

他语气平常，她听不出其他。

“为什么带我回来。”

“担心我？”

她想了想，只觉得可笑。

谁知道，他却真的点了点头。

“嗯，担心你。”

莘深看着他。

“为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立场担心她。

“因为，你是我老婆。”

江淮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显然他的回答让她觉得很好笑。

毕竟，说要离婚的人是他。

“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忘了吗。”

江淮却不理会。

“没有离。”

他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她。

“我们不会离婚。”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那么，他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都算什么？

似乎，静了许久，她才问他。

“那离婚协议书呢。”

“不作数了？”

他点头。

“嗯，不作数了。”

“是吗。”

莘深忽然轻呵一声。

抬眸，眼里有泪光点点。

“江淮，你把我当什么？”

她抓起一旁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砸了过去。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凭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眼泪开始不住地流，委屈仿佛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

凭什么，他说不爱就不爱，说离婚就离婚，说把她托付给谁就托付给谁，想如何就如何。

怎么，当她是东西，是物品吗。

可以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从头到尾，他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有问过她一句是否愿意吗？

什么都是他说，他决定了，她只能听着，认了。

呵，真是，像个傻子一样。

抱枕打在头上的感觉，不痛，只不过带了些力道，让人有些恍惚。

她也是气急了，手边有什么就都丢过来，他没动，就坐在那里受着。

直到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去了卧室。

江淮听到屋里有收拾东西的声音。

所以在莘深提着箱子走出来时，他就守着卧室门外。

“让开。”

江淮没动。

“我说让开，你听到没有。”

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用肩膀撞他。

“你让开！”

他直接抱住她，她自然是挣扎着不让。

“放开我！”

她松开行李箱，一边挣扎一边打在他身上。

“你放开我，江淮，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她似乎真是恨极了他，打在他身上的力气每下都很重，最后挣扎不开，她干脆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用尽了全力。

江淮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抬手轻轻按在她的头发上。

“对不起。”

“我错了，老婆。”

她莫名地就安静下来了，只是眼泪又开始流出来了。

“混蛋……”

“嗯，我是。”

他应的痛快，没有丝毫推脱。

莘深于是更气了。

她突然又低头，咬住他的肩膀。

江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她发泄着。

好久好久，她终于闹的累了，总算安静了下来。

“放开我。”

“不放。”

“江淮！”

“嗯。”

“你放开。”

“不放。”

像是无赖一样，她还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一面，一时有些失神。

“你还想怎样？”

回答她的是他有些带着央求声音。

“你不要走……”

“为什么。”

“不想让你走……”

莘深突然间就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他。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示弱过。

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冷静而自持，好像是无所不能，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

但她意外的发现，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怕。

原来，他会怕她离开。

“为什么……不想让我走？”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说要离婚吗。”

他摇头。

“不离。”

她不管不顾。

“你不是让我签离婚协议书吗。”

“离婚协议书……已经被我撕了。”

她一顿，又问他。

“你不是说，财产都归我，然后你就搬走吗。”

他低头，将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低低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财产都给你，但我不走。”

“你不是还要撇下我，把我丢给你的好哥们来照顾吗。”

“我没有！”

最后一句，他回答的声音最大。

莘深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脚，然后猛地把他推开。

“你没有？那是谁打电话给赵一时，让他去找我，我在酒吧喝醉了你也不管，你就把我丢给他，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是吗！”

莘深简直越想越生气。

她对赵一时没意见。

她气得是他。

鬼知道她昨晚跑出去，多么希望他会因为担心而跟出来。

所以当她故意喝醉，看到来的人不是江淮而是他的好哥们时，她简直气疯了。

那种时候他不应该亲自去找她，哄她吗。

找别人来算什么。

难道就不怕她红杏出墙？

呵，不过后来她又一想，既然他都铁了心要跟她离婚，那她出不出墙对他来说恐怕也不重要了。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我到底是你老婆还是别人老婆？”

她承认，她就是小气，就是斤斤计较。

“没话说了？

江淮看着她，然后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

莘深甩开，他又拉，再甩开，他再重新拉。

到最后，她被磨得没了性子，索性任他拉着了。

“是我不对。”

到底还是他服软了。

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老婆。”

“我错了……”

声音小心翼翼地，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你哪错了。”

“哪都错了。”

莘深抬头看他。

“然后呢。”

“我会改。”

“怎么改？”

回答她的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轻到，她来不及反应，便没有推开。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我不能陪你一起过你喜欢的生活，我怕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我怕没有以后……”

“但是我后悔了。”

“我不该自作主张决定我们俩之间的感情，也不该不顾你的想法和情绪，惹你生气，害你伤心难过，更不该让别人帮我照顾你。”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

“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会放开。”

“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对，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离开好不好……”

耳边是他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

莘深没有说话。

只是心跳，在这瞬间，骤然加速了。

这种突然悸动的感觉，她知道很没出息，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眼角的泪水甚至都还没完全干涸，但是嘴角情不自禁翘起的微微弧度却又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