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后。

秦之予从叶琳那得知消息，圣上已经同意大皇女纳侧夫一事，并亲自下旨为她定了日子。

于是，秦之予而今便出现在了春宵阁。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思。

总归，如果不来这一趟，她怕是寝食难安。

想来，竟只剩苦意。

叶琳跟她道歉，只说当初不该带她来此，更不该安排她和他见面。

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秦之予自己才最清楚。

她从没后悔那晚踏足春宵阁，更没后悔认识了他。

她若是后悔，也只是后悔没早认识他，更后悔没有更加珍视他。

她以为，娶他便是最好的负责。

但却忘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没有想过，他是否也会如她一样喜欢。

于她是满心欢喜，但对他而言却并非如此。

她考虑的太过简单，却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比她所想的还要更多。

她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要娶他。

所以，当她跟他说要娶他时，在他看来，应当更多的是觉得可笑吧。

……

秦之予来的时候，一如从前那般，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只说想要见沈老板，便被他的贴身小侍领了上楼。

他对她，着实是不同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肯嫁给她。

她怅然若失地想着，人已经到了他的门前。

秦之予刚想抬手，不知怎么的又放了下来，一旁的小侍见此，只对她笑了笑，便替她敲了门。

得了允许，又替她开了门。

秦之予顿了顿，才踏了进去。

身后，门被从外关上了。

“秦小姐，许久未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抬首，便见他坐在窗前，微微侧身，笑看向她。

仿佛仍旧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但秦之予却暗暗地皱起了眉。

想到，他不久就要嫁给大皇女……

她开口，声音不知怎地就冷了几分。

“我听闻，你要嫁给叶景欢……是吗”

竟没有多余的掩饰的话，直接就这样问了出来。

问完连她自己都有些惊到。

但她面上仍旧保持镇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轻离没有露出一丝诧异，就像是，早就想到她会知道一样。

“所以。”

“秦小姐是来恭喜我么？”

他竟然……就这么认了。

秦之予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和叶琳告诉她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听他亲口说出来……果然比拿刀子直接戳她的心还要疼。

好久，她才听到自己很是艰涩的声音：

“你希望……我恭喜你？”

沈轻离片刻笑了声，道：

“自然，是希望的。”

“你……”

秦之予暗暗收紧了手指。

纵然已经知道了那些关于他的事情，可是，听到他这样说，她仍是难受的紧。

“为什么。”

她努力压着声音。

“因为你和他曾有过婚约……因为你心里，仍旧喜欢她，也只有她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但他这样的沉默在她看来，就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因为他喜欢叶景欢，所以不接受她。

因为他喜欢叶景欢，所以才要嫁给她……

是这样吗？

秦之予突然觉得很气愤。

这种直接涌上来的感觉，让她一时无从掌控。

“如果是这样……”

她声音冰冷。

那为什么……

“你要跟我……”

指甲似乎太过用力，已经嵌进了肉里。

“我知道，她一直都护着你，所以，你也从来都没有……”未尽的话被她压下，抬眼，声音都颤抖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跟她……那样呢？

如果不喜欢她。

如果不愿意。

他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她。

可是，如果是喜欢她。

那他又为什么，不愿接受她？

她不明白。

“为什么……”

沈轻离接着她的话。

而后笑着看她。

“因为，我想引诱你啊。”

他说完，就见她愣在那里。

先前那些情绪在顷刻间都消散不见，呆愣着有些晃神，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沈轻离起身，向她走了来。

在她面前停下。

“为，什么？”

她的疑问太多，却好像只会问这三个字了。

他说想引诱她……

如此直白。

让她更是疑惑不解。

“因为啊。”

他语气仍旧淡淡地，波澜不惊。

“我对不近男色，守身如玉的秦帝师之女，闻名已久。”

说着，他眉眼浅笑。

“所以，第一次见你，便想要引诱你了。”

她微微皱紧眉头。

他，他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难道，只是这样，觉得有趣，好玩？

似乎瞧出了她的想法，他又弯弯唇角。

“自然不是因为好玩。”

“就算再如何，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来玩闹。”

他很平静开口。

“因为你是我选了好久才选定的人。”

一字一顿道：

“可以，让我托付终身的人。”

秦之予微张着口，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说……她是可以让他托付终身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出来了。

他到底……

“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她，轻笑：“吓到你了？”

“所以，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又怎么敢说要娶我。”

说着，笑容全部收起。

眼帘轻压，他的语气也变的有些冷漠。

“我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

“因为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自己考虑，包括引诱你，也是想让你喜欢我，最好可以非我不娶。”

抬眼，对上她的。

“因为，我很贪心。”

“我想摆脱这个身份，想要做正夫，想要我的妻主，只能有我一人。”

说完，他静静地看着她。

周遭一切似乎都跟着静了下来。

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秦之予不知道其他。

她只知道，她的心跳，随着他的话，变了几变。

最终，归于平复。

吓到她了？

的确。

她从没想过的。

也是她想不到的。

他说的这些。

……

但是，她更多的，却是生气。

气的，是他。

他凭什么……让她被动至此，没有一丁点的抉择权！

“那么……”

她听到自己带着压抑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嫁给她？”

而后，向他靠近。

“你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你说你很贪心，想要摆脱这个身份，想要做正夫，想要你的妻主只能有你一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给你的。”

“如果你一早就设计好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又放弃了，你可以继续接近我，你可以利用我，索要一切，你想要的，你谋划的，贪心的一切，只要你说，我都可以给你！”

她握住了他的肩，手指微微用力。

“沈轻离，你告诉我……”

“为什么？”

他能感受到她努力压制住的怒气。

“你，不介意吗。”

许久，他轻轻开口。

“不介意，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

“也不介意，我从头到尾，只是想要利用你……吗？”

她拧着眉，声音微颤着。

“你要我怎么介意……”

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我与你说过，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已是溃不成军了……”

“我只会庆幸和开心，你选定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是我。”

所以……

她又怎么会介意他因为什么接近她。

对她而言，只要他能接近她，便已足矣令她欢喜了。

他因为她的话，有些微的怔住。

而后，轻呵了声。

“是这样吗……”

秦之予面色紧了紧。

“所以，为什么选择了叶景欢……”

“没有。”

话没说完，就听他如此说道。

秦之予一怔。

又听他道。

“她是来与我说过，要纳我为侧夫。”

语气平淡。

“我拒绝了。”

只愣住片刻，她又是欣喜，面上瞬间浮上喜悦之色。

“你是说，叶景欢要纳的侧夫不是你？那你……”

沈轻离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她。

“你不问问我，是如何拒绝她的？”

秦之予又愣住。

但如果真要问她，她其实是不在意的。

毕竟，不管他是如何拒绝的叶景欢，总归他是拒绝了她……这样就够了。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他看在眼里，不由地笑了一声。

“如果我说同样的理由，你听了之后也会和她一样呢。”

秦之予微微皱眉。

“是什么……”

她会和叶景欢一样？

“也无它。”

他低了低眼眸，声音轻的好像要听不见。

只是……

“我不能生育。”

抬眼，看向她。

“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这是我自己选的。”

“当初入了这里，我便主动喝了那碗绝孕的汤药。”

秦之予听了，下意识喃喃道：“为什么你要喝……”

明明，可以不需要喝的。

虽然入了这春宵阁，但他到底是被叶景欢好生护着的，所以，他完全可以不用跟那些男子一样，喝那药……

对她的疑问，他也没有掩饰。

只是道：“自然，是为了报复。”

至于是报复谁。

已经不言而喻。

然后，他又是浅浅一笑。

“所以，我与她说了之后，她便不再纠缠了。”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她却觉得心头一震。

对上他的笑，心口莫名地发紧。

有些疼。

却不是因为他的话。

而是因为，他如此平静地将这话说出来。

她自然知道，生育这种事情对男子来说有多重要，如果不能生育……

这种事，对他而言应该是痛苦的才对……

可他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就这样跟她说了。

甚至也许，对她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期待。

就像是，已经无所谓了，便也都不在意了。

“其实入了这里，我便没想过会离开。”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但人到底，还是会贪心的。”

所以，他才会接近她啊。

“如此，你还想要娶我吗？”

他说完，温温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