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许久，她未答话。

“既是这样。”

沈轻离收起笑，神情有些淡漠。

“秦小姐若是无其他事，就请离开吧，我有些累，今日便不留秦小姐了。”

说完他便要转身往内室走。

只是刚一转身，手腕便被抓住了。

他目光平淡地看向她。

“沈轻离。”

她声音微颤着唤他。

“你……想清楚了吗。”

“若你当真愿意嫁于我……”

他微微挑眉：“你便要娶我么？”

她轻轻敛眸，声音低而轻慢。

“我，从来都没变过想法。”

“可我不想强迫了你，若你是真心愿意……只要你说一句，那我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眸光认真而坚定。

他静默了许久。

然后轻笑了笑，问她：“只要我说一句愿意，你便会娶我，其他的便都不管了吗。”

她一顿，而后点点头。

“你只考虑到我的意愿如何，你自己呢。”

她怔了怔，却没回答。

他便也看着她。

“我说的话你全部都听清了吗。”

“我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的算计，这算计里也包括让你……喜欢我。”

抬眸，语气清冷。

“你知道这些，还是要娶我？”

听到他又再一次问了这话，秦之予也温声笑了起来。

“我已经说了，我很开心……就算是被你算计，我却只会庆幸，这个人是我。”

好在是她，幸好是她。

“是吗。”

他又问。

“即便是我要求你只能有我一人，不得近其他人身，便是通房小侍也不能有也可以？”

“娶了我，连自己的子嗣都不会有，这样也仍旧没关系吗。”

说完，他又轻呵了一声。

“就算你愿意，想来你爹娘也不会同意吧。”

抬眼，看她。

“秦小姐，敢为了我忤逆你的母亲吗？”

一眼里包含了太多，似嘲讽，似质疑，还有……一闪而过的期许。

秦之予只觉得心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轻抚过，很轻，但却惊起了一层涟漪。

他，一遍遍地问她。

实际上，仍是怕的吧。

怕她做不到，怕她承诺不了，怕她……和他就这样没了关系。

他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像是无所畏惧。

这个时候，她原本还因他惶惑不安的情绪，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她松开他的手腕，却握上他的手。

他的手指很凉，她轻轻握住，而后缓缓收紧。

“那时我曾来问过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其实在问你之前，我心里就已经存了一个念头，不管你答应与否。”

语气顿了顿。

“我啊，自遇上你之后，好像就变得越发不是自己，后来我便想着，若能娶了你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你不愿嫁与我……”

她说着，轻舒了一口气。

“那么我此生便不娶了吧，孤身一人也好过娶一个不相干的人。”

抬眼，眸光微亮。

所以。

“信我一次，可好？”

……

数日后。

太女宫中。

“你说什么？”

正在喝茶的太女，因为秦之予的一句话直接将喝进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秦之予不慌不忙地替她递过一方素帕，面上倒是淡定的很。

“我说，我要娶沈轻离。”

“这回殿下可是听清了？”

太女连嘴都顾不得擦拭，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道：“你说真的？”

甚至还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

“生病了？”

“不然怎么说些胡话。”

秦之予拂开她的手，偏了偏头。

“殿下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既然说了出来这话，自然是认真的。”

“你……”

太女不由地皱起眉来。

“就是因为了解你的性子，所以才不能由你胡来，那日我与你说的话你是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你竟然还说要娶他，你知道沈轻离是什么来历身份，他可是叶景欢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太女更是惊声。

“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娶沈轻离，莫说他的身份复杂，就算他当真只是一个青楼小倌，你母亲也不会允许你娶的，以你的身份，要娶的人怎么也应该是一个清贵公子，沈轻离如今的身份，就算给你做侍都是不配的，你……”

秦之予打断太女的话。

“所以，我才会来拜托殿下帮忙。”

“拜托我帮忙？”

太女一脸‘你脑子没毛病吧’看着她。

“此事我如何帮你？”

而后又道：

“莫说我无法帮你，就算能帮，我也不会帮的。”

秦之予见她如此态度，倒也不急，只是等她说完后，才看向她道：

“殿下会帮我的。”

“你死心吧，我不会帮……”

太女当即反驳，话还未说完就听她幽幽地开口道：

“我要娶他，这不是正中了殿下下怀吗？”

说完，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所以，殿下自然会帮我的。”

太女一顿。

“你在说什么……”

秦之予没有任何顾忌地迎上她的目光。

“殿下何必如此，我既然已经说了要请殿下帮忙，那自然是会如殿下所愿的。”

“殿下那日之所以会告诉我轻离的事，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来求殿下帮忙吗，或者……殿下是想要让我完完全全站到您这边。”

“什么意思？”

太女收了表情，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秦之予笑了笑。

“我人虽然木讷，倒也不算蠢笨，所以殿下如此不同寻常，过后我再细想，便也能明了了。”

“更何况，殿下又几次三番地与我强调了大皇女……”

“我若再明白，只怕殿下也不屑于再拉拢我了。”

太女听完，便看她又笑道。

“你身为我的陪读，本就是我的人，我又何须费此力气拉拢你？”

秦之予却没有再笑，只看着她道：

“因为，殿下想拉拢的，并不只是我。”

“如果，是我身后的，包括我娘在内的整个秦氏一族呢。”

太女脸上的笑意终于隐去。

她看着秦之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之予说笑了。”

“我为何要拉拢秦氏一族？”

“我本就是太女，是嫡传正统，名正言顺，又何须去拉拢谁，更何况……拉拢朝臣的名头，可是不被母皇所喜的。”

话虽如此，可她看向秦之予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等她的回答。

秦之予自然知道她是不会直接承认自己的目的，便笑了笑。

“殿下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传正统，但是，谁让大皇女已经得了纪大将军这个靠山呢，更何况……”

低眸轻呵一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圣上一直都很喜欢大皇女，不然也不会为她娶了大将军的嫡子。”

“秦之予。”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太女淡淡地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

秦之予对上她的眼眸，终于，两人相视一笑。

她知道，此番，她就是真正地站到太女这边了。

——

几日后，秦帝师从宫中一回府中，就将秦之予叫去了书房。

“逆女，给我跪下！”

秦之予跪下之后，便见她娘又拿出了戒尺，话都不愿与她多说，就要她抬起手心。

“娘既要罚女儿，能否告知女儿原因。”

秦之予自然不会任由她责罚，因此没有伸手，而是质问。

“你做了何事，还要来问我？”

秦帝师面带怒容：“今日若非圣上无意中透露消息，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秦之予平静地看向她娘，没有一点惧怕之意。

“到底是何事，女儿愚钝，还请娘言明清楚。”

“你，你这孽障……”

秦帝师似乎气急，也不管她伸不伸手，拿着戒尺就抽打在她身上。

打了许多下，力道都很重，秦之予却忍着没有出声。

秦帝师还要再打，房门便从外头被推开，原来是秦之予的爹爹甄氏闻讯赶了来。

他一推开门就见到秦之予被打，急的忙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戒尺。

“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打女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说着又转身去看秦之予。

“阿予没事吧，可还疼？”

秦之予对她爹爹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爹爹，我没事，不疼的。”

甄氏闻言眉头一皱道：“胡说，怎能不疼，别理她，你起来，让我看看。”

秦帝师一见，顿时不悦道：“谁说她可以起来了，给我跪着。”

甄氏便冲她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应当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她要做什么！”

秦帝师越说越气。

“你知不知道她竟敢私瞒着我，去找太女为她向圣上求了赐婚！”

“赐婚，什么赐婚？”甄氏一听也是一愣，又问她：“求的是何人？”

“何人？你问问她。”

“她倒是真有脸面，为了那春宵阁的沈老板求到了圣上面前！”

闻言，甄氏也惊到了。

春宵阁……那不是……

心下当即很是复杂。

可还不等他问秦之予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帝师便气恼道：

“我今日就要打死这个逆女，免得将来被她气死，我秦氏一族也被她丢尽脸面！”

说完，她又夺过戒尺，就往秦之予身上抽。

“别打了！”

甄氏一急就用身子护着秦之予，秦帝师一是未查竟是打到了他的身上。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挨了这一下，当即脸色一白，就要向后倒去，秦之予一见忙伸手扶住他，挣扎着站起身。

“爹爹！”

“微雨！”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秦帝师这会儿也顾不得对秦之予生气了，忙从她手中接过甄氏，抱着他就往书房外走去，边走还边叫下人去唤府医。

半个时辰后，秦之予守在她爹爹的房外。

府医许久才从房里出来。

她一见府医便问她，她爹爹如何了。

府医见她脸色不好，便宽慰她道：

“没什么大事，倒是喜事一桩。”

秦之予有些疑惑：“喜事？”

“这下要恭喜小姐，又要多添一个血亲了。”

闻言，秦之予便愣在那里。

“秦夫郎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次因是第二胎，加上上了年纪，所以才没有太明显，好在发现的及时，就是有些气血亏，需要好生调养方可……”

后面府医再说了什么，她便全都听不见了。

等到府医说了告辞，她才回过神来。

“那您慢走。”

她说完，目送府医离开。

嘴角便慢慢地弯了起来。

她爹爹竟是有了身孕。

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在此时，前头忽然听到管家匆匆跑了过来，见她便忙道：“小姐，您快去前厅看看，宫里的人来传旨了。”

秦之予几乎是立刻，转身便向前厅奔去。

这圣旨，总算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