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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歇要回书院,沈魏氏一听便是百般不愿。

等沈歇已然收拾好站在了门前,沈魏氏仍旧是拦着他不肯让他离开。

“歇儿啊,你这伤还没好透,怎能去书院呢。”

沈魏氏跟在沈歇的后面,眉头紧皱,任他如何说,她都不同意就让他这么回去读书。

虽说是读书事大,可他这一身伤都还没好呢,怎么能不养好就回去呢。

说是没伤到筋骨,可到底是受了伤,只不过养了两日,这怎么能行呢,这样子怎么能读的下去书,这不是去找罪受吗。

“娘。”

沈歇看向沈魏氏,见她一脸担忧,便轻拍上她的手,安抚道:

“儿子身上已无大碍,您看我这不是行动自如,没有任何影响吗,何况书院那边已然落下了两日课程,儿子心中惦念不已,所以自当早早回到书院读书,如此才不会辜负娘和爹对儿子的期盼和寄托。”

他说完,沈魏氏又是感动又是忧心,心里就更加不舍了。

“娘知道你个孝顺的,可就算读书也不能不顾身子,你的伤还没好,等再将养多些时日,好透了再去也不迟啊。”

她的儿子如此懂事,她怎么能舍得让他拖着受伤的身子去读书受苦。

沈歇却是轻轻摇首。

“娘,读书本就不是享乐。”

“何况,儿子既已决定明年下场,便更要抓紧时间了。”

“娘,二弟说得对。”

沈青山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突然也开了口劝她。

“既然二弟都已经说了要回书院好生读书,娘就不要再阻拦他了。”

其实,沈青山一直没有违抗过沈魏氏的,包括娶了现在的妻子张氏,还有一心要供二弟念书之事,从未起过二心或是别的念头。

但他也不是就只会听爹娘的话,没有自己的想法。

让他供二弟读书,他没有怨言,但是如果他不知进取,像外头传言那样,只是为了让家中出钱供自己享受而读书,他心里也是会有想法的。

尽管,他并不愿意相信那些传言,所以也并没有告诉爹娘他们,就是怕他们担心。

但他在外头的确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都是说他家二弟再县城中并不专心读书,总是跟那些地痞流氓,富家子弟混在一起。

而这回他满身是伤地躺在家门口,老实说,沈青山心里实则已经开始怀疑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了。

他怕他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和事,所以才被打成这样。

因而眼下,在听到沈歇说出这些话来,他心里也就安下了许多。

他是他的弟弟,他不应该怀疑他。

既然他说了要专心读书,明年就下场,那沈青山就相信他,一定会认真对待。

沈魏氏再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来,到底点头同意了。

只是她还是不肯放下心来,又是各种嘱咐,又是给他塞钱,生怕他有什么不好,照顾不好自己。

“娘,钱我还有,不用再给我,我去书院是念书的,不用这些钱。”

沈歇推拒了沈魏氏递来的钱包,然后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萧玉禾。

似乎是碍于沈魏氏,所以一直没有上前来。

但她满眼忧心,分明是想跟他说些话的。

“娘,我还想跟娘子说两句。”

沈歇这么说,沈青山就拉过沈魏氏道:“娘,还是让二弟跟弟媳说几句话吧,二弟这一去可要年底才能回来呢。”

沈魏氏一听,也不由地扭头看了一眼避开眼的萧玉禾。

到底是刚刚成婚的小夫妻,乍一分开难免会不舍,她当娘的,也不好拦着不让人家说话,这样想着,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还想说,歇儿这一走,莫说是他媳妇,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也一样许久见不到。

可见儿子那样,还是惦念着媳妇更多些。

沈魏氏心里头有些闷闷的,到底对萧玉禾开口道:“愣在这里做什么,你男人都要走了,还不快点去多跟他说会话。”

说完,她就甩开沈青山的手,转头往屋里去了。

沈青山见沈魏氏走了看,也冲他笑道:“你跟弟妹好好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时间了。”

说完也跟着离开了。

原本张氏还在屋里探头出来往外看,也被沈青山拉进了屋里,不让她偷听。

沈歇见他们都走了,这才看向萧玉禾。

她低着眉眼不看他,手指却一直在揪着衣角。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叹了一声,然后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

萧玉禾一顿,继而便由着他拉着手,到底没有抽回。

“娘子。”他低声唤了她一声。

“我此番离开,便要到年底才能回来了。”

“娘子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萧玉禾蓦地抬头看他,半响,轻声道:“相公……安心读书。”

他又问她:“便没有别的了?”

萧玉禾看着他,眼里有些迷惑,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便笑了,问:“娘子可会记挂为夫?”

闻言,萧玉禾一怔,脸上随即变热。

“我却会惦念娘子的。”

轻的好像羽毛一样的话语落入她的心底,让她心里某处暖暖的,又痒痒的。

她没说话,他便也没强迫她。

不知何时,他松开她的手。

“我该走了,娘子,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但是人已经慢慢走远。

萧玉禾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莫名地想要叫住他。

而她这么想,便也叫出声了。

“相公。”

她站在门前看着他停住的背影,忽地弯了弯唇道:“我会在家中侍奉好娘亲,也会……记挂你的。”

沈歇没有转身,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了。

——

从村子到县里,沈歇走了整整半日,回到书院里,已是下午了。

他读书的地方说是书院,其实只不过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学堂,是由一个五十多岁,姓邹的老秀才开的。

邹秀才年龄大了,早些年还能下场,近几年因为身子越发不好,倒是渐渐歇了再考的心,转而开了这间学堂,索性安心教书了。

学堂里的学生也不算多。

都是像沈歇一样没有功名在身的白身学子,有从未下过场的,也有屡次下场皆未考上的。

而其他如果有考上的,便都去了更好的地方继续学习了。

留下来的自然都是和沈歇一样的。

但其他人至少都是一心向科举,不像沈歇,一颗心全然没用到正途上。

所以,邹夫子对他是很不满意的。

沈歇回到书院,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先去拜见邹夫子。

邹夫子正在书房看书,见他进来,脸色便不大好看。

“学生沈歇见过夫子。”

沈歇对着邹夫子恭敬地行礼,惹来邹夫子一声冷哼。

“怎么,我听闻你因惹事被人打的重伤,回家修养去了,怎地现在就回来了?”

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劳夫子挂心,学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自然应当尽早回来读书。”沈歇不卑不亢道。

“哼。”

邹夫子摔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走向他面前。

“你若真是知道上进读书,就不会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身为一个读书人,整日与那些地痞流氓厮混在一起,还被人打的一身伤,简直是有辱斯文,丢读书人的脸。”

邹夫子气的直想抬手打他,但最后到底碍于身份没有动手。

“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下去,我也教不了你了,你便回家去吧。”

“夫子。”

沈歇待他说完欲要撵他离开的话,才出声。

“学生自知此前误入歧途,犯了诸多错误,如今经了一事,学生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处,知道,身为读书人,不该存了其他心思,应当用心在读书之事上,更不应该与那些闲杂人厮混。”

“所以,学生今次特来向夫子请罪,无论夫子如何责罚,学生都毫无怨言,但请夫子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日后定然用功读书,专心考科举,再不会招惹其他是非。”

一番话听上去尽是肺腑之言。便是邹夫子,也信了他大半。

他皱着眉看着跪倒在地的沈歇,半响终是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罢了,你且起来吧。”

“既然你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有决心改正,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下次再犯……”

“无须夫子多言,学生会自请离去。”

邹夫子的话没说完,他便接过言道。

“夫子放心,学生此番定不会让夫子失望的,且……学生已打算明年县试下场一试。”

他说完,目光坚定地看向邹夫子。

邹夫子却是大惊:“你说什么?”

于是沈歇站起身,对着邹夫子郑重地鞠了一躬,又再度重复一遍道:

“学生已打算明年下场,还望夫子费心相帮,学生此番必定全力以赴,不会再令夫子失望。”

邹夫子听完,已是梗在那里,只是看着他极为认真的模样,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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