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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吗?”

脑后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蹭破了一点点皮,少年侦探在是否要说实话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点三秒,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痛。”

真正需要犹豫的时间零点三秒足矣,剩下的一秒是因为他觉得太快回答多少有些不符合自己目前负伤中的虚弱人设,故意放慢了速度。

头是万万不敢点的,刚刚坐在旁边的那个废柴发明家不过是稍微挪了挪脑袋,就被灰原哀提气一声‘别动’吓得僵到了现在,虽然对比起来香理要温柔得多,不过正是有对比——才会显得自己更加乖巧懂事一点嘛。

覆盖过两边太阳穴的力道又放轻了一些,未来女子本因坊的手依旧很稳,几缕长发从肩头垂落,在餐厅的顶灯下镀上一层暖金色,近得像是要贴上他鼻尖。

这个场景所带来的既视感实在是过于浓重,一瞬间就把他拉回了那个无星无月的雨夜——江户川柯南跟永山香理的初次见面,那个时候他心里还牢牢绷着一根名为安全距离的弦,眼风都不带往旁边扫一下,只敢克制有礼的盯住自己袖口。

少年侦探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很快意识到这又脱离了人设,抿了抿唇角掩饰过去。

女孩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脑后的伤口上,这一番表演近乎是做给瞎子看的,但也不完全算是白费功夫,跟他同处一个境地的发明家注意到了,表情顿时又一言难尽起来。

不过废柴发明家的感受并不重要,少年侦探权当他是羡慕嫉妒恨,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任由永山香理拂开他伤口附近的头发,绷带绕过两圈之后,又一本正经的为自己申请男子汉待遇。

“香理,可不可以不要蝴蝶结?”

灵魂十七岁的某位大侦探十分卖力的开始维护属于七岁小男生的自尊心,不管多少岁,在这方面男性似乎拥有从一而终的执着,蝴蝶结是男子汉尊严的底线,说什么也不能妥协。

小小的事情被他说得像是一生的请求,女子高中生唇角泄出三分笑意,一手固定住绷带,身体向后仰了仰去够医疗别针。

她笑起来的时候,头顶吊灯都像是自带的聚光灯,灯光落进她眼睛里,是今夜消失不见的星辰尽数归于其中。

少年侦探的心脏被击中了一瞬。

原来是真的。

他有些愣怔的想,心跳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像是自己为自己听诊,微弱的跃动通过胶管传导至耳畔,转化为响彻鼓膜的轰鸣。

喜欢的那个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原来真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香理。”小少年跳下椅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绷带还没有固定好,一圈一圈的散下来,香理掌心里还攒着已经没有用处的医疗别针,另一只手被那个莫名激动起来的伤患拉住,不敢反抗,只能顺着力道跟着他往前跑。

!!!

待遇的差别过于明显,另一个伤患两眼发直。

大幅的画像慢慢向右旋开,露出藏在后面的竖向钢爬梯,虽然知道这座城堡里处处都是机关,也亲身经历了其中奥妙,发明家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某种即将接触到最后那个真相的预感让他几乎忘记了额角还在发疼的伤口,下意识想要跟随着一探究竟。

一晚上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宝藏,虽然不可能属于自己,但看一看……也不违法吧。

茶发小姑娘站在椅子上,捏着棉签居高临下的瞥来一眼。

发明家噤若寒蝉。

欧式城堡的架构普遍宏伟,跟向下的地道一样,向上的爬梯也很长,一格一格仿佛永远踩不到尽头。

女子高中生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所有的侦探都拥有一副用不完的好体力,一夜奔波过后,竟还能精力充沛身手矫健的向上攀援。

受到这样的热情感染,香理觉得自己也有了攀爬的动力,她挂在半途中停了停,把别针收回口袋。

“累了吗?”小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反应之快让香理有种他其实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女孩子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问。“伤口……没事吧?”

……糟糕,太得意忘形结果忘记了自己应该还是个伤员。

少年侦探僵了一下。

他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圆回去,好在向上摸索的手适时的挥了个空,于是撑住自己翻出了通道,转身蹲在通道口伸出手,又愣了愣。

怪不得说梦境与现实永远都是对立面,在梦中十指相扣的时候还能完全裹住的手,放到现实里就完全调转过来,在拉女孩子上来之前还要先考虑一下自己会不会被反拉下去——不行不行,这种想法对女孩子的体重来说实在太失礼了……忘掉忘掉忘掉!

内心的挣扎突然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少年侦探还没想好自己该不该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尖就触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稍嫌冰凉的、熟悉的、安心的温度。

于是原来还有些失落的内心莫名其妙高兴了起来,他努力控制着嘴角的弧度好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轻佻,反手圈住了女子高中生的手腕。

“到了哦。”

少年侦探轻声说道。

他掌心滚烫,香理借力站稳,又被带着向前走,明明周围还很昏暗,小少年却走得胸有成竹,被拉住的手背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环,女子高中生蜷了蜷手指,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然后,铺天盖地的光线就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

是日出啊。

人类的眼睛并不能适应这样巨大的明度变化,生理性泪水迅速涌上眼眶,香理低头想要擦掉眼泪,不经意看见小少年望来的灼灼目光。

他的眼睛比日光明亮。

“送给你……我把日出送给你,香理。”理智派的侦探还是不能太适应这种从理论上来说全无实现可能性的浪漫宣言,顿了顿,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下次,再一起去看吧。”

从逻辑学角度考据的话,这句话简直狗屁不通,少年侦探刚说完就恨不得时光倒流推翻重来,深觉自己这个晚上大概丢尽了侦探界的脸,想要再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却被扑面而来的气息逼得咽下了所有未尽的音节。

永山香理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尽相同,没有什么理由,也不存在任何深意,心脏蓦地柔软下来,想要被温柔对待,又想被抱得更紧。

刚刚在聊什么话题来着?

少女柔软的发丝蹭过鼻尖,萦满了熟悉的香波味道,又带着些酥麻的痒。少年侦探觉得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刚才说过的话都变成零碎文字——汉字转回假名,片假名转回平假名,最后变成一堆七零八落的单字,起伏有致的围着他转起圈来。

好像在聊日出。

心底有个声音不确定的回答他。

是吗、是日出啊。

已经过了能直视那颗耀眼恒星的最佳时机,少年侦探悄悄闭上眼睛,安心的放任自己在女孩子肩头稍做休息。

……那以后就多聊聊日出吧。

东京都,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

因为这次案件有些过于轰动,地方警所不敢怠慢,也没法擅自做决定,档案一层一层往上递交,基于熟人好办事的基本考量,最终还是抵达了胖警部手里。

目暮十三:……

内心充满了【怎么又是这帮人】的崩溃感,不成器的部下凑过来看了一眼证人栏,发出了跟他一样的感慨。

“又是这帮小孩子?”年轻的刑事没大没小的翻起了档案。“还有香理小姐——”

“香理怎么了?”

刚走进办公室的女警听到熟悉的名字,脚步一转靠了过来,高木涉差点咬到舌头,向后让了让,又注意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

虽然没有见报,不过新年第七天的大事件显然进一步刷新了永山香理在警视厅的知名度——往小了说,提前发现危险物品并及时通知警方的女孩子是他和某个小学生的救命恩人,夸张一点的话简直就相当于保全了警界颜面的救世主,也难怪会引起那么多注意。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腼腆的年轻刑事还是觉得如芒在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纸质档案上。

“——等等,十六人?!”

死亡名单下面那个数字实在是有些震撼,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这么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犯人已经抓住了,接下来只要抽时间做一下证人笔录。”胖警部忍住想瞪人的冲动,反手把文件夹拍进他怀里。“拜托你了,高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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