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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偶尔收到不知名短信时,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郁神情。

少女闭了闭眼睛,试图将那些像走马灯一样回放的场景屏蔽在感官之外,她已经习惯了如何摒弃自己的杂念,然而大抵是相处的片段过于细碎繁杂,大脑竟毫无缘由的回溯至回忆的尽头,抓住了初遇时的吉光片羽。

——那似乎是一个与此时此刻别无二致的、灯光明亮的夜晚,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故意做出一个劫后余生的搞怪表情,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会露出一颗小虎牙,明明是很容易让人感到过分轻佻的形象,视线却偏偏会专注望向对话者的眼睛,狡黠与坦率在同一个人身上毫无违和感的合二为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讨厌的理由。

就算是在已经知道被欺骗了的当下,香理也无法堂而皇之的去谴责或是追究什么,如果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她从未受到过伤害,也心知肚明在这段友情中,自己绝不属于【受害者】这一立场。

即便名字和身份都是谎言,但至少相处的时间是确凿无误的,甚至对方的突然消失不见也可能是为了要保护自己——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在担心之余,也不由得对自己一无所知的现状产生了一种微妙挫败感。

“那孩子有严重的镜头恐惧症。”

她拉住了亲友的袖口,于是关西的名侦探不得不回过头与她对视,与原本预想中含着泪光的模样不同,如果忽略掉凝固在别处的视线,未来的女子本因坊看上去便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平时对监控摄像头和摄影机镜头也非常敏感,自己一个人的话倒还好,但一出门就绝对会戴上帽子和口罩……”说到这里,女孩子顿了顿,唇畔慢慢浮起带着几分了然的苦涩弧度。“就算是我,也没有信心能从那么多人里面辨认出她来。”

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语气轻得像是在叹息。“委托就到此为止吧,平次。”

“……”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永山香理,这种对不管什么人都过分体谅的性格才是她身上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

服部平次抬手压了压帽檐,将拧起的眉峰和诸如不解质疑恨铁不成钢之类的复杂情绪通通藏在女孩子看不见的阴影里,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病床上不出意外的传来了这样的回答。

名义上是前来探病的关西名侦探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某个重伤未愈的小学生已经自顾自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要解释说明的意向,于是气得停下了自己想将苹果掰成两半的手,毫无愧疚的将探病礼塞到了自己嘴里。

虽然昨天晚上永山香理的态度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劲,但站在相信对方已经具备成熟的判断能力的立场上,服部平次也无意违背亲友的意愿擅自追查下去,名为【酒井沙罗】的迷团原本应该就这样到此为止——如果平成的福尔摩斯没有再度提起这个名字的话。

以质脆味美为卖点的红色蔷薇科果实咬起来声音清脆,不愧是今天凌晨刚从盛冈运到东京的优质果品,被进食声惊动的小少年露出了相当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比起自己,眼前这个黑皮说不定要更像一个货真价实的七岁小鬼。

不过腹诽归腹诽,好歹是共同处理过几回事件的同伴,他倒不至于怀疑服部平次的专业素养,犹豫了三秒钟之后,决定还是要开诚布公。

“半个月前的一起杀人事件可能跟她有关。”属于侦探的叙述方式朴实得一如既往。“子弹口径,凶器是□□K,但是来源不明,去向也不清楚——这是我用自己的身份问到的信息,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

说到【自己】的时候,穿着病号服的小少年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事实上这起案件在警视厅已经被打上了悬案的标签,虽然初看是比较容易寻觅到线索的涉枪案件,搜查一课也的确在第一时间就获悉了尸体的身份,但死者是一个处事低调的无业游民,社交关系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空白,住处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警方根本找不到嫌疑人,更别提所谓的杀人动机——基于长时间合作而产生的信赖关系,工藤新一理所当然从胖警部那里获得了一份死者住处的照片,细节之处毫无破绽,然而一个跟踪狂显然不可能清白到这种程度,唯一的可能性显然只有凶手通过某种途径抹去了一切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也许是平成的福尔摩斯人生中最不甘心的一刻,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偏偏无法将她抓捕归案——对方并没有给他发动攻势的机会,笃定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向永山香理透露丝毫信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抵达了他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外,并且迅速切断了他目前所能追溯的唯一线索。

这份姿态是如此游刃有余,教人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已经在脑海中排练过千万遍,工藤新一每每回忆起那天在百货公司里的对话,都忍不住揣测当时对方的笑容里还有没有什么隐而未发的深意。

他一直以为永山香理所处的环境应当是安全的,然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就算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有关西的名侦探为她保驾护航,也无法将少女身边出现危险人物的概率完全削减为零。

既然这样的话……

门轴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工藤新一内心隐隐有些冒头趋势的危险想法,自他说话开始就在服部平次手上摇摇欲坠的苹果终于宣告光荣牺牲,开门的女孩子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登场会引发这样的连锁反应,有些迟疑的停在了原地。

然后工藤新一突然意识到,在通过犯人所留下的幻影找到她的真身之前,他似乎得先解决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麻烦。

“今天来得很早呀。”灵魂十七岁的少年非常熟练的切换到了小学生模式,露出了一个相当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兰姐姐。”

服部平次在周日中午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永山香理这回一路把他送到了机场安检口,虽然觉得亲友的离别综合症有加重的趋势,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服部平次咬了咬牙,心想工藤新一最好是能早点找到那个叫酒井沙罗的家伙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进监狱。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被毛利事务所的那位小姐打断后就无疾而终,不过就算再继续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是在东京发生的事件,他已经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后该如何处理当然就是工藤新一的业务范畴。

至于另一个问题,关西的名侦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或许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永山香理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但至少表面看起来她还属于不知情的阵营——服部平次突然有点理解了以前发现自己在隐瞒什么的时候亲友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情,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

虽然在发现女孩子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之后每每被气到爆炸边缘,但真的要说起来的话,自己瞒着周围人的危险经历要比她多出不知道多少倍,在这种前提下还答应不再对自己撒谎的永山香理简直宽容到无以复加,不过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温柔性格,不答应反而要更加难以想象一些。

有的时候服部平次会希望亲友能够变得稍微冷酷一点,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甚至有些依赖这样的温柔——不止自己,每一个怀有秘密的人或许都能在女孩子身上获取某种程度上的安全感,这或许就是她会吸引到危险人物的原因。

少年轻车熟路的从机场一路抄近道回到了寝屋川,还没来得及取下头盔,就被门内窜出的不明生物用手指抵住了风镜中央。

与其说是被抵住倒不如说是被狠狠的戳中了,服部平次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心想如果永山香理能学到这家伙的半点粗鲁,自己也不用担心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他眨了眨眼睛,在被质问之前就抢先转移了话题。

“下周周末是帝丹高中的学园祭。”

这个话题的优先级比较高,原本气势汹汹的少女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关西的名侦探得以将爱车推入自家大门,留给青梅一个理直气壮的背影。

“香理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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