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时,她的身体几乎是赤.裸的。
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体上都是缝合后的疤痕和大片烧伤扭曲的皮肤,没什么好看的。但属于女性的本能在异性面前裸.露身体感到害羞,她却并未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情绪说出口。
“林太郎已经是很糟糕的大人了!不要再继续堕落成变态了!”
“爱丽丝酱......”
听声音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叉着腰守在病房门口,中气十足的说道,推搡着站在门口的糟糕大人走远一点。
医生似乎有些无奈:“那就拜托爱丽丝酱了。”
直到把人赶走,被称□□丽丝的小姑娘就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病人的床边,很自来熟的说道:“我来帮你换药吧,小桃酱~”
病床上的女孩抿唇一笑:“爱丽丝是医生的女儿吗?”
“不是哦。”爱丽丝摇摇头,蓝宝石般的眼瞳忽闪忽闪,显得十分孩子气,“我是...嗯,算是林太郎的......家人吧。”
“我要开始咯,小桃酱~”
镇痛剂生效的较慢,但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早一点结束女孩就少承受一点痛苦。
爱丽丝欢快的提醒了一声,就开始干活了。
远山樱桃点了点头。
对方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个生活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撕下她背部那些沾贴在皮肉上的纱布的时候手很稳,几乎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撕纱布的过程。但在上药的时候,任凭她因为药物直接刺激皮肉疼得肌肉痉挛得抽搐,对方也不曾停手。
“小桃酱要快点好起来陪我玩~”
爱丽丝摸了摸女孩子头顶在这段时间长长了一点的蓝色短发,活泼开朗的说道。
接下来双上肢的复健工作,基本上都是爱丽丝在陪着她。
避免女孩因烧伤而黏合在一起又被手术分开的十指发生畸变,她每天都会元气满满的跑到病房来帮对方拉伸手指。
而森鸥外最近在忙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事,确实有些忽视这个孩子了。
当他抽时间亲自帮女孩拉伸手指的时候,则发现女孩头上的伤痊愈了,长出了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摸上去有些刺刺的扎手。烧伤的右脸留下了严重的疤痕,还要等她再长大一点才能做激光卸除疤痕的手术。
而她的眼睛......恢复视力的可能性很小。
烧伤后拉伸手指的过程是会有跟腱撕裂一般的痛感的,女孩却一声不吭,紧咬着下唇。
如果手废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等拉伸结束时,女孩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在医生拿毛巾浸了水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放过了自己被咬出血的下唇,勉强扬起苍白的微笑:“医生,我闻到了花的香气。”
素雅芬芳的花香很好的冲淡了房间里的药味和血腥味。
森鸥外看了眼窗台上随便放着的一束栀子花:“红叶小姐叫我带给你的。还喜欢吗?”
他和港口黑手党情报部的尾崎红叶的相识也是偶然,只是同组织成员间的点头之交。
但自从尾崎红叶带下属来治疗时,偶然见到了他捡回来精心照顾的这个女孩,不知她们间都聊了些什么,尾崎红叶自恋人被首领处死后、那种对待生活死寂而又冷漠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经常会来探望这个女孩,偶尔脸上也会有笑容。
总之,目前为止他和尾崎红叶的关系还不错。
“嗯。”女孩轻轻地应了一声,“我想碰碰它,可以吗?”
还会对花感兴趣,是很好的征兆。森鸥外过去拿了那束花给她,牵着她的手放在大朵大朵盛开着的栀子花的洁白花瓣上。
女孩还不太能自然弯曲伸展的手指抚摸着花瓣,感受着生命的绽放,微微低着头,那种宁静而又祥和的神情出现在了她烧伤的面容上:“这是什么花?”
“栀子花。”
听到回答,女孩轻轻地笑了一下:“开的真好。”
森鸥外看着对一束盛开的鲜花赞叹不已的女孩,突然道:“小桃,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吧。”
“远山栀子。怎么样?”
双眼蒙着绷带的女孩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新的名字,就当是与过去彻底告别吧。
远山樱桃也发现,医生对她原来的名字似乎怀抱着一种复杂而又悲伤的情感,她不想让医生提到她的名字就觉得难过。
在女孩的身体恢复到能承受下一场手术完成的时候,尾崎红叶也一起来了。
在进行手术之前,她要拆除双上肢钉合皮肉的钉皮钉,比起这个,卸除固定骨折部位的固架倒是不算什么了。
森鸥外给女孩打预防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点疼。”
远山栀子看不见,但听到医生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慌张。
尾崎红叶坐在病床边,看女孩紧张的样子,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上,轻声道:“如果很疼的话,就抓紧我的手吧。”
说起来,明明她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是讨厌希望与爱的,但她却并不讨厌这个明明自己活着都很艰难、还告诉她无论经历什么糟糕的事都要努力活下去的女孩子。
努力向阳生长的花儿总是惹人怜爱的。
手臂的伤口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远山栀子“嘶”了一声,条件反射的握拳,抓住了尾崎红叶放在自己手掌上的手。
森鸥外查看了一下女孩的伤口愈合情况,用镊子夹了棉花浸在碘伏里,给对方清除伤口表面的血迹和渗液。
这只是个开始。
当他拿出医用拆钉钳,从上而下开始拆除闭合伤口的钉皮钉的时候,因为皮肉里的每一颗钢钉都咬合得很紧很深,仿佛承受酷刑一般的痛苦才源源不断的传来。
在医生拆除第一颗钉子时,远山栀子就控制不住的紧抓住了尾崎红叶的手,虽然她的指甲已经提前几天修剪过了,但长出来的那点指甲依然抓伤了女子的皮肤,形成了几道带血的抓痕。
她牙关紧咬,将那些呼痛声锁在喉咙,不肯示弱出声。
这样的酷刑持续了两个小时。
尾崎红叶也觉得自己被女孩抓住的手快要失去知觉了,她盯着女孩血淋淋的手臂,只看到通红的一片。其实森医生的医术是不错的,没弄得病人皮开肉绽,流血只是因为钉皮钉拆除后留下的微笑创口,那些移植上去的皮肤并未受损。
防止伤口感染,森鸥外给女孩的双上肢进行二次消毒后,用干净的纱布女孩包扎了伤口。
又累又疼的远山栀子已经睡着了。
尾崎红叶活动了一下血液流动不通常有些泛麻的右手,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了一下房间里的温度,让女孩睡得更舒服一些。
未免挤压到烧伤的身体,对方是不能盖被子的,无论冷热都靠硬撑。
早就注意到红发女子手上的抓伤和血瘀痕迹,森鸥外示意尾崎红叶跟他出来,拿着棉签和碘伏帮她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再拿纱布进行包扎。
尾崎红叶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远山栀子的事,突然问:“结束了吗?”
森鸥外处理完尾崎红叶手上的伤,包扎时习惯性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他回想了一下近期的安排:“明天还要进行手术,把栀子身上其他没植皮的地方都弄完。”
那离痊愈也快了,此时还很年轻的尾崎红叶心下微松,抬手看了看手腕上包扎得像栩栩如生的蝴蝶结,没有大量的练习,是绑不出这么华丽与实用性并存的结的。
她挑了挑眉,有心情调侃对方:“很漂亮。”是很能讨好小姑娘的手艺。
森鸥外却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淡淡一句带过:“习惯了。”
第二天,即将被推到手术室的女孩紧紧的抓住了医生的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恐惧:“医生,我、我害怕。”
她知道这场手术对她今后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很重要,但这是她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推进手术室,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下来。
远山栀子似乎是想哭,说完这句话就紧抿着唇,不泄露一丝哭声,而蒙住双眼的纱布上却从里到外的浸透出湿润的泪渍。
无论表现得再怎么早熟和坚强懂事,也不过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罢了。
“别哭,你的眼睛还没有好。”森鸥外叹了一声,手温柔地放在女孩只看得到一片漆黑的双眼处,语气却很不客气,“如果这都坚持不过去,那今后该怎么办?”
这是“医生”这个身份状态下的他,第一次用严肃的口吻对她说话:“你只能靠自己站起来。”
似乎明白了医生的苦心,远山栀子微怔,闭着的双眸又有了泪意,打湿了眼睫。
她忍住眼泪,拼命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