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一个简约风格日式古典的房间映入眼帘。
愣了良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片供他们野.合的树林里,未着寸缕的少女微微蹙眉,单手捏着盖在自己身上遮掩住雪白肌肤的紫色衣物,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羽织滑落,香肩半露。
这才发现自己枕着浅葱色衣物叠成的枕头,身上披盖着的亦是男子的衣物,少女环顾四周,见周围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油灯,便斜睨那沉默内敛、疑似装作无事发生的某鬼一眼,微红的脸颊灿若桃花。
第一时间察觉她醒来,可见是在时刻关注着她的。
共赴巫山过后,面对体力耗尽熟睡过去的妻子,毫不迟疑的用两人褪下的衣物包裹住少女的身体,将人抱回自己居住的屋子里安置,黑死牟只着一件略显单薄的马乘袴,刀剑横放在膝上,盘腿静坐一旁,未曾朝还赤.裸着身子的少女看一眼。
方才云雨的时候像头未开化的野兽,现在倒做起君子来了。
少女眸光微闪,抓起紫色羽织披在肩上,莲步款款,向他走去,秀气的眉尖若蹙,柔弱娉婷,并不合身的羽织下摆垂落在修长的美腿上,堪堪遮住白腻的大腿。
那边,光着上身的黑发剑士流畅优美的背部线条和强壮的肌肉十分具有视觉冲击,肩膀宽阔壮实,胸肌饱满有型,腹部排列整齐,人鱼线清晰可见,没入松松垮垮挂在胯上的马乘袴中。
她款款过去,身体软成了一条无骨的蛇,顺势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颈,那羽织便像捉住蝉的网,连他也罩住了。
黑死牟的心思天香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并不打算和这个鬼长久在一起,便没有做和对方看星星看月亮聊聊人生哲学深入走进他内心这些正确操作,只拉着他及时行乐就足够了。
“岩胜......”
少女依偎着他,像一个依偎着丈夫的普通妻子一样,轻缓地念出他人类时候的名字。
即使对他现在的名字一清二楚,她也未曾改口。
少女的体香令他沉醉,黑死牟古井无波的面容出现了刹那的波动,神情微微恍惚。
他还没有成为鬼的记忆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模糊,只是有一对兄弟的名字一直被他清楚的记得,即使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的名字都忘记了,他也都还记得那两个名字。
其中一个是他自己的名字,而另一个,就是他的弟弟。
缘一。
随着与妻子转世的相遇,他记起的越来越多。
少女清凉无汗的肌肤贴在身上,药草的馨香充斥着感官,让黑死牟不自觉绷紧了本就挺拔的背脊,只觉得被她碰触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变得更加敏感。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她说。
黑死牟闻言侧头看她。
他也不是时常开着三双眼睛,平常一双就够了。只有对敌的时候全开,主要是用于震慑。身为人类时候的红色眼眸在变成鬼后变成了金色,和她那双金色的竖瞳一对视,倒是令人觉得有几分夫妻相。
少女依恋的靠在他的肩头,瓷白的脖颈在高雅的紫色羽织的衬托下愈发白得耀眼,一举一动尽显亲昵。飘逸的长发发梢还湿着,海藻一般搭垂在他的手臂上,又像是蛇的尾巴,冰凉湿滑。
黑死牟不是禁欲的佛,自然不会对少女的触碰毫无反应,他人类时也是有家室的男人,只是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追究顶尖的剑术上,男女之事对于他,不过是传宗接代所必须完成的任务罢了。
但是昨晚的疯狂,打破了他对男女之事的固有认知。
男人的身体得到了满足,心防也就松懈了,开始变得柔软,替刚和自己温存的女人考虑起来。
黑死牟沉默,天香当然不会放任他沉默,她在他因她的触碰而绷紧的背脊上落下细密的吻,每个吻都犹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要是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和野心,继国岩胜就不会在挣扎了三天后变成黑死牟了。
当少女修长的手指放在他脸颊上的时候,黑死牟这次不仅没有躲开,反而将她的手握住,神色迷离恍惚,从她萦绕着芳香的纤细手指,一直吻到她的手腕。
在那白皙的手腕上也留下了和少女脚踝上一样的绯红色握痕。
.......
事毕,天香香汗淋漓,软软的瘫在黑发剑士怀里,却仍强撑着仰头吻他,精致的五官越发妩媚俏丽。
黑死牟低头迎合妻子的吻,因着身高和体型的差异,倒更像是他在向她索吻。
每一个吻都让他像中了毒,更爱她一分。
少女睁着眼看他,她的眼眸太过澄澈,倒映着他生着六只眼睛的面容。
伸手遮住那双干净的眼睛,黑死牟平静的心有些乱了。
上弦的鬼性格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极度自我,彼此间没有礼仪尊卑,他恰巧是一个极为自律、注重规则的鬼。
和同为上弦鬼的童磨抢女人......
以他的实力,虽然不畏惧童磨,但两个上弦鬼因为一个人类女人大打出手、你死我活,那位大人一定不会对此置之不理,而最后遭殃的也肯定只会是天香这个普通人类。
况且,黑死牟并不觉得童磨真的对天香无所谓,若是真的无所谓,童磨就不会特意提醒他把人给他活着送回去了。
思来想去,黑死牟认为隐瞒这一段关系对天香比较好,毕竟只有不闹翻到耽搁正事的地步,那位大人不会管他们三个之间复杂的关系。
至于把天香也变成鬼这个选项,他没有考虑过。天香前世嫁给他已经够幸苦了,他不想她的下一世也这么不幸。
对于黑死牟的沉默以及行为上极具反差的亲近,天香并不在意。
并不是哪只鬼都是童磨。对刚和自己云雨后的女人,短暂的柔情是正常的,像童磨那样用完就吃反倒是不正常。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体现了黑死牟对她的态度,或者说对他妻子的态度。
对于黑死牟这种男子,身体带来的欢愉对他只是一时的,特殊药草的香味能让他几乎消失的人类的感情......亦或说人性,存留得更长一些,而她自身就是香味的药引,和她交合则是最能令生物上.瘾的毒.药,甚至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
而像童磨那种,明明心里只有一份喜爱,却偏偏要表现出十分的鬼才更值得她注意,因为药效会随着她的离开而逐渐消失。
如果不是药物的作用,像他们这种极度自私的男子,往往心里除了自己永远容不下别人。
以人为食的恶鬼会爱上人类,笑话。
“没有给我答复之前,岩胜不能再吻我。”
男子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正要再次吻上来,少女侧头躲开,咬唇停顿了片刻,做出羞恼的模样,方才继续说道。
她是天真的,也是狡猾的,知道男子什么时候最好说话。
“你......回童磨那里。”
黑死牟嗓音低沉。
他过去数百年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他和天香呆在一起的这一天说的话多。
天香睁大眼睛,认真的观察他脸上的神色,仿佛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一般。半晌,她猛地从男子的怀里挣脱出来,揪住他刚穿好不久的衣领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鬼的怀抱通常没有温度,她却知道黑死牟是何等的炙热。
继国岩胜接受过家族最好的教育,言行举止都带着贵族的优雅从容,即使变成了鬼,有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改变。
他只是迷茫了。
这个男子,终其一生都在迷茫的寻找答案。
黑死牟低头看着她,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这么恼怒,人类社会的常识似乎也在变成鬼的漫长岁月中被遗忘了。以为她没听清楚,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重复道:“我说,让你回童磨那里。”
童磨摆明了对她感兴趣,把她锦衣玉食养在身边不吃。他是真的认为,她回童磨那里,比待在他身边要好。
天香的眸光变得柔软而又悲伤:“我不在意你变成了鬼,我也不在意童磨大人是鬼。我会像对你笑一样对他笑,我会像吻你一样吻他,我会像接纳你一样接纳他,你懂不懂?”
黑死牟抱着少女的双臂忽然收紧。
他的妻子,他的女人,要像此时依偎着他一样依偎在童磨怀里。
不可以。
“不要对他这样做。”他说。
“你又不在我身边。”他抱得太紧,似乎弄疼了她,天香像是在说气话。
在哄妻子高兴这方面欠缺经验,黑死牟想了想,把自己贴身带着的断笛其中的半截送给了她。
这个笛子,对他是很重要的东西。
“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就吹响它。”黑死牟说,“我会来帮你的。”上面有他的血鬼术,能让他感应到她。
“这是你欠我的!”天香故作坚强,微颤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哽咽,“继国岩胜,你要记得,这是你欠我的!”
无论是她的前世,还是她的今生,都是他欠她的。
在他面前,她的坚强是如此的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可就算是这样,沉默寡言如黑死牟,始终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少女紧紧地握着那半截笛子,金色的眼瞳慢慢沁出泪水。
黑死牟看着她的眼泪,无端想起了缘一拿着自己送的笛子的时候露出的笑容。
那时的他不能理解,缘一为什么会如此珍惜一个连音都吹不准的破笛子,但现在,他却能感受到,妻子再次被他这个自私的男人抛弃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