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83年,已经没人去算是公元多少年了,或许是2万多年,也有人说是20多万年。总之,这不是吃着蛋白胨的张囱该考虑的事。
不过说起新历的由来,这是每个公民都能娓娓道来的事情。张囱也听爷爷辈的说过。又长又臭的故事,再加上一些英明神武的战斗英雄,构成了张囱脑海里一个简洁的印象。那就是政府与人工智能的战争打赢了,夺回了地球这块祖地,在宣言胜利那一刻,便是新历第一天。
“砰砰砰!”,极其蛮横不讲理的砸门声在一个小小的门店门口响起。
张囱一脚踢开被子,大声咒骂了俩句,那敲门声终于小了点。
张囱穿着小熊睡衣,揉了揉乱成鸟窝的头发,走到门闸处,踢了一脚锈迹斑斑的机械门闸,伴随着“咯吱咯吱”,“咔咔咔”的齿轮声,薄铁皮制的卷闸门从下到上开了。一个骑着自行车,车筐里散落着几十条发黄蛋白胨的邮差笑嘻嘻的停在门口。
“3天的蛋白胨,小区主任说了,再不交税就要拿店里的书抵债了。”,邮差揶揄的看着开门的青年。
“知道了,知道了,最烦你这狗腿子,以后敲门轻一点,敲坏了你赔得起吗?”,张囱仰起头,拿鼻孔对着邮差。
邮差住在城外,张囱住在城内,这就是张囱的傲气所在。
邮差果然生气了,一张平日里笑出眼纹的脸此刻绷的铁青,想教训这死宅一顿,却又担心付不起医药费。
张囱用几天没洗的手从车筐里捞起3天份的蛋白胨,转身放了个屁,随后一扭一扭的向屋里走去,将蛋白胨扔在一个纸箱里,从地上捡起一个大纸板,郑重的挂在了门口,上面写着“爱情文学,奢侈享受!”。
邮差气鼓鼓的走了,张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纸板旁边。有阳光从街道俩边几百层高楼的间隙射下,正好照在这个青年的脸上。
“正午了啊!”,青年懒洋洋的嘟囔道。
“咔咔咔!”,巨大的升降梯里发出了齿轮与轴承不堪重负的的互作声。一辆黑魆魆的10节列车从几十层楼的高空下降到了1楼,门店前的机械指示牌上的数字哗啦啦的开始重排,最后定格为“83-126-12-20”。
青年麻木的看着机械指示牌,右手扣着脚趾头缝里的淤泥。
列车到站了,正好停在青年的门店门口。如果不是书店而是饭店,修理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店。青年的生活绝对不会这么窘迫。
尽管不大,但这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在青年小时候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拿着几摞钱来找爷爷的时候,青年就意识到了这小店的价值。
可是爷爷偏要开书店,在这第二区最老的城区之一开书店。
书是什么,是奢侈品。政府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印过书了,有那些珍贵的纸张,印些钱不好吗?书籍,是那些特区高层才能接触到的东西。在这老城区,大家赚了钱后最奢侈的享受就是去城南的“鼠道难”铺子里吃一锅老鼠宴,顺便听听常驻店里的说书先生侃一会解放战争时期的故事。
至于战争前的故事,那是一个禁忌。敢说道的人都被陆续请到了特区喝茶,再也没出来过。
青年书店里的书大都是小说,也会有一俩排发黄的小人书,那是附近小孩们的最爱。
来这看书的价格不菲,但小孩不收钱。这是爷爷活着的时候定的规矩。
所以,青年的店铺里唯一能见到的就是流着鼻涕,舔着蟑螂糖的小孩。至于进账,除了每月固定的5块收入外,是一分都没有的。所以青年一直吃着小区的低保,也就是每天3根劣质蛋白胨。
那每月5块的进账,来源于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魁梧到没有谁会以为他会来看书,中年人每月来一次,但是每次来的日期却不固定。
青年每天开张店铺,其实只是在等那个中年人。
列车厚重的舱门开了。离近点还能看到列车厚厚装甲上的弹痕。其实这只是一辆城市通勤的列车。再过去一些,只是一辆参加了那场战争的电车。其实与那些薄皮车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青年盯着舱门,眼神中有几分希冀,又有几分木然,出来的人稀稀疏疏的时候,木然更多一些。
然而一个魁梧的身影在舱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从列车里大踏步走了出来。
“老李!”,青年兴奋的站了起来,满脑子想着下午关店后去“鼠道难”搓一顿,至于小区的税,去他妈的!
店里就这些书,爱拿什么拿什么。书拿光了,自己正好做点别的营生,也不算违逆了爷爷的遗言。
那个魁梧身影穿着黑色的西装,健壮的肌肉都快要把上衣的扣子崩开。他就是老李,青年每天在等的财神爷。
老李径直走过来,给青年扔了5块纸币,便自己搬了个小板凳,拿起一本《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坐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青年脸上满是谄媚,将钱收起来后讨好的问道,“李哥,渴不渴,我这有前几天接的雨水,味可正了。”
老李没有抬头,青年又把纸盒里的蛋白胨放到老李跟前,说到,“饿了吃点零嘴,咱们这店虽然比不上特区的,可服务那也是一流......”
老李用拇指小心翼翼的翻了一页,随后不客气的抓起纸盒里的蛋白胨吃了起来。
青年肉疼的嘴角直跳,狠狠的咽了口口水。上午起来还没吃早饭呢。
老李看书很慢,直到下午3点的时候,才看了薄薄几页。老李将一片树叶夹在书里当作书签,合上书,郑重的交给青年,
“老板,麻烦把这书收起来,我下次来的时候还想接着看。”
青年接过书,书本里夹着满满的几十张树叶。
有红的,有绿的,有紫的。
这老李到底什么来头,能在这个年代收集到这么多不同的树叶。
青年收起书,说道,“行,下个月等你。”
老李脸上有一丝阴云,从西服内衬的口袋里拿出半根雪茄,又掏出火柴划了一根,橙黄色的火焰跳动在烧焦的雪茄头上,转眼间,一股飘渺的烟雾笼罩住了老李的脑袋。
“下个月不会来了,要出趟远门。”,老李的声音有些沧桑。
“那,下下个月?”
“也许没机会再来了。”,老李有些失落,这个魁梧的汉子盯着青年,有些欲言又止。
“老李,想说什么就说吧,娘们唧唧的。”,青年故作开朗道。
“有机会的话,去东边看看,有树,有动物,还有......”
“复兴的希望!”
老李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青年掏出兜里的5块钱,却没了吃老鼠宴的心情。
“东边啊,爸爸妈妈不就是死在东边的吗!”,青年感觉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