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就要拉下闸门继续睡觉，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跑进了书店。

“张囱，给你带了块蟑螂糖，再让我看会书。”，小姑娘跑的气喘吁吁，脸色有些涨红。

“你都13岁了，怎么能继续白看书呢，一下午5块。”，青年伸出手，但却没抱什么希望。

果然，小姑娘将一块橙黄透亮的棒棒糖拍在了青年手心，然后自顾自开始在书架上搜寻起来。

小姑娘是不识字的，所以趴在小人书那一排书架上挑选，不一会儿拿了一本《叮当猫》坐在小板凳上看了起来。

“听小屁说你去红灯区工作了？”，青年问道。

“嗯！“，小姑娘敷衍的哼了一声。

“就是腿叉开，在那里睡一觉就可以了嘛，开始的时候有些疼，后来就习惯了。”，小姑娘看书极快，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哎，轻点！“，青年一脸心疼。

“算了，过俩天小区主任会来收书，书店要是开不了，就开家蟑螂糖店，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蟑天泽吧。“，青年自顾自说道，随后瞟了一眼小姑娘，声音大了些，

“哎，到时候我雇你当店员，就不用去红灯区睡觉了。“

“才不，当店员多累啊，躺着就能赚钱多好。“，小姑娘已经翻完了一本小人书，又随便挑了一本继续翻。

青年眼睛中的神采又暗淡了下去，“这狗日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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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主任来收书了。

一个油头短发，梳着中分的30多岁男人带着两个穿着“城建“制服的年轻小伙来到了张囱的书店。

“哎呀小张，不是老哥不讲情面，只是税务这个事，它是上头的政策，你一直拖着，都200块了。“，小区主任一脸笑意，像朵盛开的菊花。

“书你可以都拿走，但得多补给我200块钱！“，张囱双手交叉抱胸，坚决的说道。

“哎呦，我们又不是强盗，欠了俩百块钱的税，就拿俩百块钱的书，多一本我们都不拿的。“

说着，小区主任的金丝眼镜从布满黑头的油鼻子上溜下来了一半，然后半仰着头，努力不让眼镜彻底掉下来。

“书都成套的，你拿了一半，剩下的谁看？“

“要么书都拿走，给我补200块，要么等我有钱了再交税。“，张囱挡在那两个小伙面前，寸步不让。

一个长脸小伙撸起印着“城建“二字的袖口，骂道，”你TM……“

小区主任连忙拦住，“哎呀，年轻人就是愿意冲动，小马，有冲劲是极好滴，但是嘛，要多动脑子，小张再怎么样都是城内的公民，受法律保护滴。“

“那……“，另一个圆脸小伙有些左右为难。

小区主任把张囱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多少给一点嘛，带两个兄弟出来收账，总不能空手回去，那好没面子的嘛。“

张囱从兜里掏出5块，塞给了小区主任，“3个月之内别再找我了。“

“好滴好滴，小张同志还是很好说话的嘛。“，小区主任丝滑的将钱塞兜里，”我和你爷爷也是有几分交情滴，北边有个老板，说想盘下你这店，给这个数。“

小区主任伸出了5根指头。

“5万？“，张囱说道。

小区主任急了，“哎，我说你TMD……“

“5千免谈。“，张囱推着小区主任往外走，”看不看书，一人一下午5块，不看就磙。“

小区主任仰着头，指着张囱的鼻子，一副你有种的表情。

到底是送走了这3个瘟神。张囱拉下了卷闸门，出去溜弯。

街道还是老样子，一层层的铁轨挡住了大部分的天空，升降机的齿轮和轴承声此起彼伏，偶尔有“呜呜“的声音传来，那是几百层楼顶上安装的大型风力发电机在运转。

广告牌都是一些厚重的机械盒，表面有些可滑动的金属方块构成了图案的像素点，有些商家为了突出科技感，故意用了镂空的机械盒，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轴承，链条的精密运作。

老城区街上的行人很多，其中大多数是街溜子，成天就靠抓点下水道，垃圾桶里的小生物换点饭钱。但大部分人还得靠低保来维持生存。

没办法，大多数的人都不识字，更别提从事复杂的工作了，城市里又没有土地可种，这些人都是祖上积德，家里留了份房产才能一直吸政府的血。

据说蛋白胨的原料是屎。政府只是用一些机器的折旧来换取一片城区的自我循环，这是老城区的一个知识分子前些年在附近游行时所说的。但后来那个知识分子也被请到特区喝茶了，于是就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其实每一个大区都有一个特区，类似于首都的存在。教育，科技，文明，只有在特区才能见到。特区之外的城市，更像是被政府遗忘的角落，政府对它的唯一诉求就是安定，不要乱。

“鼠道难“的说书先生说，地球上现在有13个大区，张囱所在的是第二大区，每个大区有几十个小城市，城市外是类似于护城河的待规划区以及更外层的无主之地。

那个成天笑眯眯的邮差，他就是来自待规划区的外来户，干着没人愿意干的邮差工作，用微薄的工资养活待规划区嗷嗷待哺的一家人。

他觉得张囱是城市的蛀虫，凭什么自己每天辛勤工作过的却比张囱这个懒汉还要苦，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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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囱坐上了一列薄皮火车，准备去老城区的增光机械学院看看。那里是这片老城区的居民去特区的唯一途径。

学院的学生都是来自老城区的优越家庭。张囱理应妒忌并讨厌他们才对，可张囱觉得整个老城区，只有这里的孩子眼里有灵性。

学院的保安并不会让张囱进去，所以张囱每次来，都只绕着围墙走几圈。有时候张囱在想，爷爷当年要是把铺子卖了，自己会不会也能来这里上学。

当然现在也只能想想了，张囱已经21岁了，严重超龄。

一直溜达到晚上，张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这个世界煤炭和石油已经绝迹，所以都是电车，噪音倒不是太大，但是换轨道时升降机的声音的确烦人。

到站了，张囱看到很多人围在路旁，心里有些犯嘀咕。

又有什么瓜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