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少年依旧坚持着奔跑,他看看伤口估计七月份才能痊愈,如今坚持奔跑依然会伴随着痛苦。
不过,那又如何,在痛苦的情况下若是达到了以往的巅峰,那么等着自己痊愈的时候一定能够更进一步。
“机会,我得牢牢把握,我的肉身恢复速度太快,即便伤口经常撕裂七月也能痊愈,所以,在这段日子,我要将我的身体素质再度提升一个台阶!”
“这学期结束,便应该达到巅峰了吧,想再度提升很难,高三的计划,仅仅只是保持就好了。”
这段日子,他时常自己奔跑,在李艺轩等人的建议下他成功地没有跑超过二十五圈;以少年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快速跑回巅峰的四十圈的,不过那样好像会让伤势痊愈地更慢,故而,在几人重复的提醒下,他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七月还要上大半个月的课,我等伤口痊愈之后尝试跑半马就好了。”
六月中旬的一天,少年跑回了升旗台,结束跑步的他却在犹豫是逛逛操场还是直接回去:今日没有逛操场的心思,是准备直接回去的,可是有一个少女站在少年放背包的地方等他。
去,还是不去?
犹豫了数秒,长弓隽铭顺着心中所想,装作没有看见一般走过她的身旁,还没有触碰书包的时候,耳畔就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长弓隽铭,你等一下,我找你有事。”少女不是她人,正是花想容。
其实,无论是她或是她,只要是个正常人有点运动神经就知道少年每晚都在坚持奔跑,升旗台从高一下的某天开始也成了他放书包的位置。
除了下雨的时候,他会独自前来,身无他物。
他早早地如清风驰骋在了空中,留给了她们潇洒自在的身影。
他早早地如云朵自由自在飘浮地面,无拘无束的气质,让她们惊为天人。
她,偶尔会来操场与少年一同奔跑;她,有时候远远地看着,有时候悄悄地路过,有时候相逢了,只是渐渐少了曾经的话语。
今天,她在升旗台看见了他的书包后,静静地在升旗台附近等着,看他慢了围着操场拉伸弹跳休息,就走到了升旗台旁···
“你知道我的性格,若是谈论我不感兴趣的事,就请别浪费我的时间了!”长弓隽铭闻言,没有去拿书包了,但也没有走近而是跳到了升旗台上,悠闲地坐着。
不感兴趣?少年不感兴趣的事多得去了,或者说少年感兴趣的事对于花想容而言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最近几次两人的聊天都是以不欢而散——长弓隽铭知道花想容找他要说什么,不外乎是第三组的事,或是与十二班同学的事,或是告诉他她心中的一些想法。
可是,到了高二下的末尾,长弓隽铭对花想容有了越发多的失望;也许不能说是失望吧,因为少年深知自己其实并未付出多少所以没有资格期望什么;但是,看着她与住校生们走得那么近,看见她与那些胖子女生与单细胞生物们走得那么近,他的心中总是会升起无法消散的烦躁。
很多么?不多。
真的无法消散么,也许吧,但对寻心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想逃课就逃了,无论是和龙龟哔哔英雄联盟的事,或是与灵双说说花草,或是与芸布衣去往天台论道,或是一个人在黑夜里在小花园里呆呆,亦或是作为乱斗西游的群主,与群友神乐蒙采春们一起打打boss。
对少女的关注少了,不仅是因为最近一个月聊天就是争吵,也是因为少年潜意识中多了一个选择。
‘世人于我,皆是过客;我与世人,终归烟尘。’
‘未来的某一天,我想要斩断我与所有人的联系;如今,我与他们斩断了联系,可却和你依然保持了命运的牵扯。”
“我犹豫,我有所纠结,我知道以你为中介我还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或许是因为我不成熟吧;所以不成熟的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斩断与你之间的缘分。’
“可是,你那灵动的眸心,让我感知了寻心的可能,未来的你或许能与我走在星光璀璨的大道上。”
“可是,我私底下做了一个承诺,你啊,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对于邹云,他并没有过分的在乎,他相信她一定会成熟,他相信成熟后的她一定会理解他,也无论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是早已变得陌生;他相信邹云一定会成为能力出众的强人,与云霄月一般,实现梦想,证明活着的意义与价值。
对于花想容,他却是有种迫不及待的想法,想让她看清现实的污浊想让她明白人性的虚伪,想让她知道坚持自己是活在世上最应该做的一件事。
可是,即便是我,即便是修心多年的我,也不敢保证未来的我一定不会迷失本心;所以,如此的我,怎么能有资格要求他人?
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我不想如他们一般双标,所以先做好了自己,再论他人吧。
不,我得尽量不评论他人。
除了嘲讽男足与唱跳rap。
···
想着,思索着,少女的声音响在少年的耳中。
“我想调和你与第三组的关系,不仅是我,张立心也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人都是会改的,让我们回到从前,可以么?”
“你终究还是说我不想听的话啊!”长弓隽铭叹息一声,淡淡地摇了摇头,“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没有另一个答案,你也不用再劝我。”
之前,两人因为第三组住校生的事吵了许多次,也许是无法将心比心吧,应该也有他们撒谎的原因——长弓隽铭在给少女说被偷看日记多么恼火被造谣中伤多么生气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少女的理解;也或许,当时的她只是想着化解干戈,所以忽视了些东西。
有一次,第三组的几个住校生也在,说到偷看日记与造谣中伤的时候他们偷偷地笑了笑,顿时长弓隽铭来了火气就要动手打人,但被少女阻止了;那个时候,少女怒斥了长弓隽铭几句,长弓隽铭则是冷冷地看着第三组的几人威胁几句之后,淡淡地看了看她,没说一句话,甩手走人。
有一次,应该是在跑步的时候,她给他说第三组的住校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长弓隽铭冷笑一声管也不管但还是说了一句‘让事实来证明吧!’,便是加速离开;那之后,他们交作业依然是交得很晚,清洁周依然是习惯性迟到,活生生地狗改不了吃屎;那之后没多久,长弓隽铭与第三组的矛盾激化了些,直接甩手让他们自己去交。
高一下的时候,第三组便已经名存实亡了。
高二上的某时,他自主做了决定,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
“你怎么这么不听人劝?给个机会,都不行么?”少女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的本质已经注定如此,断然没有可能改变,何况,给他们机会,谁给过我机会?何况,他们有资格被给予机会么?一年半的时间,他们怎么做的,我怎么做的,你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知道,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我自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长弓隽铭静静坐着,话语却是变得暴躁了起来,“我真的不清楚,他们到底在你心中有多么重要,可以让你为了他们与我争吵,可以让你数次找我,谈的却都是我一点也不喜欢的话题。”
“你觉得,我有做错的地方么?你觉得,我有害人之心么?我长弓隽铭嚣张狂妄,从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说的不好听点,他们在我眼中连爬虫都算不上,而我是一条神龙!”长弓隽铭冷喝道,“神龙不会在意地上的爬虫,无论是分班时候或是现在,我都对他们没有一点点的兴趣!他们平日里做了什么,而我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应该清楚,我这人,没有说谎的心思,对你说的更是百分之百的实话···说到这个程度,你觉得他们与我还能够调和么,你觉得我肯放下身段,与爬虫为伍么?”
“你一口一句爬虫,不是在侮辱他们么?他们是人,不是爬虫。”花想容驳斥了一句。
“在我眼中,这等虚伪的家伙,这等阴险小人,若不是活在和平时代早就被人一刀切了;他们得感到幸运我没有大张旗鼓地闹事,否则他们会把自身的卑微暴露在阳光中;他们得感谢我没有真正地动手,不然我会让他们知道中伤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说他们是爬虫是对爬虫的侮辱,一个真正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双标如此键盘!”长弓隽铭没有一点点的不自然,在他眼中,那几个住校生确实不如蝼蚁。
也不仅仅是他们,还包括许多单细胞生物,与虚伪的她们。
即便,未来这些人报团取暖;即便,他们沆瀣一气创造出团结的强大。
但是在未来的某天注定会因为尔虞我诈而四分五裂,终究会在面对真正的强大时候,那般脆弱而不堪一击。
也许,活在世俗之中,作为凡人的我必须面对现实而低头,但那也是未来;现在还未成年的我凭什么要去想未来的事啊,我不屑一顾他们虚伪的本性,我不屑一顾她们脆弱的身躯,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啊,求求你,别说这些废物了好么?
“那你呢?你不也一样,你只允许你自己吵闹,不允许别人吵闹;你只允许你自己逃课,不允许他们迟到;你只允许你们骂人,不允许别人骂人?你觉得你动手就是正义的,他们动手就是不正义的!你不是双标你是什么?”
少女的问话,让少年微微一愣,事实的确如此啊,少年并不怀疑自己也是一个双标狗,因为从双标这个概念出来之后,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化身绝对的公正。
他双标么?当然双标,某些人迟到他不屑一顾,换做他、龙龟、芸布衣等人呢,迟到那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啊!
渣渣在球场上狂妄叫不自量力,他在球场上狂妄,那叫帅气!
寻常学子逃课决不能成为榜样,但我逃课,是为了离摘星楼,更近一步。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寻心的时光少有,每一分每一秒,都得牢牢把握。
修心的时光从未停休,活在红尘之中,生老病死,皆是修行。
一边想着,少年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而后他又脸色一沉,淡漠道,“那我问你,他们用言语攻击我,我只能还嘴不能还手?他们造谣中伤我,我就不能抨击回去打回去?你可知,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可知,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不敢随意践踏底线?你可知,我正是靠着拳头,让他们只要在我在场的时候,不敢对我有半句不好的评价?”
“你可知,我让好友帮忙,所以让他们不敢在没有我的班群,对我造谣生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既是要惹我,那就做好被打的准备!何况,我是以骂人居多,几乎没让他们吃我的拳头呢!”
“如果你一开始态度好一点,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惹你了。”花想容又说道。
“怎么,我的态度还要更好,我是他们的爷爷还是他们的祖宗?”长弓隽铭闻言,冷笑一声,“莫给我说你忘了高一下的校园清洁,那几人,做了多少?直到如今的校园清洁,他们做了多少?教室清洁,打铃了迟到了才来,做是没做?我没说你就算好的了——有时候你也与他们一样来地很晚,不过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心甘情愿地帮你做了罢了。”
“你可知,该做清洁的那周,我看见你和他们一起迟到,是什么感受?”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花想容愣了一愣,脸色变得僵硬了些。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迟到不是经常,所以我可以当做没有看见,而且从你身上我却有收获,也感谢自相识之后有你陪伴的日子···可我也说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说,他们就不改了?我好言好语地劝说,他们也没有改啊!高一下开学的几周,已经将我的耐性消耗完了,以至于仅仅一个学期第三组就名存实亡高二上我便主动卸任,或许时间还要早点,但早晚与否都不重要了。”长弓隽铭看着花想容,神情温柔了一些,“也就是还有你,我不能做得太绝,至今为止,我已经把他们删除完了。”
“你知不知道,还留着你,就保留了与第三组的联系。”这句话,长弓隽铭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让它任性地响在了心田。
“对不起。”
“没什么可以对不起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而且也是因为我自己不给你说,因为我从不喜欢解释自己。”
“只是,我还是很想重回过去。”
“同样的话,就请别再重复了吧,人之本性最难改变,我本就没有改变他人的兴趣,对于他们,我更是连提起兴趣的可能都没有。让过去死在过去,我辈中人,要立足当下,放眼未来。”少年闻言,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女微微一怔,侧过脑袋,又盯着少年,眼眸中似乎有着说不尽的话语。
只是,话语到了嘴边,她却难以开口;只是,她有了一种感觉,即便开口了,未来与如今,也难以找寻过去的痕迹。
她看着黑夜,看见了一年前的他们,看见了一年前的我们,看着自己看着少年,原来,我们早已不复当年。
曾经的月下,有两人的影子,它与它,挨得很近,在寂寥的夜色中悄悄相融。
今日的月下,也有两个人的影子,隔得远了些,一个在这,一个在那,一个静静地依偎,心中却不平静,一个坐着,潇洒的姿态里,有着落寞的孤高。
我在想,我和你是不是悄悄地远了些。
我在想,我们从什么时候,走远了呢?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回到,我们相识的那天。
···
“那你说的什么?”少年没有细想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回忆。
少女看向少年,轻轻一叹,却只是送与了心间,她知道今夜良辰美景,此时不说,未来可能就没机会了,她慢慢地开口,语速从缓慢重归寻常,温柔而又哀婉,“我是想,我和你能不能回到我们相识的那天。”
他,沉默了。
他看着她,转过头,一个人孤单地看着天空。
他将目光转了回来,却又不敢第一时间直视少女,只能轻轻地埋了一点点头,让那潇洒的心胸,多了无言的寂寞,与淡淡的,如风消散的歉意。
“不知道。”长弓隽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时光,永远也不可能倒流,快两年了,我们每个人都成长了些,成熟了些···不过长大意味着残忍,意味着失去些什么,意味着必须舍弃些什么,才能让我们破茧成蝶,努力地活成我们希望与梦想的模样。”
···
“你知道么,我很喜欢以前的你。”渐渐深邃的黑夜中,飘出了少女的话。
“那个我,已经不存在了,虽然我还是我。”他轻声回答。
“听我说完吧,可以么?”少女笑笑,却像是哀求,但她知道少年一定会答应,也会如相识时候的他。
“嗯。”他闭上双眸,静静聆听。
“与你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在想,你和他人好不一样啊,年纪那么轻轻,就喜欢开一些流氓又有些潇洒的玩笑···还记得你给我说的高一上同桌与初中尹妹子的事么,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心中有些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比我更早地认识了你···”
“记得不少,只是,你用流氓来形容我?”
“我换个词语咯,风流,风流可以吧,组长大人认识的女生那么多,如果你不风流,恐怕没人风流了呢!”
“长弓某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对风流一词自然没有一点点的意见。”
“风流的某人可真是自恋···我继续说了,一起做校园清洁的第一天,你给我起了汉堡专卖的外号,其实,当时的我是有些羞赧的,也有些生气,我们认识才几天啊,你就给我起了这么不好听的外号,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笑话我···可是,后来听多了,我喜欢上了这个外号。”
“当时的你,真的好活泼好机敏好讨人喜欢啊,你上课积极,会说些天马行空的话语活跃课堂的气氛,你努力地变强,为班级争了许多荣光,你时常会和他人打趣,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你还挺会唱歌呢···”
“记得那节英语课么?实习老师把迈克尔叫成了米歇尔,有点尴尬地不知所措,是你,在那对周围人说‘英文名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叫都行,当做拼音来拼都成’;你说你的英文名是詹姆斯,但你不介意朋友们用四川话叫,对了,你还说狗大爷龙龟杜少苟汪汪叫,老早时候就把詹姆斯叫成剑慕斯了,不过剑慕斯的剑字你很喜欢,然后,狗大爷他们就真的汪汪叫了···英语课,也变得欢乐了许多。”
嗯,这件事我记得,我觉得每一个第一次上课的老师都会有些紧张,将心比心,我需要学生们支持我,无论用哪种方式。
我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实习老师,人很好,只是有如花季少女羞涩,所以,我用我的方式支持你:沉默的时候,就由我来创造热闹吧,你迈过最初的门槛之后,我就会沉默寡言许多。
只是,那时候的你,也结束了短暂的实习。
只是,那时候的我,已是感受到了无源的恶意···
“记得那堂自习课么?有几个人在那唱歌,打搅了你的宁静;你并没有抨击他们,更像是压制了他们——你和朋友们齐唱奇迹再现,掀起了新的风暴,后来隐形的翅膀,让我们所有人如在天空翱翔,那一天的自习课,也成了歌声的海洋。”
“记得那一天的傍晚么?我看你没有第一时间出去,以为你是带了饭或是不准备吃···我看着你取出了一个橙色的圆球贴在墙上,在邹云路过的时候,放起了江南的歌,把她吓了一跳···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橙色的圆球原来是蓝牙音箱,你还说有点可惜呢,因为买蓝牙音箱本来是为了一边打球一边听歌的,结果球场太大声音太小,让它有些鸡肋,所以,你就用它捉弄邹云,虽然只捉弄了一次。”
“对了,还有那一天晚上的生物晚自习。你拉开窗帘,将自己隐藏在窗帘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天空。你和我都以为生物老师不会来了吧,可是,她好巧不巧地来了,也发现了有着褶皱的窗帘,发现了窗帘后的你。她走过去,掀开了窗帘,看向了你,结果你可好,头也不回就在那骂骂咧咧,好像说的是‘龙龟杜少苟狗儿砸们,你们,干嘛呢!’,然后,你就被叫了起来···”
“高一下的数学课,你睡着了,打了呼噜,不过好像次数也不少了,被辉哥发现的次数却不多···”
“还有···”
少女欢快地说了许多,让回忆慢慢从过去走到如今。
她慢慢地变得沉默了些,神色微微一沉,眼光也暗淡了。
因为,回忆常常是美好的,现实却又萧条了许多。
因为,过去与如今,总是能形成‘绝美’的对照。
只是,我很怀念过去啊,想回到曾经的时光。
只是,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那么潇洒,那么潇狂。
只是,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知道你追逐着执着的梦想。
只是,你与我不一样,不在乎世俗的冷笑,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只是,我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往。
“只是。”她开口,轻轻地说了两字,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空中,多了沉重的叹息,多了,哀婉的悲伤。
“只是,现在的我与以前的我大相径庭,对吧。”少年静等一会儿,接了沉默的话语。
“嗯,”她看着少年,不知想着什么,目光如清澈的小溪,却也有哀婉的笛音,如果说欢快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那么此时的哀婉,胜过了桥边红草青青知为谁生,像是再别康桥,告别波光里的艳影,与软泥上的青荇,“我很少看见你笑了,课堂,也变得死气沉沉了些。”
“课堂的变化,更多的与繁重的学业有关,离高考只有不到一年,大家都没那么轻松了。”少年随性解释道,“至于我,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再无闲心当一名谐星。或者有人将我当做小丑,那我也没有心思扮演小丑取悦众人。我不想当笑话,也不想被他人关注,只想默默无闻低调无声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人眼中的我行事有些高调吧?但其实我早早就没了一枝独秀的欲望。”
“更重要的事?是你一直执着的梦想么?”她问道。
“是的,我的梦想很大很广,其中之一就是真正的强大,要获得,不,要创造出真正的强大,不惧世间的风风雨雨···我的梦想个中内容太多,就不给你多说了。”
“我知道了,你不说,我不会问。”
···
“我前后的差异,让你无法接受是么?”某时,少年静静地问道。
“可以接受,”花想容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依然是你,只是我的心中有了失落···好像我正在永远失去些东西,失去些我本应努力守护努力呵护努力维持与保留的东西,只不过,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它们像是沙子从我手中溜走了,发现即便我拼尽全力想要去抓住它们,它们还是从我的手掌缝隙中,无情地离开。”
“真正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长弓隽铭心有感慨,却并未解释什么,或是叹息什么。
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已是少年心中最好的回复。
她淡淡地笑了,似乎少年的回复引起了她的共鸣,也许,她是更清楚少年的决定,也许,她是看见了诸多可能的未来,也许,也仅仅只是知道终将失去。
她看着少年,想了许多许多,忽然笑着问道,“不属于我的,我如何强求,也无法挽留···所以组长,你会属于一个她么?”
属于一个她?
人的生命,人的一生,归属于谁,归属何处,常常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年纪轻轻经历了错乱是非,看穿了人心险恶,我想要我的一生,有真正的意义。
非为重复机械,而为独一无二。
非为碌碌无为,而为简单平凡。
非为迷惑人间,而为潇洒红尘。
每一天,吃穿住行,生老病死。
每一日,欢喜哀愁,皆是修行。
“这个答案可能随时都会改变,至少如今,我想自私些。”少年想了一会儿,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嗯,我知道了。”花想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
“汉堡,”许久,长弓隽铭已没有叫过去年的绰号,此时轻声,像是呼唤,使得少女微微睁大了双眸,“你还是你啊,和你聊天的时候,即便伴随争吵,我也感受到了闲适,像是论道,像是高山流水···”
“组长,我也是呢!”花想容笑道,“我想要去理解你,只是有的时候,我想问,却没有开口去问。”
“也像我,有想倾述的想法,却少有冲动倾述的行为。”
“你能给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有许多原因吧,因为,你是住读生,我是走读生?”少年轻声说道。
少年言语,虽是疑问,却充满了不置可否,走读生与住读生的根本区别在于环境的不同:少年身边,尽是些非同寻常的凡人,尽是些真诚正直的人;少女的身边,也许也是如此,也许对她而言也是真心朋友,但对少年而言,却不过卑微虚伪的蝼蚁之辈。
常人很难做到就事论事,少年亦是如此,我觉得她们是垃圾,不想你与她们深交,但我并不会阻止,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每个人的性格,总得辩证来看。
若是因为我,你失去了真心朋友,我会自责与懊恼,我会将之视为罪过。
我更愿坚持自我,不敢轻易影响他人。
“嗯,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了,”花想容知晓少年之意,将缘由说了出来,她叹息一声,有了轻嗔,“只是有的时候,你好像不需要向我倾述呢!组长大人,你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
“虽然多,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在我心中都占了独一无二的位置。”
“包括我么?”她连忙问道。
“每一个,被我承认的人。”他看向夜空,喃喃自语,并不正面回答,“每一个,与我还有缘分的人。”
她,沉默了;他,无言了。
两人一同看着夜空,看着夜空中虚幻的缘分,静等时间流逝。
学校操场中的人渐渐少了,依稀的,月光下的地面中只有两个影子,照着星光点点。
时间,好似回到了过去的那天,他和她走在寂寥的夜色,走向了错乱的人间。
只是,如今的他们,像是沉醉,也是迷惑在了寂寥的夜色。
···
某时,两人说起了过往。
或是如往日聊天,或是争吵着,伴随着变得深沉的夜色。
争吵了一会儿,两人又静了下来。
某时,两人聊到了如今。
或是争论着什么,或是静坐石台,凝望着寂静的夜空。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又笑了起来。
天黑地越发深邃了了,少女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问道,“你为什么要打吴婕呢?”
“以你的智商,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少年看着花想容,神色上写满了叹息,“我是一个重色的人,错非有趣的灵魂,那么只有美丽的外表能够吸引我了——吴婕不仅人丑也有着超越年龄的最毒妇人心,我是不可能对她产生一点兴趣的。”
“我对她完全没有兴趣,可是某一天,她跑到我的面前当着我的面说了我几句坏话。当时我当做是她任性无知耍些公主脾气亦或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之后会考时因为坐在临近位置我还给了她棉花糖吃···后来,她越发变本加厉让我知道这女生的恶毒:她完全是脑袋有病,想骂谁就骂谁,也不管他人是否惹了她;或许是因为我骂了回去吧,所以我成功地吸引了火力成了她主要喷饭的对象···”
“打人的那一次,我在和朋友们打球,她在旁边没有缘由地骂我,不仅影响了我也影响了我的朋友,他们想扁她一顿了,我也想扁她所以选择了出手,将她打怕了,就能让她闭嘴了;之后她还在骂,可我只要挥挥拳头她就必须闭嘴,所以现在她学乖了,只能像爬虫一般在私底下说。”
“那一次,你还在群里和许多人对骂。”
“她们只允许州官点火不允许百姓点灯,吹毛求疵,妄议是非,年纪轻轻就打着女拳主意,成年了那还了得!若是我们学校有电梯是不是不让男生坐了,我们学校有泳池男生就不能游泳了?需要她们出力的时候她们说男士优先,有什么好事的时候又我来我来!公平正义早早被她们扭曲,我尊重男女平等,且提倡女士优先但绝不认可母系社会···我脾气大直来直去,她们这群小仙女既然要出头针对我,被我骂了纯属活该,我没有直接问候她们的祖宗十八代,已经算是文明了。”
“嗯,听你解释之后,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的人在如今只是少数,未来可能变多但也不重要,因为我遇见的许多女生都是人美心善,让我有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值得。”
“就是啊,组长大人认识的女生太多了,而且好像还有不少小姐姐呢!你可以给我介绍介绍么?”
“你又不认识。”
“可是组长的日记中,好像写了一些呢,只可惜,写的很少,也没有出现她们的全名。”
“咳咳,不说这个···”
“那继续说她们?她们可给不少人说了你的坏话。”
“没必要···你怎么认为的呢?”
“我相信你。”
“谢谢你,汉堡。”
“只是有的时候,我会有些可惜,因为我觉得你们还是能成为朋友的。但是现在,我联想了前前后后,若是换做我,也没可能了;换成组长你,更是没可能。”
“莫言他们,虚伪小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敢活在阴影中,只能尝试把圣洁的莲花,拉入阴暗的死水。”
“需要我给他人解释解释么?解释后,可能就不一样了。”她问道。
“不需要也没必要,我早就不喜欢解释自己了。”他淡淡地摇了摇头。
“因为太累?”
“嗯,解释只有零次与无数次···信任我的人,我什么时候有了想法,随口说说便是。”
“若是没有想法呢?”
“芝麻绿豆大小的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我们忘了的,而且。”
“而且什么?”
“我的朋友,少了许多,我只想要几个真心朋友就好了,如他们或是她们,或多或少在某处都有些犟牛脾气,所以,他们也不需要我向他们解释。”
“所以,那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了吧,即便只是普通朋友。”
“那是当然,现在的我,越发不喜欢普通的友谊了,我想要守护真挚珍贵的感情,用真心回报真心,用时光,印刻在我年少的赤子···热忱之心不可泯灭,体恤弱者,互相帮助,无论与哪国的人们都能成为朋友,纵使这份感情被背叛过千百回。”
···
“我,我还是给她们说说吧,不是给他们,而是给本来中立的她们。”
“木已成舟,何须浪费功夫?何况,你若是做了,会面对什么,你可想过?”长弓隽铭闻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们的针对?”
“她们会认为你背叛了他们,所以,甚至会比对我还变本加厉地对你。而且,我虽未关注,但感觉你们之间挺友好的,她们对你即便不能发自真心,至少对你的高中阶段,利大于弊吧!”
“你想让我为我自己变得自私点么?”她沉默了几秒,哀婉地问道,眼眸中泛着泪光,却又消失在坚强的沉默。
“其实,人人都是自私的,权衡利弊,很容易得出答案。”长弓隽铭,依旧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是···”
“可是,你静下心来想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只是投石问路,真正的决定权在你的手中···变得成熟的方式有许多种,我已是比许多人都成熟,我已是有了足够的强大,至少,能无视她们制造的流言蜚语,至少,我能让他们只敢在阴影中放肆嘲笑。”
他说完,她沉默了。
她知道他的决定,知道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的内心。
是去解释么?解释了又能如何?
不去解释么?他依旧是潇洒狂妄的少年。
操场里,渐渐只有零星的学子们了,升旗台旁,时空变得寂静了许多,仿佛停止了流淌。
或是静静蜿蜒,流向了远方。
“组长,你的内心,真的很强大呢!”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似是知道了内心的答案,笑道。
“或多或少,我还得感谢她们吧!催化了我的内心萌芽。”他若有所想地说道,“我已是不在意中立人的误解,她们的嘲讽更是对我不值一提,阴影中爬虫所为,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就如那时候地震一般,明明跑出了比狗还快的速度,却试图表现得真诚无私,真是跳梁小丑。”
“小丑,应该不会被组长记住吧!”
“现在我也不怎么记得住她们的全名,他们,在我眼中只是些单细胞生物罢了···等着高中结束,无需多久,我对他们的印象会悄然消失。”
“不应该是因为组长忘性大么?”
“啊哈,被你看出来了。”
“所以哦,我觉得组长还是应该多背背书的,组长的生物化学成绩可是差了些呢,语数外的成绩,却又常常名列前茅。”
“柳老师与谢老师都没管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管什么管?”
“现在我的成绩可比你好呢!以后,要读郑州大学!”
“那你加油咯,我可不在乎。”
“是啊,组长优秀的时间太长了,当当差生弥补经历的不足吧!”
“我骄傲!”
说着说着,两人又聊到了过去,聊回了当年的莲花。
两人轻轻一叹,似是想起了真理与公理,想起了王爷与帝王。
只是很可惜,时间,从来不会流往过去。
说着说着,少年少女说到了各自喜爱的东西,像是打情骂俏,也动手动脚。
某时候,两人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吵完后,像是犟嘴,也互相笑了笑。
“你的脾气,该改改了。”
“年轻人不气盛能是年轻人?”
“我倒觉得,如果你脾气好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要成长为参天大树!至于它们,呵呵,不过是怕我吸取了它们吸收不了的养分,所以才会这么针对我!”
“看吧,你就是这么自大!”
“没办法,相比于阴险卑微的蜉蝣,我比参天大树还顶天立地。”
“没办法啊,这就是你啊,永远也不会低头。”
“大多时候我肯定不会低头的!”
“少数时候呢?”
“唔,若是有个美女站在我面前,穿着超短裤或是皮裤,再穿黑丝或是白丝,我即便胜过正人君子但因爱美之心,也会不经意地看看的。”
“组长,你好,你好坏哦!”
“诶,自古以来,文人君子皆是如此,正所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你瞧,我就不会偷偷看你。”
“你什么意思,嫌我丑么?”
“没没没,我是在论证长弓某人是正人君子,再说了,你穿个校服能有什么看的啊?混入人群之中就找不到啦!”
“长弓隽铭,你在说我矮?”
“一切尽在不言中,你看见我的眼神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说着说着,又像是打情骂俏了,只不过,两人都非常享受,享受无论是争吵闲聊或是回味沉默的时光。
是啊,好久没有说这么久的话了!
人生难得一畅聊,有机会,得好好把握,无论是倾述,或是争吵,或是···因为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说着说着,两人聊到了地震时候的事,又发生了一次争吵。
某时,天更黑了。
升旗台处的风变得宁静了些,更多了寂寥。
时光,悠悠地流向远方。
···
夜深了。
夜晚的操场,只剩下两人的身影。
看了看寂寥的夜色,少女又忽有所想,问道,“组长,我们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么?”
“变了,一切都变了。”长弓隽铭先是不答,感叹了一句。
早些时候,她问了相似的问题,那时候的他,回答了不知道。
可是如今,他的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是啊,时间一去不复返,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我不知道,未来的你我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悄悄地走散了,或是突然像是从前,散步在夜色苍茫的小径。
我似是知道,我的心中有了什么选择,只是一直没有真正地作出。
我是一个潇洒的人啊,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理当放弃。
长弓隽铭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花想容,道,“我不知怎么形容你我关系的变化,但我们,肯定回不到从前了。我很怀念我们一起散步的时候一起走回家的时候,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光,我永远也不会否认···我依然记得那一天你骑着车与我追逐,若是换了现在,我可以和骑车的你一同奔跑十圈···”
“我现在跑得更快了,一千米,我可以去争第一,但正如我俩关系变了吧,我没有了参加比赛的兴趣···我爱上了跑步,源于初中也不因为你,源于极限的突破与自我的偏激,因为我想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惧生活中一切的风风雨雨。”
“过去的我们,一起看着书,对了,你还送了我一本,不,是借给了我一本···”
“那天,你还给我买了个汉堡,实际上,我更想吃鸡腿鸡块的。”
“···”
“时光,一去不复返啊!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其实,你也别多想,我们最多也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走到如今这一步,我感觉像是造化弄人,故而有了些感慨罢了。”
说着的时候,少年忽然看向星空,夜幕里星星闪烁,好似告诉了他注定的未来。
在他的未来里,没有了她的影子。
在每一种未来里,他都坚持着做着他自己。
有什么不喜欢的,放弃就好。
有什么看不惯的,离开就好。
有什么放不开的,斩断就好。
‘原来,这就是命么?原来,这就是我注定会做出的选择么?’
‘我预感了我的未来,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有了一如如今的预感。’
‘今天这么长时间的交流,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的心中,早已没有了执着,我的心灵,开源的时候,更多了潇洒自在。’
‘只是,我有畏惧,我有怀念,我心生不安,我···’
‘将选择交予时间吧,若是真的注定分别,我希望这一天,是在三年结束的那天。’
身旁的女子,静静地靠在了。
夜色苍茫。
···
这一天,两人聊了许久,直到高三学子深夜自习铃声重复的响起,他看向操场外的教学楼,却是没能看见学长们跑下楼梯的身影。
是啊,六月中旬了啊,学长学姐们已经离开了;我,也该回去了啊。
像是对照如今与过去么?曾经的数天,他们悄咪咪地远离着学长学姐,走出了校园。
如今呢,偌大的校园之中,已是没了他人的身影。
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时间,只会无情地奔向未来啊!
我不是活在过去的少年,若是我在过去留下了什么执着的念想,若是这种念想让我深深厌倦,若是念想化作了束缚的锁链,那我一定会将它斩断。
我啊,留了许多东西在过去吧。
我啊,潇洒地走到如今,也要潇狂地走向未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我想要躺在,只属于我的夜色苍茫。
我,累了。
“我累了,后会。”长弓隽铭朝着花想容挥了挥手,想说有期的时候感觉到了无期的韵味,只能感慨着摇了摇头,背着书包,转身迅速离去。
“再见。”她看着,驻足了一秒却还是跟了上去。
还未触碰的时候,少年的身影却是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是在行道树下穿梭,还是从小径走向了停车场?她寻找了黑夜里的穿梭,终是无奈地看向校门口,慢慢地走了过去。
不多时,她站在校门口静静等待,却没能与少年再度重逢,反倒是从灯火辉煌的街道里,嗅到了回忆的过往。
不知何时,她走了出去。
不多时,小花园中的亭子里,来了熟悉的少年;他躺了下来,看着黑夜中的亭子,喃喃数语,却是那般地落寞,没有了潇洒。
不知何时,他离开了学校,只有几声寂寞的叹息,流淌在无言的屋檐,久久徜徉。
“这就是我注定的命运么?”
“却又好似不是注定,而是源于我内心的不安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