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争吵之后，少年的心忽然变得平静了许多，或许是争吵的时候他无意间说了一句话吧，想了没有她的人生，也接受了这样的人生。

那么，把她也删除了？这样与第三组彻底没了联系，我也自由了许多；我相信，当我作出这个决定之后，我一定会收获许多，一定会加速我心境的进步，也许，它能成为心田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他看向自己的心灵：如果把心灵比喻成一块石头的话，那么这块石头上有了许多的污渍；污渍来源于一张纸，一张名为诺言的纸。

这是，我曾经许下的诺言。

这是，变成了枷锁的诺言。

要撕碎它么？撕碎了它，心灵就会如获新生。

可是，撕碎它的话，也会在石头的中央，打开一个巨大的豁口；会很痛苦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生的东西填补心灵的空缺。

···

这几夜，少年奔跑如旧却是变得疲惫了许多，本来第一日的他有所收获而平静悠远，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也好似体会到了她当时的心境，像是钻了牛角尖，无论是做什么都不行。

“解决困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静静等待，像是明悟，某一天牛角尖自然而然就没了；一种是进击，用最为霸道的方式，强行冲开牛角尖！”

“我应该选择什么呢？是静等，还是遵循我内心的选择？”

“静等，等一个缘分么？”

“我内心的选择，又是什么？”

——

夜晚，长弓隽铭结束了跑步，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继续逛着操场；同时，他也看了看手表，知道了时间。

“为何我的速度变慢了。”

“为何，仅仅是跑了十五圈，时间就到了十点；为何，我的体力给了我不支的感觉。”

“是伤么？不是因为腿上的伤，长弓某人，早早就适应了疼痛···而像是没有了最为本源的动力，我的心灵，枯竭了。”

“我的偏激催促着我作出抉择，我的心灵渐渐干涸，需要风雨的洗礼、甘泉的浇灌与人生的唱和。我似是知道了我的抉择，纵有再多不舍。”

“我啊，还是想静静地品味人间暮色，还是想静坐红尘楼阁···”

“那么，是到了要作出决定的时候了吧！”

分析出了原因，长弓隽铭却止不住地犹豫，他的体力在没有跑步的情况下迅速消耗，也因为少年本身的身体素质始终保持了比常人更好的状态；只是，虚弱的感觉还是传到了少年的心中，让他体会到人生中最为羸弱时候的感受。

“以往，我只觉得喝了藿香正气液之后的二三四小时最为石乐志，如今有了新的体验，藿香正气液，也只能屈居第二了啊！”

“我知道了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也或许，其实我早早就知道了。”

“再给我些时间吧，断开联系，总得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完美的开始，需要一个圆满的句号。”

“长弓隽铭，你还是做个人吧！”

他走着，走了一圈又一圈，疲惫，却又回味。

他看向跑道，似乎看见了那一天的少女骑着车与他一同奔跑，可是还没跑完一整圈便是被保安大叔呵斥住了；他看向地面，似乎看见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与少女一同散步的痕迹。

“一年三百六十天，大多潇洒在人间。两年相逢已一年，眸心灵动天复天。”

“总不可能只有一天吧···”

“随意回想我们相逢的次数，已是无法用五指数清楚。除了良辰共勉，还有夤夜相见。”

“相逢，即是缘。”

某一天，她递给了他一本书，好像是外国书吧，名字叫什么已经忘了；他大概是看了的，看完了还给了她，到如今，那本书已经没有了意义。

“相比于国外数百年的历史，我更喜欢品味上下五千年的悠长。”

“其实，从我觉得我已是独立作者的时候，我便很少看他人的作品了。”

“一切浮生，皆在梦中；大千红尘，尽在书中。”

某一天，他送了她回家，走到五星花园的路口时候她给他买了一个菠萝派···那个时候的她还是走读生，住在，诶，住在哪个地方呢？那里好似有点繁华，又好似连通着幽黑幽黑的巷道。

穿过黑暗，渐入宁静。

走过无言的寂寥，是缘分开始的地方。

‘若是夜路的话我应该送她进去才对，那么应该是在繁华之地了吧···菠萝派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绝对是咬了一口就没吃了，因为我这人不喜欢吃膨化类食品，管它是谁给我的。’

‘长弓某人可是肉食动物，鸡鸭猪牛吃得不少，诶，我也是个屠夫啊哈哈！’

某一天，少年和少女一同奔跑，跑了几圈后，少年加速，为了春季运动会努力提升着。

“我突然想起了，曾经与你做了一个没有可能的玩味的约定。”

“因为失败，我有了失落，却产生了执着，收获了超越极限的欢欣。”

“我沉醉于肉身的锻炼，如今，更是沉迷于心灵的修行。”

“红尘是非一场空，得失成败皆修行。”

某一天，他一个人走向羽毛球场，跑一千米的时候没看见她，走向羽毛球场的时候听见了她的话语···她走过来，递给了他一瓶绿茶，好似还说了些什么。

‘我记得更加清楚地是，在那天傍晚，我一个人独自走在了落寞的夕阳西下。’

‘夕阳里的背影，逐渐少了落寞，多了强大。’

某一天，少年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奔跑，新生的力量让他感受到堪比心灵的浩瀚，即便追求肉身与红尘修心是那不可兼得的鱼与熊掌，但至少在修心的同时，让肉身不弱于俗人炼体，坚持锻炼，少年还是做得到的。

‘我走的是寻心路星光路，我也追求走到肉身的巅峰。对于后者，我只要曾经踏足便可，未来的我或是跌入低谷，或是徘徊山中，也在我承受范围之内···’

‘幻光渐渐变得清晰了啊，我的梦想，便是与它更近，甚至是抓住它获得它。’

某一天，他买了许多童年的记忆，把珍视的它们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我满怀欣喜地送给了你，不仅是因为送你生日礼物而开心，更是因为我重游了过去。”

某一天，天空飘下微微细雨，她的闺蜜跑到阶梯教室找到了他，告诉他少女正在操场淋雨；那个时候，他慌了，没有和结伴的李艺轩多说几句话就跑了出去，陪着她在细雨中站立良久···

回到阶梯教室后，他坐立不安，某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他心中有了几分害怕；因为关切的害怕，他告别李艺轩，跑了出去，一个人在大雨中走了许久许久，让大雨淋湿了衣服裤子与鞋子，他淌着水，走遍了操场的南北东西。

“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身体那么棒的我，居然不舒服了整整一上午，还好似输了什么···不过因祸得福，我也与李艺轩更熟了，对了，还有芸布衣也过来打趣我···”

“灵双看见我萎靡不振的时候还问我是不是学早些时候的蓝鸟，我一听，立马昂首挺胸向前走，没走几步，哎！还是弯腰驼背地舒服！”

“她们啊，和你挺相似的，都获得了我的认可，都有远超常人的灵动。只是，你与我更近一些，只是，你和她们确实不一样，只是，你和我···”

‘只是，我确实也知道，从她们的身上我看不见你的影子，从陌生的她们身上，我也看不见你的影子。因为她们是她们，是天底下唯一的她们···’

‘我感谢每一个她，或是李艺轩，或是芸布衣，或是云霄月，对她们的认可也因为某种敬意吧，她们在我眼里只是本人···你呢，是独一无二的人，没有人能够替代你，替代你在我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象，抹除时光里恍然留下的痕迹。’

走着走着，少年想起了这两年的嚣张与狂妄。

多少个日日夜夜地突破极限，多少次球场上的舞动风云，多少回舌战群雄舌骂群儒。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啊，如此自由的我潇洒的我，怎么会有所犹豫呢？

因为承诺吧！

因为我偷偷许下的承诺。

走着走着，少年走到了曾经的树影下，他忽然驻足，抬起了头，看向了玉章楼。

天，是不一样的天；人，并非一样的人；夜，却是一样的夜。

人未变，只是没了陪伴；天变了，变了四季轮回；夜没变，天空中的圆月，照着如今与曾经。

他看向玉章楼，没有看见一点点鬼脸的影子，而是看见了乘风破浪的大白鲨的影子；他驻足了许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仅仅是数十秒，可是，少年的心中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心田，化作了一片海洋，心田的中心处，一只大白鲨扬帆起航，冲向了炽热的太阳。

他看向玉章楼，眼中，有一只白色轮廓的大白鲨，冲向了夜晚天穹的中央。

“很早很早，我的眼中，就没了鬼脸的影子。”

“鬼影，和大白鲨是对立的吧！或是如玉佩两面，永远背对背，永不相见。”

“站在曾经的起点，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今生早已无故无缘。”

“我只是随意想了想，只是有了淡淡的猜测，但上一秒的下一刻，我的心中多了肯定，多了忧伤，也多了执着与坚定。我似是听见了，从那遥远海边，飘来的一首离歌。”

“这，便是命吧！命中注定，我会做出这个选择。”

慢慢地，少年像是坐了下来，却也站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变成大雨，倾泻在了少年变幻的心田。

“我等不及了，不能等到高二结束给我们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也许，每一年的末尾，每个学期的结束会让我体会到终末之意吧！若是在这个时候结束些什么会让我或是你的心理好受些——新的一年，新的学期，新的气象，新的人生。”

“可我实在等不及，内心的枯竭让我感受到人生的无趣，我似是疯了，疯狂地寻找着，试图填补我内心的空缺。”

大雨哗啦啦而下，打在了石头表面中心的一纸诺言。

“我感受到了，我心灵萌芽的第三次即将走到尽头，可是那短短的距离对应的时间，或许是一月，或许是一季，甚至是一年！”

“我不想等太久，我想立刻马上，我想了想很多原因，发现原来是我在我的过去留了念想。原来，是因为我自己太懦弱，所以，我要变得更坚强。”

不知颜色的纸，悄然消散了，石头的中心处出现了一个豁口，却是发出了璀璨的光。

石头表面的各种痕迹如同破壳一般出现了许多裂缝，源源不断的光芒，从裂缝中照了出来。

心田里的少年，走了过去，撕碎了残缺的一纸诺言。

···

许久，许久。

自由徜徉在夜色的操场。

许久，许久。

潇洒映照在未来的狂浪。

“主动摧毁自己许下的诺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很痛苦，但也很享受。如果说前两次的心灵萌芽我感受得不清，那么此次的心灵萌芽，我像是看见了一颗种子，那般顽强地冲出了泥土地。”

“收获痛苦，能更进一步感悟人生。”

“感谢痛楚，让我在年少时候，跨入了新的境界。从此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还是水。”

石头，消失了，变成了一团纯净的光芒；少年的心田变幻成了世界，不仅仅是春暖花开，也有冬日的大雪、秋天的萧瑟与盛夏的东阳。

心灵，释放着熊熊的生机。

···

夜晚，少年走在寂静的操场之中，作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他感觉到整个人如同重获新生！身体里产生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这力量，比起突破极限的收获更多，也来得更猛。

他没有奔跑，仅仅是淡淡地看着双手，发现双手的脉络变得更加清晰了些，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掌控了整个天地。

他感受着双脚的力量，暗道若是再跑一千米，能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无人能敌地获得第一。

“这便是心灵萌芽么？”

“这便是心灵小成么？”

“在第二个本命年未来时候，我成功实现了我的目标。”

他走了起来，如风一般，走在了熟悉的操场之中；跑道变得熟悉而又陌生，因为他已非往日的他。

人未变，心却像是海洋，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亦像是高山，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走着，那般地潇洒，无所顾忌，自由自在。

走着，走着，他又走回曾经的树影，重新看向玉章楼，此时看的时候他有了淡淡的奇怪，这奇怪，却也只是持续了一秒便悄然消散。

夜里的玉章楼，既是没了鬼脸的影子，也没了大白鲨的影子。

他，只是他了。

“我，只是我了。”

“一切，也到了结束的时候，虽然不是句号，却也迎来了终末。”

“终末以后，我依旧活我的人生。”

“心灵萌芽之后，已是新的人生。”

···

回到家，少年寻到了放在书房一角的手机，点开了屏幕，点开了她的头像。

一条条故往的消息，从过去，传到了如今。

“即便是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啊，可我确定了喜欢莲花，也要如同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真理？公理？很可惜，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要做那少数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合群了，不能和你一样，拥有那么多的朋友。”

“人生太过短暂，我不想活给他人看，我想用有限的生命尝试实现无限的梦想。我想成为真正的大写的人，让我的人生真实而有意义。”

他慢慢地看完，又看了两人互相发的数百条短信，从头到尾。

“原来，你我聊了这么多啊！还说了男人的专情。”

“如我，是个风流的好色之徒吧！只要是美女，即便是可能成为美女的她们，都会引起我的注意。”

“我对女子倾心过么？如果说无，应是只可能发生在许久的未来；如果说有，倒是不止一个了。小小年龄的我，已是认识了许多不一样的人，认识了···”

“不知未来的我是否会如你所说，此后眼中的异性，唯余她的身影。”

“···”

“我曾邀你一起去看日出，很可惜从未实现···不过我也并不惋惜吧，虽然还是有想去的想法，不过这一切，会随着凌晨钟声响起，画上句号。”

“今夜之前的我，还想给你说很多很多，想与你一同经历很多很多吧。现在，我没了曾经的愿望。”

“明天，快到了啊！”

看了消息，看了短信，看了说说与日志。

少年站在书房中，驻足一会儿，没有一点点的叹息；因为心灵小成的浩瀚，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谛。

短信，消失了；有关她的说说与日志，化作了泡影；曾经一起拍下的照片，也进入了虚无之地。

夜晚，渐渐地深邃了，凌晨到来。

少年躺在床上，等着时间变化的一瞬间，按下了红色的删除键。

“断缘的终末，总是要走走形式主义的道路。”

——

次日清晨。

她走到少年的身前，久久地注视着他。

“你为什么删了我？”她轻声问道，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是疑惑，也是质问；是失落，更是哀伤。

“不仅仅是删了你这么简单，而是删除了有关你的一切。”长弓隽铭将手机递了出去，却很快收了回来，因为他已经是断了两人的缘，没有心思续上，即便只是让她看看手机里的空白。

他站了起来，从座位上轻轻一跳，踩着身后蒋奥的桌子越过了花想容站在了教室过道的地面；他背对着她，神色平静而淡漠。

她想走过来，也走了过来，停在了少年身后。

“蒋兄，刘兄，助我一臂之力吧。”少年并不看向最近的龙龟与蒋奥，只是陈恳地说道，而后他又看见从教室后门进来的云霄月，朝她笑了笑，“云姑娘，拜托了。”

云霄月不解，但是在看着两人的异样之后或多或少也明白了，她让开了位置却也没有阻拦花想容，仅仅是叹息了一声却也像是变成了无形的天堑；蒋奥不知所以被踩了桌子似乎要问候祖宗呢，可是听见少年胜过沉默的话语，终于是选择了帮他，刘大川站起了身子，静静地走到花想容的身侧，没有阻拦，却也像是门神。

数秒后，他，离开了。

她，静静地站在教室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某时，她沉默着，走了回去。

···

八点，长弓隽铭躺在清晨的天台，看着盛夏的天空，喃喃一句。

“我的妈哟，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大，罢了罢了，装笔失败，还是回去吹吹空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