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也曾普渡众生;醒来后,对万事万物,漠不在意
···
这是何处?
长弓隽铭睁开眼眸,看了看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教室;但,又不仅仅只是教室。
教室慢慢变大,变成了能坐数百人的阶梯教室,变大着,又变成了会堂一般。红木桌子,浅黄色和黑色的椅子,一盆又一盆的绿萝,深色的窗帘,墙壁上,有着画像,有着名言警句,有着信仰的条文。
教室,给了人会堂的感觉;会堂,给了人教室的感觉。
会堂里有了人,教室里,有了学子。
学子们,坐在了教室之中,是在学习;但是看了过去,长弓隽铭又觉得奇怪了些——他看见,一个人看着一本书,这本书里,似乎有着浮生的幻光;他看见一个人写着字,一笔一划,似乎勾勒出了人生意义。
他看见几个人讨论着,是在讨论实验或是学术?不,他们在研讨真理,在研讨大道。
他听见了数不清的声音,说着梦,说着人生,说着思悟。
“前天梦里,我被迫地结婚了,我寻了一辆白色的越野车,逃了出去,走在了白茫茫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世界,走了进去,经历了曾经的时光。”
“成熟的我,已经不再高调。那年,我依然参加了高考···悠闲地,走到了维多利亚王老师的私人课堂,月份,大概是一月吧,我听了她的语文课,与她一起说了语文的解题思路与方法···我很享受,有一句话我听见了,听得清楚:当你一无所有,所有的人都会抛弃你,人生,从不梦幻,而很现实···我看向楼下记忆中的马路,却看见了操场,操场里很是阴暗,似乎又在变得明亮。”
“操场上,有一堂体测,名为最后。我参加学习生涯最后的测试,逛了逛,却似乎身处其外···也许这次体测是象征着最后一次相逢,我累了,并不想久居其中···我走着走着发现体育课开始了,所有人集合完毕,我也站在了队伍之中。我看了身旁,哦,我站在了熟悉的第二排,身旁的人是熟悉的人:左边是尹妹子,右边是佩文,前面是兰兰,我觉得讶异,讶异的时候身体里却产生了疲惫——我坐在了地上,太累太累,我累得,想要倒在地上···她们转过了身子,关切地,看着我···”
“体测,终于开始了,一开始是跑步,跑得缓慢,我跑着跑着,就去和友人浪了,跑着跑着,还去了足球场踢起了足球···跑步的轨迹是半个操场大小的圆···慢慢地,我察觉到了落寞,身旁的人少了,我变得孤单,我依然慢悠悠地跑步,没了疲惫,多了强大,我察觉到,我的力量,在渐渐苏醒。”
“一个足球,飞了过来,我头也不转,抬起一脚踢了过去——足球飞到空中,碎成了两半···不知何时,这学习生涯里的体测会迎来尽头,名为终末的体测,多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我看了她们,看了她们一眼,并未走过去了,我独自走到栏杆下,耷拉着身子,静坐风中。”
“这个梦,着实有韵味。”
他给她说了他做的梦,她有些惊讶,也说了自己的梦。
“说来很巧,你的梦,与我的梦见你的梦,都是发生在前天···我梦见你开车载着我去学校,路过了一条小巷子。小巷子有很多吃的,我们便停了下来买东西。”
“只有在梦里,我才能上学吧···这是缘分,我们同一天做了回归过往的梦,回归了学堂,回学校后,我还看见了龙龟···”
“能看见龙龟可还行!”他笑道。
“没办法啊,他具有代表性嘛,其他人我也梦见了,可是一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都是凡人,提起凡人,并无多少意义。”
“你说得对。”
龙龟?说的,应该不是刘大川吧!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只狗,有的狗叫小狗,有的狗叫大狗;人也一样,百家姓氏就那么多,你姓张,都叫张铭的人成百上千,都叫张心的人千千万万。
世界里姓龙的不在少数,绰号为龙龟的人不可能是孤零零的一,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人行,说不定三人都是龙龟。
长弓隽铭笑笑,视线从两人身上转移回来,又看向了另外的两人。
“儿童节快乐!”她笑道。
“儿童节?今天是六月一号么?就算是,我也不快乐,因为没啥快乐的,当然,我也不悲伤,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他抬起头,回了一句。
“用老人的心境,像孩子一样活着。”
“不闻不顾,不言不语,自然不会受到影响?是这样么?”
“是也非也,凡人琐事,我现在都不放在眼里。长弓隽铭,你的境界还是不够,我等着你的苏醒。”
“蛤?”
“今天我炖了排骨,非常好吃。我很满足,很快乐,我享受吃的每一口和烹饪的过程···人生无非两件事,吃饭,还有睡觉,每天做好这两件事,就是充实的一天。”
“怎么又说起吃饭睡觉了?”他有些疑惑。
“因为,吃饭和睡觉,便是用老人的心态,像孩子一样活着。”
“你说的真有道理,可你,还要挣钱养活自己吧!”他有所思悟,想了想平日所见大多为凡人,若是与凡人说,凡人一定会说钱呢你说的好可是还得挣钱啊!想到此,他便借用了凡人的话语。
她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以后的工资,只要够吃就行,我不买房我不买车,我不追求名利权欲,甚至于我可以不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我只想活好自己,活好自己,已经足够难得了,怎么还有功夫管他人,怎么还有心思迷恋尘世的一切···我早早就有了老人的心境,如今,像赤忱的孩子一般活着。”
“你早早,不就是了么?”她又说道。
“是啊,我早早地,就到达了这般境界,你我心态坚若磐石,凡人则大多心态不好,”他坐得悠然,手上的书被悄然合上,“心态不好,说穿了,就是心太小了。心态的态字,拆开来看,就是心大一点。任何事情,总有答案,与其烦恼,不如学会接受。人生本来一场空,得失之后的心态决定苦乐,缘来不拒,境去不留,看淡了得失,才有闲心品尝幸福。”
“所以,长弓隽铭,有时的你落在了我的后面,有时的你,又走在了我的远方。其实,你早早就有了老人的心境,超脱了生死与轮回,只是有的时候,你会让你自己经历红尘俗事,你给我说过,经历是思索的基础,你会不断经历新的未来,如果你感觉不到新意,你会给自己创造新的经历。”
“如今,不也是如此?”
“嗯,”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青年笑笑,从两人身上移开了目光。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另一种大道。
道法?童子命?
“你去了解一下,童子命。或许我们就是,与佛家道法有缘。”
“童子命,那是什么?”
“说不清楚···简单的说,就是上辈子的仙童因各种原因下凡来,因为来自天上,所以人生会很不顺···众所周知,童子命的人虽说命犯五关,一生不顺,霉运缠身。但是凡事都是辩证的:童子命的人来历不凡,自带天命,天赋异禀,因此当我们提到童子命的时候,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忧愁是因为童子命的人一生坎坷,从小体弱多病,婚姻不顺,事业难成,财运低迷···欣喜则是因为童子命的人天生不凡,在某个领域极具慧根,拥有常人所不能的非凡本领,但是却被童子煞星的煞气所困,不能龙出生天。”
“童子命的人对佛教道教等宗教悟性高,多次梦到仙、佛、神、怪、鬼等灵异现象,多信命运、预测术数什么的,喜欢神秘文化与事物,能比普通人更早一步看透红尘,适合修真;多对传统文化、玄学术数、武术医学、文艺方面有天赋,有的童子,爱好古代事物···”
“童子命的人,心灵和性情敏感或复杂,多愁善感,性格内向孤僻,朋友极少,人际关系环境恶劣,招小人恶人欺负···一般,都有大难不死,或是死里逃生的经历···”
“有点感觉了!”聆听的他感叹一声,继续听了下去。
“我查了下,我是隐身童子命,而且,我基本全部符合童子命的特征···我是第二类童子命,为真童子命,此类前世往往是仙官,所以导致被贬为童子,这种真童子命注定在人间需要饱受苦难与磨炼,此类多因罪责未尽,故今世仍在人世受七情六欲所困···”
“童子命若为真,一座城市,说不定,只你我两人,”他笑笑,“一开始我还想问你是不是查阅的,可是听了你的长篇大论我觉得不是——你的话里有太多语病,比如什么是基本全部符合童子命的特征,要我这个不看他人之书的人说,也应该是基本符合童子命的全部特征···”
闻言,她无奈地摇摇头,知道是他的揶揄,便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我一直在寻找,为什么,今年我的身体总是各种不舒服···查不出原因的慢性疾病也是童子命的特征之一,因为不适应凡人的躯体,特别是我不擅长理科尤其数学,这也是特征。而今年,我也彻悟。”
“霍!我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数学不好怪罪地如此清新脱俗的,”他怪叫一声,“看来,我不是童子命了,小爷我身体棒棒哒没得过什么病,而且我理科,算了不说理科,说我的数学——我的数学,那是两个棒棒哒!”
“不,你是童子命。”闻言,她却是说道。
“哦?”他有些疑惑。
“童子命有童子煞星,你只是克服了它,我问你,你小时候,没有得过病么?”
“小的时候肯定得过呀,不过慢慢地,一年都生不了什么病了,别人得病我不得,别人犯病我不犯,别人疲软我张狂,别人感冒我脱得精光。”他吹嘘自己,说的倒也是事实。
“对啊,体弱多病的童子煞星,被你克服了,你克服了体弱多病,所以便有了超越常人的身体。一样的,你数学好也是因为你克服了它···别的不说,你的理科,尤其是物理化学生物,真的好么,你真的擅长么?”
“咳咳···物理勉强,化学和生物,就不能谈了。”他摸摸头,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似不要脸。
“这不就对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符合童子命的特征,而特征只是参考,生辰八字才是关键,我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你确实是童子命。”
“和我一天的,和我同一时辰的,生辰八字差不到哪里去,难不成,有那么那么多的童子命?等等,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的。”
“你告诉我的啊,不信,自己翻聊天记录去。”
“算了算了,反正我又不在乎,只是说起童子命吧,”他说道,“我倒是觉得,童子命无需相信,现在的鬼怪离奇之说太杂太多,随便写一天,或许能有一半的概率是童子命。你可以信童子命,但别信数据的查询,因为数据易改,容易骗人。也许按照生辰八字查询的童子命最为真实,因为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是唯一的,可我,也觉得,若童子命为真,那么,也只有非凡之人,具有非凡之命。”
“我忽然想起,童子命,似乎有一个口诀?”他又说道。
“是啊,有一个口诀,”她点点头,“我知道口诀的一小部分,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确实符合那些特征,我们,本来就与凡人不一样。”
“我们,确实与凡人不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注定了我们要走的路。”
“嗯,非凡之人,具有非凡之命。”
道法,童子命。
不知从何时起,我就没有了信仰。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信仰;也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做自己的信仰。
童子煞星若有,也被我早早地克服。
青年笑笑,随意找了一个座位,继续听了下去。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说话的人,有些熟悉;只是有时候他会发现,说话的人前前后后,慢慢地消散;当他听见一道声音的时候他就常常听不见另一道声音,他们的话语,一浪接着一浪,此起彼伏。
有为数不多的交叉,却无真正的融合。
“可以有为数不多的交叉,却无真正的融合,这也像是一个人的人生路。”
“也许,它们都属于一个人的人生路,是这条路上的经历的时光。”
——
教室里,学子很多,很安静。
会堂里,红木桌椅,檀木书房。
学子们的年龄不大,却像是成熟了些,一人本是趴着,忽然抬起了头,左右看了看,像是才从梦中醒来。
他找了一友人,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梦。
“卧槽!我刚才的梦太好了,我梦见了黄兰!意境很美,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天是阴的,梦开始的时候是白天,一转眼便变成了黑夜···匆忙的变化中,我感受到了恩怨情仇,失去与获得;匆忙的时间之中,我感受到了迷糊的情感与纯美的爱恋···”
“你知道么,梦里的我还能让一个东西飘起来,感觉什么东西都可以。所以梦里的我坐在椅子上,想着去做了,我就伸伸手,让我的椅子飘了起来,而我呢,坐着椅子飘到了半空···我像是超凡脱俗···哦对了,我们是在一艘宏伟的轮船上,千百人,惊涛骇浪。”
“之前不知道,现在我也知道了,”听者笑笑,“兄台有点厉害,不仅仅梦见了女主角,还梦见自己有了超能力,对了兄台,既然你在船上,那你是乘客么?”
“不,”他想了想梦,梦境的一些画面变得清晰,“我是船长。”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他又一次,返回了梦中世界,看见了一艘宏伟的轮船,直挂云帆,扬帆起航。
海水,不仅仅是暗淡的灰色,还有着比深渊更令人恐怖的黑暗。
他站在船头,迎接着风浪。
他站在船头,学堂里的他低声喃喃。
“我是船长。”
“这一艘船,连接了生死。”
“我将一些人,从阴间带回阳间。”
···
连接了生死,将他们,从阴间带回阳间?你是阴阳法师么?
青年揶揄,还未多想的时候,他消失了,青年耳边,又响起了新的声音。
新的声音,多了几分欢笑,多了几分平凡。
“你知道么,我今天弄的丸子超级难吃,难吃到踏马的恐怖。你知道么,小爷我吃了一口就吐了,但是!但是但是但是,关键我觉得忙活了一上午不吃的话很亏,所以我还没吐出去,就逼迫着自己吃了回去···玛德,果真是难吃,小爷明明是按照食谱来的,平日我也做饭,怎么会做出一个黑暗料理?”
“兴许,你把胡椒粉当成了味精,你把酱油当成了醋,你把醋当成了料酒,你把料酒当成了白开水···我说你,没做好就没做好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下一次再做呗···说到做饭我觉得你应该向我长弓某人学习学习,我打三岁进厨房,五岁会做饭,七岁是厨师,九岁是大厨。如今,只要我有时间,我能做出我喜欢吃的所有菜来!”
“谁能和你比,你吃的鲜香麻辣,虽说好吃吧,可是也回味无穷啊!”
“怎么滴?我从你的话中,感受到了羡慕嫉妒恨?”
“我会羡慕你,我自己也会做饭好吧!”
“就这?做黑暗料理的人也叫会做饭?你怕不是蒸个包子能当成手榴弹给扔出去!”
“长弓兄,告辞!”
···
“你知道么,我在淘宝上买了一个道馆师傅算命,我算了学业,花了八十···外国病情严重了些,我不知道下半年是否应该去读研···顺便,我也问了问童子命。”
“读研不读研,不就是你自己的决定?跟算命有什么关系?硬币抛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选择了,你的决定,和算命的秃驴有个鸡蛋关系。”
“你说得对,我早早就有了决定,我想像他一样,做一个潇洒的人,世界那么大,我总要多看看,快意人生,潇洒自在。”
“这不就对了?”
“对啊,所以,我也推荐你找个便宜的师傅算算,看看准不准反正也才十几块钱。”
“不去不去,听秃驴念经一点趣味都没有,我做什么样的决定做什么样的选择,只取决于我自己。我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路,算命,呵,这世界上,焉有人有资格给我算命?”
“对啊,这就是你啊,哈哈!”
···
“对了,你现在生活如何?”
“你眼睛瞎了?啊?我不就在这里,你想知道我生活如何,看看我整个人的状态不就可以了?一个人的生活如何,可以从他的状态看出——看看我,仔细看,我穿着得体,并不拘泥于所选择之物,并不一定和常人穿类似的衣服,我也不拒绝和常人穿一样的衣服。随意穿着,即使穿得和乞丐,似乎也并无不可···你再看我的样貌,不说十全十美,也差不多了,曾经我的眼眸里还有着狂暴,但如今我的眼里,大多时候只剩下了平和,因为,我早早就不在乎世间的万事万物。既然不在意,那便没有情绪,没有情绪,所以我的眼眸里,只剩下了漠然的平和。”
“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心理,可以从语言、动作、神态、表情、穿着、行为、声音等各个方面展现出来,你看看我,大道自然,道法自然。我的生活,也自然是过得如意了。”
“我就是象征性地问问,结果你倒好,说了一大通。”
“象征性?”
“对啊,你我都是自私的人,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你我的气质,常常浓郁而无法隐藏,却也常常埋入心底,不被他人知晓,入了人群,便是泥牛入海失去踪影。我们在人海里寻着落寞,寻着孤寂,寻着人生。”
“是啊,万籁俱寂的时候,方能感受到一缕空旷,一缕自由。”
青年听着,觉得他们是在述说人生,是在研讨真理、人生意义与大道。他听着,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了共鸣,像是与他们熟悉,像是,他们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他看了过去,觉得这里的学子,都是成熟了些。
他看了过去,又觉得这里的学子与他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言语中熟悉的感觉,仅仅只是言语,看过去,寻不得人影。
再看过去,不过是一个个年龄大了些的学生,身上,多了庸凡的俗性。
他把视线,从学子身上转移。
他看向教室的中心,会堂的中心处,有一个讲台。
台上,有一位女老师,优雅而端庄,仿佛思想内蕴,心中,有大千世界。
他看着她,心中忽然升起了感动。
是你么?
——
教室里的声音,忽然多了起来。
会堂里的声音,变得嘈杂了些。
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感悟,声浪连绵起伏而总有最汹涌的浪潮,浪潮席卷,慢慢地,要飘到青年身旁。
他知道,下一刻,或许就轮到他了。
他心想要说些什么,固定,或是随缘,都行。
快轮到他的时候,讲台上的她朝着他笑了笑,说让他等一会儿——她控了全场,像是布置作业,更像是传授思想与大道,她说的生动传神,室内的声浪,随着她的演讲消失无踪;学子们身上的庸凡,似乎从未有过。
似乎,这里的人,都变地高大了些;似乎这里的人,看见了浩瀚星辰。
他很享受,却也知,她说的一切他早就懂了。
他闲来无事,静静听着,写了手稿。
“长弓老师。”
“该你了。”她控场结束,走了下来,对我说道。
——
长弓隽铭站了起来,开始了并不全是演讲的演讲。
不多时,他停了下来。
他看着他,问道。
“你说,如你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想了想人生,想了想梦里,想了想梦见的曾经想了想名为终末的体测。他再一次回忆起熟悉的第二排,想起他的身旁,有三个她。
陪他走路的人多了,他为了走自己的路,选择了孤独。
自走人生路,他还是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可是,自己的人生路,却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自己的路,只能靠着自己走下去。
你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依附他人得到的强大,如何盛势,也不过云烟缥缈。
他想起了未来,未来会不会忽然地穿上了婚服;他会不会,为了自由,选择了离开。
他觉得,他有自己的人生,他做什么事,无需他人的赞美或是支持,不会在意他人的驳斥或是反对;他告诉自己,不要执着于凡尘俗事。
注定了,不是凡人的一生。
他看了看他,青年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答案。
“或许,是来人间修行;也或许,是贪恋红尘烟火;或者来人间经历磨难痛苦,注定,也是凡人的一生。”
“或许这个世界的我们闭上了眼睛,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就会醒来,好似大梦一场。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东西不要执着,经历就好,感悟就好,不要以凡人的好坏去评价。”
“我们应该体会更多的工作,体验更多的经历···不知道前世何种原因来到人间,今世为人,便不负凡人的一生,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被带走了呢!”
生而为人,便好好度过一生。
生而为人,便不负凡人的一生。
他看了看他,潇洒说道。
“曾经,我写了一篇文章,如今,我赠与你。”
“其名,《生而为人》。”
“
《生而为人》
生而为人,便不负凡人的一生。
来此人生一遭,也是来体验的。寿命长短,金钱名欲,都不重要,一切终将归于尘土,等候另一个世界的重生。
昨夜,我做了一个冒险的梦,事关生死,经历奇妙。
我觉得我的梦是因为我心智的成熟。没有人可以想象,我这二十余年,究竟思索与经历了多少。我无法理解世人的庸俗,也拒绝同流合污。这一世,我只做我自己,我只是一过客,没必要真正获得已失去,也无需在任何事任何人身上倾注丝毫的感情。
我只是我,自大,狂妄,与淡漠。我发现我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的气质,这预示着我正在步步高升,我希望我能表现得随和,但很明显,对世人的幼稚,我只能表现淡漠。
她说,“我们应该体会更多的工作,才能有不同的感悟。”
是啊!我终究是人,生而为人,便逃不过生死的界限。所以要在有限的时间见多识广,故而感悟更多。
走在路上,留过一缕,留了一许,留给世人的只能是背影。
或许,应当,连背影都不留一席。
”
他听了,笑了笑。
他,静静地坐着。
他,缓缓地,消失不见了。
···
会堂,变得寂静了些。
她早早地,就不在讲台上了,她坐了下去,把位置让给了他。
他看着教室里的学子,看见了她,便又说道。
“童子命,也是锁子命。”
“根据口诀,你属于根在寺庙,与佛有缘。”
“锁子命看日支,甲葵乙桂丙在松,丁扎寺庙戊在城。己扎宅院庚扎路,辛金扎在绣楼亭。壬在河边癸在水,男孩女孩一般同。”
“根扎在哪里,是根据人的生辰来查。根扎在葵花下,桂花下,松树下,城墙上,大路上,绣楼亭阁,宅院中都无大碍。唯独根扎在寺庙中,与佛有缘,见‘丁’还愿。”
她听了,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而后作揖行了弟子礼。
慢慢的,与他一样。
她也,悄然的,消失无踪迹。
···
讲台上,长弓隽铭静坐着。却觉得,自己似乎高了些。
此处的教室,依然还是学堂,可也似乎,不在了地面上。
学堂,多了阁楼的韵味,是在天之上,为摘星楼。
摘星楼位于天地之间,上可观星辰大海,下可观空谷深渊。
他看见了他,又是说道。
“曾经,我一个友人,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现在,并不害怕和抗拒任何一种生活,凡人所谓的美好与凄惨,于我们而言,都是一种体验与修行。比如我想去卖房子,我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即便我的父母对此并不支持,认为考注册会计师更有前途。我却不然,我认为卖房子挺有意思,我参考了不同的家庭···”
“我并不在乎挣多少钱,今天有100我就吃顿好的,今天有1000我就吃一个人的大餐,今天只有10元,我也依然吃得舒服——我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金钱,虽然多多益善,但于我而言,够吃就行。我不为了追求某种生活改变,随遇而安,游历人间。”
“重要的,是心境。我心里有苍穹星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星辰闪耀。”
“活着,就是一场修行。修行不在乎形式,我这友人,有时候可能学着古人约法开禄财库,祈福平安,外出数日;也可能静坐亭台,风云不动,雪霜不侵;修行是前方有很小的小岛,周围有人,而你悠悠然若凌波微步地跑了过去,睡在了小岛上;修行是你参加了万米长跑,却若老年人散步一般,随缘而止;修行是你尝试做了不一样的菜吃了下去,修行是你坐着公交,忽然下了车,步行向了目的地。”
“一切的经历,一切的因缘,都是修行,快乐是修行的一部分,痛苦,也是你我修行的一部分,现实是修行的一部分,梦境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每日,都是修行,无需在乎形式。”
他听了,也懂了,行了学子礼。
他看着他。
他慢慢地,消失不见。
···
举目四望,吟书念经。
超度世人,脱去庸俗。
他看见了做梦的她。
“我,也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我独善其身,因为世人魑魅魍魉,我也只求独善其身。”
“我梦见我纠结是真诚还是沉默,我又梦见我在狂风骤雨中坚持了,以年老的身躯,继续跑了下去。我梦见一个东西在我眼前,唾手可得,像是一份答案,知道了,未来的生活便好了,心灵,似乎就圆满了。但我拒绝了。心灵和物质两方面的宝物被我弃之如蔽履,他们知道了,十分地不解,他们问我为何,有的人还想与我结盟,若是找到了宝物,我不要,就可以留给他们。”
“他们似乎也是大写的人,有的人追求物质的极致,有的人追求心灵的极致。我也追求极致啊,可是,我想要靠我自己,寻得人生的幻光。我淡然地笑了笑,继续做着我自己···”
梦,生了一个又一个,她仿佛沉入了梦中。
进入了,梦的世界。
···
他看见了一个情感细腻的她。
她的脸上,有着哀愁,有着欢乐。
哀愁不少,欢乐不多,有时交融,有时分离。
她的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人呢,开不开心重要么?总不能,为了开心而开心吧!”
“人们常说,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倒觉得不然,我觉得活着最重要的,是享受。享受经历的一切,享受经历所得的欢乐与哀愁,享受生活的忙忙碌碌,享受一个人时候的安安静静。”
“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享受每一天,享受追寻人生意义的过程,享受这一路上的获得与失去,享受每一次的痛苦,享受每一次痛苦所带来的领悟。有一天,便好活一天,烟花易冷,也正是韶华易逝,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觉得,享受,就一定快乐么?”
“我觉得,享受,就是享受。享受,是一种独立的情绪。其本质,是为了实现一个目的,而让经历被确定而有意义。痛苦与欢乐可能本身并无意义,但经历痛苦与欢乐,对我追寻人生大道有意义···”
“这就是享受,享受众生百态,享受众生百态中的我。你需要知道,为了自我实现,是得受苦与经历,为人者迟早经历死亡,史上的皇帝没一个活到了万岁,倒是常常中道崩殂···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我们得趁着年轻,多去经历,多去享受人世浮华。”
“学生,受教了。”她微微弯腰,行了礼。
她想起了什么,继而又说道。
“长弓老师,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和一群小孩子在一起围在玩具摊上,梦里的我,还在想着,这就是人间小孩的玩具么?梦里的我,在神庙和做法的天台之上,做法的师傅在呼唤我,我像是天上神仙俯瞰平平众生···生活,并没有让我变得庸俗,没有让我麻木而忘了思考。”
“你啊,不也还是个孩子么?”长弓隽铭笑了笑,若一个老年人一般,慈眉善目。
她听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嘟了嘟嘴。
她笑得可爱,看了看长弓隽铭,挥了挥手。
消失不见。
···
大道,流淌在教室之中。
大道音符,飘扬在会堂的各个角落。
庸凡,沉淀了下去,这里的人,入了高阁。
某时,青年又送了一人。
“
《万事不惊》
我曾踏足山巅,亦曾跌落低谷,这二者皆让我受益良多。这句话,许多年后,也许你就懂了。
多少年后,偶尔时间,人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所以,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无视他人的不解,强大到敢于挑战世俗,光明正大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人的欢乐与忧愁,真的并不相通。今日的我偶然有悟,闲暇时候,用余光看了她们的欢笑——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无聊,一切的一切我都觉得毫无意义。
我过了浮生若梦姹紫嫣红的年龄了,如今,我可以睡在浑浊的黑暗里。
人这一生,只有几十年啊,人也不知,何时回迎来终结。
所以,为了自我实现,一切都是应该而必须。
身而为人,逃不脱凡俗的天性。我也逃脱不了。
如今的我,是在丢弃与创造,丢弃凡人的俗性,创造我的神性。身处何位的人与我们都处在了两个世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走在了各自的道路上。
是路过,是过客。
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活在孤独走着的世界里,你会对他人世界的事,感到心潮澎湃么?
”
某时,青年写的一首诗,飘了出来。
“
《相通》
身侧的人谈论着吃喝
空气里
忽然响起俗人的笑语
凡俗的他们想着何处游乐
伴奏是楼下悠长的鸣笛
长笛,在烟柳河畔轻轻
音符里流淌着愁情
侵寻着,沁人心脾
遁入世俗,看那灰白荧屏
雨雪霏霏,染了谁的眼眶
生别死离,沐了谁的泪滴
谁家哀伤迟惋惜?
何处青石破春泥?
轮回中的相守,生生世世的相依
诗剑仙醉梦豪情,金锣沙场笑千军
撼动了,磐石般的心灵
却得下一秒,消失无踪迹
了无心痕,出了门去
不见青草青青,只见灯红酒绿
思念,到了尽头就通达
思索,到了尽头便虚幻
通达的是为人者的念想
虚幻,是到达了梦见的彼岸
孤岛小憩,便又一席长弓远航起扬帆
我不为他人的哀伤而哀伤
不因他人的欢喜而欢喜
我追逐神性的完备,俗性的泯灭
有所获取,便注定有所失去
天下何人,懂我意?
天上何人,知我心?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无聊也无趣
”
···
···
————
我站了起来,开始演讲。
说着说着,更像是普渡众生,洗涤了众人身上的凡性。
我忘了手稿纸上的内容,变得极其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也是大道。我的话语有了变化,变幻,只是因为要让众人理解,要让他们接受。
让他们脱去世间的庸俗,变成真正的人。
我的眼眶,变得湿润了。
我在传授大道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受到了熏陶,似是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我说着,忽然有些愤懑,针对现实的无奈和悲哀,慷慨激昂。我希望他们看见真实活得真实,我希望他们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希望他们出淤泥而不染,我希望他们为这个世界,保留最后的希望。
“你们,愿意守护自己么?”
“你们,愿意贯彻你所选择的善良么?”
“为了大义,奉上我的生命。”
“为了道义,我辈自当刚正不屈。”
我问,他们答。
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
新生的想法源源不断,室内仿佛星光璀璨。
···
慢慢地,教室里的声音小了。
渐渐地,会堂里,剩下了不多的人。
慢慢地,我停了下来;渐渐地,他们也从摘星楼走了下来,回归了凡尘。
回神的他们看我的时候有了惊骇——惊讶我的超脱,畏惧我灵魂的高尚,他们身上有着虚伪与愚昧,靠近我,就会被我灼烧。
室内的人,少了啊!
我看向出口,看向远方。
···
声音,不再如浪潮。
空气里,流淌着寂静。
最终,回归了平常。
扫着地,我混迹在了人群之中,变得毫不起眼。
我戴上了灰色的帽子,穿上了蓝色的工装,黑色的布鞋。
我盘起了我的长发,世人看见的,只是蓬乱的胡须。
我收束了腰裹,变得肥胖了些。
我变得毫不起眼,混迹在了人群里。
我扫着地,行走在倥偬浮生;我继续坚持着,一席长弓,不耽于世;两捧清泉,未浊于林。
我想起了那里的她,我走的时候,她与我一道出去了,消失不见。
我扫着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温柔的话语。
“长弓老师,我终于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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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处,响起了青年和女子的话语。
“长弓老师,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有你这么浩瀚的豁达?”
“像牛一样?”
“像牛一样?指的是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为了他人,勤奋尽职么?”
“怎么可能为了他人勤奋尽职,我所勤奋与尽职皆是为了自己。我说的像牛一样,指的是比如一头牛死了,另一个世界的一只猪就张开了眼睛···寿命长短,金钱名利,都不重要,一切终将归于尘土,这个世界的我们迎来了终结,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便张开了眼睛。”
“长弓老师,好比喻!”
···
“尘世间的庸俗,呵!”
“游戏尘世的时间结束咯,继续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凡人。醒了,睡了,年复一年,天复一天,梦与醒之间,是这位凡人的一生。他从红尘外来,归红尘外去,入红尘中。”
“身与心,心与神,浑然一体,又彼此分离。”
“他是凡人,却高高在上;他不是凡人,却脱不了肉体躯壳。他是他,老了,累了,困了,乏了。”
“精神了,就站了起来,坐了下去。”
“埋下头,看远方的天空。”
···
“长弓老师,我也来学学你,等等啊!”
“嗯···张大爷结束了他一天的忙碌,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迎着斜阳,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说,他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风将他细不可闻的话,带的很远很远···他看了看夕阳,回首村郭,哦,对了!明天,还得给老母猪接生···”
几秒后,响起了青年的揶揄。
“你个小妮子,真是没大没小。”
···
青年和女子,陪伴彼此,一道走了出去。
青年和女子,一起从白天走到了夕阳,走到了夜晚。
青年和女子,从夜晚走向凌晨,走向了,夜尽天明。
每个黑夜,都会有太阳升起。
每一轮红日,都等待着夕阳。
将每个天明,当做末日来临。
享受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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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我感觉我又进了一步;梦醒时我很累,但我很快乐。
来自于一个冷血动物的快乐。
···
梦,醒了。
长弓隽铭觉得自己又进了一步。
他晃晃脑袋,无数的梦中场景,飞速闪过。
梦里时常落花,醒时方知烟霞。
他觉得柔了些,也冷漠了些,他行了大道,活得潇洒。
他低声喃喃,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阳台,看向了天空。
微风里,消散了青年回味的声音。
“梦里,我也曾普渡众生。”
“醒来后,对万事万物,漠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