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祖！”

“你对他们都做了什么？”

灰袍老者神情有些呆滞，此刻显露出的却是一抹诧异，迷茫。

他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虚空，一脸的悲凉，两个眼睛无半点光彩。

任它风吹雨打，任它烈日狂沙，无论李文轩如何呼唤，两人依旧没有半分动作，仿似一截枯死的木头一般，失去了所有感知。

倏尔，灰袍老者的身体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双眼流下了血泪，随后他的耳朵、鼻孔、嘴角都相继出现了黑红的血液。

“风起长林！”

剑者，锋芒也！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乱古大陆，单论攻击力而言，剑修绝对名列前茅。

杀伐之气惊天阙，剑光悠悠照长空，李文轩此时与独臂人相隔不过数尺来远，但当这一剑刺下时，他却忽然感觉跟独臂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了起来，仿佛咫尺变天涯，又彷如是这短短数尺之间，层叠着无数个空间，让他们看起来虽相隔很短，其实是极远。

总之，他这一剑落下后，却是根本连独臂人的一片一角也未沾到，彷佛永远都不可能到达。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独臂人气定神闲，面对李文轩的攻击波澜不惊，连一步都未曾退过，就像是做了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不入真我，终为蝼蚁，而唯有踏入合道，才算真正登上这片天地的舞台，两者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你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独臂强者在李文轩眼前抬起手臂，猛地一下用力攥紧，五指合拢。

“碎虚，只手遮天！”

轰隆！

似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天穹突然爆碎，空间乱流四溢，一只巨大的手掌在瞬间挤压满苍穹，铺天盖地。

“今日，青州一脉，当灭！”

独臂人仰天长啸，声震寰宇，当真是霸气无边。

遮天蔽日般的巨掌，笼罩此方大地，携万钧之势，带着滚滚气浪向下镇压而去，势不可挡。

一种可怕的变化在发生，一栋栋房屋在这股威压下轰然倒塌，一个个李家子弟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化作了一篷血雾，消散于虚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彻底的魂飞魄散。

它一路碾压，封锁天地禁锢苍穹，看似不快，却让人避无可避，摧枯拉朽。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每一个都是李家大好的儿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啊～”

李文轩目眦欲裂，心中在这一刻刺痛无比，犹如刀割一般，他将一身气息攀升到巅峰，身与器合，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青色玄光剑，遥遥对着那只如山般的巨掌激射而去，直接以攻代守，舍弃所有。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戈之声响彻云霄，一串串火花飞溅开来，以两人交击之处为中心，一股气浪在半空轰然扩散，席卷四方，如同怒澜波涛。

然而在微微僵持了片刻之后，李文轩化作的道剑忽然发出阵阵哀鸣之声，自剑尖处开始，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不断往上蔓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如同蛛网一般，遍布剑身。

“叮”

只听得一声脆响，青色玄光剑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毁灭的命运，支离破碎，而在那团光芒之中，李文轩的身影无力抛出，被狂暴的力量推挤得倒飞而回。

“族长”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不及多想，莲心一步踏出，赶在李文轩快要坠地的瞬间，接住了他的身体。

束发的玉冠早已脱落，，满头长发夹杂着血液凌乱披落，双袖尽数破裂，裸露在外的手臂之上一片血肉模糊，一袭长衫被浓郁的鲜血侵染变得粘稠许多，莲心探出灵识查探，他的身体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五脏六腑几乎崩溃，全身筋脉也在刚才的冲击中几乎被震断。

“对不起，是我没能守护好大家，是我这个族长太软弱无能，对不起小安，我不能再替你照顾弟媳和小枫了，我恨，我恨啊，倘若那天死的是我，倘若我要是能再变强一些，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李文轩嘴唇蠕动，好像在呢喃着什么，莲心探下头才算听清，原来在此时，在他的性命随时都会结束的边缘，他还在责怪着自己，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族人。

“不会的，对青州，你是一位好族长，对小枫，你是一位好伯父，对长安，你更是一位好兄长。”

遮天巨掌倒映在莲心的瞳孔内，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甚至连掌心处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看似错综复杂，却又好似暗合某种天地至理。

“从嫁给长安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是李家人，如今他虽然不在了，可安郎舍弃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莲心伸出右手，葱白般的玉指轻点虚空，虚空恍若湖面一般荡起层层涟漪，一朵正在凝聚扭动的冰花凭空浮现，转眼之间便推衍出四十九朵晶莹的花瓣，朵朵花瓣剔透无暇，美丽绝伦。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

这并不是简单的灵力衍化，而是一种道的缔结，尽管微弱，却能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韵。

这是一朵仅有巴掌大小的冰莲，绽放出皎洁神圣的光辉，出尘不染，尤其是在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夜晚，分外的醒目。

“去！”

屈指一弹，莲心一声轻喝，那一朵缓缓旋转的大道之花，悄无声息的划过虚空，沿途连一点点风声都未曾带起，不过，就是这般轻飘飘的姿态，方才更是会令得人心神不安。

冰莲的大小，与那声势滔天的巨掌比起，渺小的就如同蝼蚁一般，那般撞击，就犹如拿一枚脆弱的鸡蛋去碰撞一块坚硬的岩石，不但不会令的后者有半分颤动，反而会自取灭亡。

然而，万事都有例外，奇迹它偏偏就发生了。

没有预想中如飞蛾扑火般一触即溃的局面，也没有势均力敌的僵持，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两者相撞的霎那，一种幽冷到极致的气息猛然从冰莲内部爆发而出，温度一下子就被降到了冰点，整个周遭的天地都跟着异变了，四下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仿佛连时空都被冻结。

一缕幽蓝色的火苗，若鬼魅般，在掌心处燃起，并且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至寒之火，似晶似液，带给人的第一感觉却并不是灼烫，而是彻骨的冰寒。

巨掌的动作再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变得极其缓慢，每下落一分，似乎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两种完全相悖的力量既然能够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必然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能量，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遮天蔽日般的手掌便化作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雕，被定在了虚空中。

这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原来如此，不愧是莲心仙子，倘若再给你些时日，道境可期，只不过，如今你拼得一身道果，就算拦下了我这一掌，你又能改变些什么？”独臂人眉头轻皱，似是对自己的一击被挡而颇有些不满。

“你，还有再站起来的力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