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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愿意,像刚才的一掌,我还可以再挥出十次百次,而你呢,此时就连站起都已勉强,还能再打出几招这样的攻势?

我可以失误无数次,只需要赢一次就够了。

对我而言,无非是随手一击,你们两人倾尽所有却落得一伤一残。

其实结局早已注定,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最后的结果依然不会改变些什么,我说过,青州一脉当灭,今日还有谁能阻我?”

冰冷的话语,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冷冽的杀机。

“我!我!我!还有我们……”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残破的废墟之中,一道道人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陆续赶来,汇集于此。

有老人,有家丁,有仆从,有妇孺,甚至还能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他们或灰头土脸,或披头散发,或衣衫褴褛,可每一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铿锵有力,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如此的坚定不移,踏过脚下的残亘断瓦,挡在莲心与李文轩身前,不允许两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虽然弥漫着哀伤,但是却稳如磐石。

李文轩身体一颤,冥冥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意识在那迷茫中挣扎,似想要恢复清醒,想要彻底的睁开双眼。

“老啦,走不动喽,两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人这一老啊,总是会特别的想家,落叶总得归根不是!”

“我们哥俩那是给李府做了一辈子的守门人,往日里管他王五赵六,还是什么魑魅魍魉,没我们哥俩点头,那能进李家的大门吗?”

“承蒙家主不弃,小子我六岁便在他身边侍奉左右了,这些年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当初若不是他老人家,我恐怕早就冻死街头,虽然我不姓李,可我就是李家人!”

“这个孩子,身体里流淌的是青州的血!”

“……”

弱小并不代表懦弱,也许他们没有开山碎石的力量,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许他们在平日里默默无名,平凡的甚至让你忽略它的存在,可是当劫难来临时,他们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低下头颅,更不会因为个人的存亡屈膝折腰。

“守护,可笑的东西。”

独臂强者轻蔑的瞥了众人一眼,再次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手掌,翻手覆压而下。

咔嚓!

本已被冰封在虚空中的巨掌,随着独臂人的动作变得再次躁动起来,冰雕表面,条条裂痕蔓延,纵横交错,无数冰屑正在快速脱落。

李文轩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有无比珍贵的事物,要永久的在自己身边消失一样,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去睁开眼睛,无奈他实在太虚弱了,只是将沉重的眼皮抬起了一丝。

“水伯,大牛,铁柱,来福,阿花,你们……”

好在,哪怕只是睁开了一丝,却也足以让他看清了族人的背影,那是一道道挺直的脊梁,更是一道道不屈的灵魂。

铮铮铁骨傲天地,生死之间何需惧!

“扶我起来!”

李文轩吐出一口血沫,他抓住莲心的手腕,用力握了握,声音中透出一丝决然。

莲心拉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处,左手则揽住李文轩腰间,就这么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大家身前,面对再度袭来的巨掌,李文轩已无力做些什么,接连不断的伤势早就令他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仅存的生机不过是勉强支撑着他保持站立的姿态,就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回首望去,他想说一声抱歉,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没有怨恨,没有恐惧,有的只是那一张张真挚的面孔,平静的笑容,还有那一双双清澈的不带一丁点杂质的眼神,此时此景无需多言,因为哪怕任何的言语都是对他们的亵渎。

“也罢,记得有一次,小安曾讲过一句话,他说李家最宝贵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潜龙,我一直都不能明白,对李家,对青州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潜龙更重要,现在我想我懂了,握住潜龙的,始终是人!”

不知为何,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李文轩仰望着长空,放声大笑,这一刻,他坦然而洒脱。

“那是,怎么可能?”

独臂人脸色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就连身体都在不自觉间为之颤抖,再也不是那一副掌控一切,不可一世的姿态。

白衫,长袍,雄关,浊酒。

苍凉久远的气息仿佛从沉寂的时空被唤醒,伴随着一首古老的战歌幽幽响彻在天地间,浩大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悲壮,闻者心颤,听者落泪。

战鼓声声震碧天,战旗猎猎踏征程。

明知必死也要赴死,铁血丹心铸忠魂。

眼前这人微微举头仰望如血的天空,黑发如墨,衣角摇曳,不时举起手中的酒壶狠狠灌上两口,他似在感慨,又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欲离别却又难舍。

兴许是倦了,兴许是壶中的酒空了,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无数个岁月交替轮回,时间已过得太久太久,一切的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白衣道人折身向关内走去,只不过在转身的刹那有意无意间扫了一眼独臂人所在的方向。

轰!

一道贯穿天地般的气柱,暴射而出,浩瀚的气血宛若狼烟一般扶摇直上,铺满苍穹。

恍惚间,一道傲立天地般的盖世身姿,一闪即逝。

嘀嗒,嘀嗒,……

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不断溢出,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打落在地面上。

不过!

这些鲜血却并不是李文轩所流,更不是出自李家任何一人。

“娘亲,娘亲,你快看,好漂亮啊。”

一名四五岁左右的女童,婴儿肥的小脸上挂满灰尘,却依旧阻挡不住那天真烂漫的笑容。

庞大的巨掌近在咫尺,距离众人天灵盖不过短短半寸之遥,然而,恰恰就是这半寸之遥,却注定成为永恒,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眼,不但震裂了我的神魂,更是破去了这一身道果,好风采,真是好风采啊,枉我千年合道,居然抵不过一眼回眸。”

星光在夜空中绚烂,那是巨掌消散时化作的光芒,亦是一代强者的落幕。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独臂人寻得一处还算完整的墙壁面前,背靠着坐了下来,此刻的他面色苍白,眼底青灰,一呼一吸之间鼻翼翕动,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俨然成了一个将死之人。

“两个老匹夫,还没死透呢。”

原来竟然是三叔祖和六叔祖两人恢复了神智,不但如此,二人身上更是散发出了一股契合天地自然的大道神韵,强横的气息如一道道匹练般在体表游动,空气中甚至隐隐炸响风雷之声,一扫之前的暮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新生的力量。

“哼,不提着你的人头下去,怎么有脸面去见那几个老兄弟。”

“三叔祖,六叔祖,你们,你们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并没有理会李文轩,反倒是齐齐对着莲心弯下了腰。

莲心脸色一变,赶忙侧身让过这一礼,惊愕道:“两位叔祖,这是做什么?”

“九阴山一役,六个老兄弟一下子走了四个,战死的族人更是不计其数,其实我们都知道,小长安的决定没有错,或者可以说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可这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六个老兄弟啊,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我们二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我们恨啊,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我们,那种矛盾的感觉简直快要把我们两个老家伙逼疯了,所以我们急需一个宣泄的地方,我们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到小长安的头上,而你们母子则自然而然成了迁怒的对象。

这一礼,不单单是为我兄弟二人,更是代表全部族人对你的愧疚!”

莲心上前扶起二老,道:“其实…”

“好啦,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我看就到这里吧,毕竟我的耐心也不是很够,所以我要的东西可以交给我了吗?”

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很是突兀的响起,打断莲心,回荡在众人耳畔。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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