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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觉得聪明人的弯弯绕多,其实恰好相反,聪明人的交流喜欢直接将原则和底线摆出来,之所以让人觉得他们弯弯绕绕是因为他们总是在措辞上给对方留足面子,所以才显得他们说话太过委婉,不过这种委婉在同类人中很容易理解,所以两个聪明人的谈判多数都是点到为止,少有吵到面红耳赤,杨叔无疑是一个聪明人,每次对话他都能获悉一部分我的意图,并且向我透露一些配合的意愿,这样既不用当着同事的面让我吃瘪,也给我后期的询问打了一个预防针,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在我心里也有了一定把握。

“叮嘱谈不上,本来还想劝劝你放弃这个案子,但我也年轻过,知道劝了也没用,但是这件事的牵扯远超你的想象!”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顺手掏出香烟递给了杨叔一根说道:

“这么说杨叔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杨叔抬头看了一眼裴姨,然后冲我借了个火点燃香烟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靠建筑发迹,自然免不了接触那些大家族,对于那些富二代,我一向没有什么好感!邵东鑫这个人怎么说呢?算是矮子里面选出的将军吧!缺点固然多,优点也十分明显!又高又帅,为人豪爽大气,难得的是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些对于公道的敬畏,算是纨绔带着一点侠气!”

“侠气?”

我不禁重复一遍确认道,杨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晏袪,我意识到他可能会错意了,赶忙补充道:

“晏道长是自己人,杨叔不必拘谨!”

杨叔才再次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没错!我和邵家接触比较早,主要承接他们邵家旗下的地产建筑,当时是因为款项拖延问题找到邵东鑫,他小我将近十岁,初见之时便让我联想到了源正康的那句诗,玉與兰台繁华子,翩翩金缕羽林郎!虽然我有一些人脉倚仗,他给人的感觉十分立体,是非分明,底线明显!”

“您的意思是说,宁国巷惨案不是他的手笔?”

宁国巷惨案发生时我正在上高中,那时我是一个十足的愤青,自然十分关注,当得知邵东鑫被绑赴刑场时真的是拍手称快,如今在社会摸爬了这么久,心中的是非观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分明,或许是当年残存的赤子之心作祟,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有些颤抖,杨叔看了看我继续说道:

“这是一件公认的铁案,包括邵家都没任何不服!我想邵东鑫必然是那最主要的推手!”

“什么意思?”

杨叔又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我的背景你应该有些了解,彼时的邵家也需让我三分,但邵东鑫的手下竟然敢扣下我的款项,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邵东鑫御下不力?”

杨叔点点头道:

“没错,邵东鑫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对于人命好是有些敬畏的,即便是手眼通天凶狠跋扈的人也不敢在宗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据说宁国巷惨案的策划者是邵东鑫无误,但初定的方案只是骚扰,只是后来的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邵东鑫的控制!”

“即便如此,他也是死有余辜!”

这是我与人谈话少有的明确表态,杨叔看了看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谁说不是呢!纵下乱民,自古便是重罪,何况在这盛世是暴杀平民!”

“听杨叔这么说,邵东鑫应该人缘不错,当初也有不少人为他奔走吧?”

“本该如此,包括邵东鑫被抓之前,上面的意思都是语焉不详,但是被抓之后,政、商、艺三界有些影响力的人当晚便收到了桦川高层的严厉警告,所以明老暗里真正为这件事奔走的人并不多。”

“邵家是邵东鑫本家,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高层应该没什么话说,所以您说的这明里,应该是指邵家,不过高层都已经铁了心要办邵东鑫,也不在乎顺带收拾了邵家,所以必将盯紧邵家,这件案子不单单是邵东鑫的大劫,也是邵家的大劫,稍有口实便是万劫不复!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舍車保帅,还有谁敢再染指此事?何况在桦川高度关注的情况下偷偷点香挑烛?”

杨叔明显一怔,随后说道:

“没错!邵家的选择的确是舍車保帅,并在此案庭审时直接退出了如日中天的地产行业,也算是主动向高层展示了诚意,但高层显然更加决绝,不但判处邵东鑫死刑立即执行,事后也十分强硬的对万归市政商界大力清洗!五年之内几乎换掉了所有要员,各大名企也都遭到了来自桦川的审查,入狱上千人,出逃国外的至今仍在引渡!这些是公众所不知道的!”

杨叔所说的这些着实令我震惊,于是将手中的烟吸了最后一口掐灭缓缓说道:

“如果我告诉您邵东鑫可能还活着,您有什么看法?”

杨叔更是毫不掩饰的一怔,也掐灭烟说道:

“我算是比较幸运,没经历过太多荒唐事,不过依然不能否认这个世界的荒唐,此时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看法!”

我笑道:

“王侯将相,皆起于民,负本者当诛,当年那些人官商勾结,嚣张跋扈,桦川高层理当如此!杨叔还是想劝我不要插手此事吗?”

杨叔略微欠身接近我少许说道:

“我不是劝你,当年这件案子,这件案子高层也是全力侦办,桦川那边是要决心有决心,要手腕有手腕,狠辣而不失章法!在此重典之下点香挑烛之人,你心中要有分明!”

“谢杨叔提醒!我这人天性凉薄没什么朋友,张武算是一个,他们父子向来对我关照有加,且这件事已经提交到了社科六所,于公于私我都无法规避!不过杨叔是否知道当年跟邵东鑫交好的人中,有没有身怀异术的?”

杨叔尴尬一笑说道:

“我与邵东鑫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的圈子我还真不清楚!”

我笑着说道:

“你都不问特征,就直接说不清楚?”

杨叔刚想解释,我赶忙抢着说道:

“算了,我也是给上面办事,总不能为难您!对了,您与张叔交恶也是因为这件案子吧!”

杨叔见我主动叉开话题,眉头瞬间舒展,随后思索着说道:

“张冀与我认识比较早,我们做工程的多少都会出些事情,免不了接触警局,他一直看不惯我这种靠关系解决问题的人,但真正交恶确实是因为邵东鑫!”

“您与邵家不是点头之交么?”

晏袪突然问道,杨叔依然是尴尬一笑说道:

“确实交情不深,可能是他知道我与高层有些关系吧,张冀抓获邵东鑫的地点刚好在我家楼下,或许是这个原因,他一直觉得我与此案有些牵扯,只是邵东鑫一口咬定只是经过这里,他也没有办法。”

“那高层也会注意到这一点,事后清算也没追究?”

我不禁问道,张叔则笑着说道:

“自古平反为名,治贪为利。我向来低调知足,不算名流,也没有太多财富,清算我只是空耗人力,得不偿失啊!”

此时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我端起茶杯喝掉了一半,裴姨见此赶忙给我添上,我微微颔首再次端起茶杯尝了一下温度说道:

“不过是了解一下情况,别人我也不认识,就只能过来打扰杨叔了,裴姨可别见怪!”

裴姨倒也爽朗一笑说道:

“这说的哪里话,都是力所能及的事,裴姨也知道你有分寸!”

我赶忙站起挽住裴姨胳膊说道:

“我年轻不懂人情世故,没冒犯就好!”

杨叔也站了起来客气道:

“小桀你也不必见外,后面的事情我也尽量帮你打听,有线索会给你电话!”

“那真是麻烦您了,不过千万不要勉强!”

杨叔听我这样说立马摆手道:

“勉强什么,小桀你年少老成又有本事,必定前途无量,我能够支持你的工作也很开心啊!”

“谢杨叔支持,那今天就到这里,我等您好消息!”

我客套之后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杨叔也跟我寒暄几句便把我和晏袪送出门,我与晏袪来下了楼走了好久,晏袪才终于忍不住挖苦道:

“万金油遇上了滚刀肉!真是精彩!”

我笑着说道:

“仙姑的意思,我是万金油呗?”

晏袪继续说道:

“你呀,在我面前是滚刀肉,在别人面前是万金油!”

“嗐!圣人说,大人虎变,其文炳也。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我一个升斗小民,哪像你们这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有这样才成事嘛!”

晏袪莞尔一笑,随即说道:

“你顺以从君得到了什么线索呢?”

“我觉得杨叔一定是猜出了那个幕后之人,只是不想与我们透漏。”

“那怎么办?要不让赵局长直接去问?”

“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说他知道,他要是一直嘴硬赵局长也没办法!不过他有一个软肋!”

“什么软肋?”

我笑着说道:

“你说张清焕对那匣子这么宝贝,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晏袪直截了当说道:

“神荼!”

“桃木剑啊!”

晏袪听到我的说法瞬间皱眉说道:

“不是每把桃木剑都叫神荼,首先必须得是雷击桃木,能称得上神荼的桃木剑剑身乌黑,水火不侵,可断金切玉,据说这一把神荼经过历代天师的符箓加持!早已有了灵性,能识妖邪,镇鬼祟,据说加上天师府的七星剑诀可以做到如臂指使。”

“吹的这么神!那张清焕岂不是很厉害!”

“还不错吧!天师府老天师最后一个真传弟子,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关门,据说十六岁铸府,二十二岁出尘,不过你想知道神荼在他手上是什么水平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说,因为神荼已经几十年没出匣了,最近的一次是八十年前,一条金鳞蛟龙无视不准飞升的禁令强行飞升,导致正处战乱的小半个宗国水泽一片,老天师大怒将其斩杀,所用的就是那柄神荼!”

“乖乖!搅乱半个宗国的金鳞蛟龙!就这样给劈了!老天师也是个狠人啊!”

“所以,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个软肋是什么?”

“仙姑这话说的,好像我在跟您谈条件一样,杨叔不是有个女儿嘛?”

晏袪陡然转头看向我,眼神清冷中带着一些鄙夷,我知道她误会了,赶忙说道:

“哎!别误会,我可是尊纪守法的好公民,我的意思是杨叔对我们还是有些戒心,如果找他女儿杨瑶去套话,相对更容易得到关键的信息!”

晏袪脸色依旧没变,不耐烦的说道:

“那你还不快给她打电话!”

“不是,你们修行的人是不是都不懂得人情世故!找人帮忙!还是套路人家亲爹!哪能打电话?怎么说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啊!”

“那你也要约人家啊!”

晏袪的口气越加不耐烦了,趁着她残存的一点点耐心,我赶忙说道:

“我这请吃饭,是不是可以申请公关经费?”

晏袪瞬间会意,白了我一眼才掏出电话播了一个号码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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