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雾拨开眼睛前的一缕发丝，表情带着点怅然：“我在想，以往的春节沐橙是怎么过的？”

“和叶修一起呀。”苏沐橙伸出手指向马路对面的兴欣：“你看到了没，他就在那里面。”

“好近。”柏雾仔细观察掩盖在街边树丛下的兴欣网络会所，偶尔有人走进走出。

苏沐橙说：“明天就是年三十，今天他们好像说是去置办年货了。”她想起柏雾似乎不太了解习俗，解释道：“就是买点过年能用到的东西。”

“那我们要不要准备？”柏雾扫视了一圈苏沐橙的房间，还是之前的装潢，没什么变化。

苏沐橙说：“不用呀，我们当然是蹭对面的！”

她注意到街上熟悉的人影，示意柏雾：“你看那两个人是谁？”

柏雾仔细一看，拎着大包小包东西气喘吁吁往兴欣挪动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叶修。

“买的真不少。”苏沐橙从床头柜旁边摸出个东西：“小雾，等会帮我一起做这个吧？”

柏雾看过去，苏沐橙手里拿着一个纸圆筒，她又拿出一大盒花花绿绿的纸片礼花，“做个加强版的礼花筒，明天可以过去给他们点惊喜。”

柏雾疑惑：“明天不是年三十吗？”

苏沐橙恍然：“忘记和你说了，明天我们去对面吃年夜饭，只有叶修和老板娘两个人在的。”

对一个熟人外加一个听说人很好的女性，柏雾倒也没什么抗拒，点头答应。

这个年二十九，柏雾和苏沐橙一天都没出门，晚饭也是草草用方便食品解决了，本来苏沐橙还试着在外面找点吃的，但临近过年食堂师傅都放假回家，外面的小摊小铺也都关门歇业了。

但是两个人在小小的房间里过得很多姿多彩。有柏雾的帮助，苏沐橙的特制礼花筒很快就做好了，接着这姑娘把自己大半个衣帽间的存货都掏了出来，不亦乐乎地打扮起了自己送上门的人偶娃娃。

“就让我拍一张！”苏沐橙拿出手机扑上去。

穿着沐雨橙风COS服的黑发少女拽了拽裙摆道：“我穿这个一点都不合适……”

“胡说，你披个塑料袋都好看，这个世界上的衣服只有你穿上好看和你没穿过两种分类！”苏沐橙斩钉截铁道。

她可没说假话，虽然同一套衣服穿上的效果非常不一样，可是柏雾穿上沐雨橙风那身装备时没有一点违和感，如果说苏沐橙本人穿这套是飒爽又俏皮，那柏雾穿着就是狡黠中带着些许惑人。

苏沐橙换着角度拍了半天，一翻相册，已经拍了满满好几页柏雾穿着她不同衣服的照片，顿时心满意足道：“大丰收，这就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

夜色渐深，两个女孩子靠在床头看了部据说是楚云秀推荐的纯爱电影，相当催人泪下，苏沐橙没忍住抽了两张纸擦脸，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没动静的柏雾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她无语又好笑，撑着少女的肩膀把她好好放在了枕头上。

再看电影时的心情，却诡异的和里面特别会照顾人的贴心男朋友重合了。

马路对面的兴欣网络会所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有个兄弟还是很不错的吧？”看着扶起醉倒弟弟的叶修，陈果笑得很开心。

叶修无奈：“马马虎虎吧。”

一杯倒的叶秋没想到，时隔多年和哥哥重逢的第一面，他就在对方面前丢了个人。

第二天起床的他缓了半天，心情十分郁闷。

不过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叶秋的待人接物方式和叶修有着鸿沟般的差距，想到自己也是寄人篱下，他决定出去买点早餐回来，也算回报人家的招待之情。

叶秋走出网吧大门，被冷气冻得缩了缩脖子。

大年三十，这片商业街为主的路上空无一人，对面嘉世俱乐部的大门紧闭，看不见半个人影。

他眺望着嘉世。

那就是叶修奋斗了近十年的地方。

叶修从来没有分享过他经历的一切，叶秋却能从他的现状猜到，嘉世大概和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遇见叶修这种固执至极的人，嘉世的老板可真是倒霉。

叶秋心里这么想，眼神却渐渐冷了下去。

虽然能从资本的角度理解嘉世的行为……但是，这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是他的兄弟。

他踏着冷风往超市走去。

十年前叶修执意要挣脱家庭的枷锁，十年中他不曾求助过一点家庭的助力，十年后……他也不会朝着任何人妥协。

叶修那个人，看着很好打发，其实心里比谁都要执拗。

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反正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放弃理想和碌碌无为的人，叶修这种十数年如一日的人反而难得一见。

叶秋拎着塑料袋从24小时便利超市里面走出来，虽然路上没有车，他仍选择站在原地等待人行道指示灯变色。

今天可真冷啊。叶秋心里这么想着，余光瞄到旁边多出一个人影。

裹着红围巾，带着贝雷帽的少女收紧了自己的外套，站在离绿化带最近、离他最远的地方。

叶秋本来只是随意瞟过去的一眼被她露出来的半张脸黏住了。

少女弧度优美的侧脸颊和如云似雾的眼睛如同具有魔力一样，完全不像是大自然的造物。

叶秋视线定住几秒，像是被烫到般收了回来，他不自觉地捏紧了超市塑料袋。

和那个眼里只有荣耀的哥哥不同，叶秋对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并不陌生，虽然家教很严，但毕竟身处在那个圈子里，万里挑一的美人也见识了不少。

但是在兴欣网吧面前遇见的这个女孩，有着他生平仅见的美貌。

人行道指示灯变绿了。

叶秋注意到，少女一动未动，似乎在等他先走。

他先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走到马路中间就快要看到兴欣招牌的时候，清澈悦耳的声音带着疑惑在叶秋身后响了起来。

“……叶修前辈？”

叶秋本能地回了一个：“啊？”

少女，也就是柏雾，在发现前面人长着熟人脸的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她快步走到叶秋的身侧，拉下围巾对他笑：“新年快乐，你见到沐橙了吗？”

叶秋看着面前的笑脸，也搞不清是不是因为酒还没完全醒才头晕目眩。她没化妆，却精致的吓人，自然界的光影无时不刻的作为她的妆容存在，连睫毛投下来的影子都恰到好处。简直就像一个不属于人间的投影，偶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嗯？”他蹦出无意义的音节。

柏雾问他：“兴欣现在有客人吗？”

“没有。”叶秋放慢了脚步，开始珍惜这短短的斑马线。

“那就好……”柏雾倒是加快了脚步，径直推开了兴欣的大门。

“这不是做到了嘛，小雾。”苏沐橙就站在门后等她，她伸手摘下柏雾的围巾放在前台。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平时也这样就好了。”柏雾想起了跟在后面的叶秋：“我在路上遇见了叶修前辈呢。”

叶秋推门进来，和看过去的苏沐橙四目相对。

苏沐橙的礼花炮还没有掏出来就停下了动作，她吃惊道：“你是……叶秋吗？”

柏雾微微一歪头，脑后的贝雷帽差点从顺滑发丝上滑落，她看了看叶秋，又看了看苏沐橙：“不是改名叫叶修了吗？”

叶秋干咳了一声，将手中塑料袋放下，做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叶秋，你们认识的叶修是我哥哥，我们是双胞胎。”

“……不好意思。”柏雾冲他道歉：“我认错人了。”

虽然在看见叶秋时因为他身上体面的衬衫西裤感到了违和，但她以为叶修在春节打扮了下自己，心里还蛮意外叶修竟然这么讲究。

再仔细看看，叶秋比叶修脸色健康的多，身材也更好，只是他们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柏雾明知道眼前是一个陌生人，却生不起陌生感。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时，陈果从楼上走下来，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偶像苏沐橙，顿时受宠若惊：“苏……！”

视线再一转，她眼珠子不动了。

柏雾见来人是不认识的脸，后退两步站在了苏沐橙的侧后方，叶秋敏锐注意到她的回避情绪，心中略有思考的同时神色自然地冲老板娘打招呼。

“早上好啊老板。”

陈果的脑子被这一声问候唤醒，她缓了缓，不可置信道：“我这是做什么梦呢，居然梦见苏沐橙和柏雾出现在了我的店里！”

苏沐橙笑出声：“新年快乐！”

柏雾冲陈果小幅度招了招手。

“原来你们认识。”叶秋用一句废话引出自己的真实话题：“都是叶修的朋友吗？”

“你不知道苏沐橙？”陈果反问他。

叶秋还真不知道苏沐橙。

他只知道叶修在嘉世当队长，成绩似乎不错，但叶修玩得是什么、有什么头衔、拿了什么具体荣誉……这些东西对圈外人来讲无疑是天书。

作为苏沐橙的狂热粉丝，陈果努力抑制自己蓬勃的安利欲望，说苏沐橙和叶修在嘉世拿了很多次最佳拍档，关系非常好。

叶秋简单听了听，好奇的目光放在了柏雾身上：“你叫柏雾吗？你也是职业选手？”

这次没等到陈果开口，苏沐橙接替了解说的职责，语气骄傲道：“小雾今年刚出道，半个赛季就进了全明星，而且实力非常强、打法非常酷。”

叶秋眉眼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会选择做职业选手呢？”

他不知道柏雾到底有多强，但是他知道，职业选手并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以她的条件来说，明明有更合适、更轻松的路走。

柏雾试图从回忆里提炼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问她为什么会玩荣耀，那她会回答为了生存；问她为什么而战斗，她会回答为了胜利。

可是叶秋问的是为什么选择成职业选手。

她想起那次偶然的网吧赛与林敬言对战，从而开始关注职业联赛，产生成为职业选手的渴望，为此她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拳法家，转而练习可能会被需要的骑士……这一切都发生在第七赛季呼啸季后赛一轮游后，那场比赛里，阵型散碎的呼啸溃败的很快，首当其冲被送下场的人就是唐三打。

柏雾得出了答案。

“因为想要成为某个人的骑士。”

叶秋心有触动。

啊，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