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得在下一拨人找到这里之前尽快离开这里，黑瞎子走到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前面，挨个搜刮了弹药，再随便捡了一把枪起来，检查了弹夹，然后回头叫了一声：“哑巴。”
“嗯。”小哥的声音有些不稳，显然在刚才的交火中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汪家的人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他们就两个人，一支枪，一把黑金古刀，再能打，应付起来也还是有些吃力。
更何况小哥身上还负着苏寒，这样一来非常影响他的速度。
不过根本没有时间检查小哥到底伤在哪里，他自己状态也不太好，人还活着就行。黑瞎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移动电话，决定再欠一个人情出去。
他娘的难道他以后的生活就要在欠人情还人情中度过了。
藏地山多，汪泽海的宅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建在这种地方，说不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要在这里进行。不过这也正好便于他们隐藏，等待救援。
黑瞎子觉得自己就没这么窝囊过，其实他自己要逃出汪家的地盘不是很困难，只是——黑瞎子看了看后面躺着的两个人，再次后悔当初欠了小哥的人情。
而另一个人，就当还她那顿还算像样的年夜饭了。
黑瞎子草草处理了他和小哥身上的伤，小哥已经晕了过去，他看着小哥胸口以下两寸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只是在外面用布条缠紧了，阻止血液漫出，其余的，黑瞎子果断交给小哥的造化了。
他伸手又探了探苏寒的鼻子，确定是真的没有呼吸了。
直到了晚上，黑瞎子正抽着烟，不远处响起轻微的哨声，黑瞎子回了两声，然后就有几个人冒出来，他看了看，不禁笑道：“哟，想不到你还亲自来了。”
那人也是一笑，说道：“好不容易翻出了他的老窝，顺道来看看。”说完看了看黑瞎子后面躺着的两个人，“死的活的。”
“死活都要带走。”黑瞎子笑道。
那个人打了个手势，另一边的几个人走过来，把小哥和苏寒分别背起来。
“你们先走。”那个人笑着说道，然后就往汪泽海宅子的方向走去。
黑瞎子挑了挑眉：“你自己去？”
那个人回头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正好看见那两个人背着小哥和苏寒往回走，苏寒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了一截，露出了后颈的一部分皮肤，他挑了挑眉，然后走过去，把苏寒脖子上粘着的头发撩开，仔细看了看露出来的那块胎记，又把她的脸掰了过来，似乎在辨认什么。
黑瞎子看着这个人的动作，说道：“死的，你还有这爱好。”
那人收回放在苏寒脸边的手，拍了拍，就笑道：“算了，东西都被你炸得差不多了，去了也没什么看头，走吧。”
黑瞎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个人，想起之前陈皮阿四多方打探都没有探听出苏寒的身份，又看这个人的反应，就问道：“怎么，你认识？”
那个人摇了摇头，只是指着苏寒说：“我记得刚刚还看见她身上是黑色的，现在变正常了。”
黑瞎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见她身上被毒液染成青黑色的地方真的在慢慢褪色，又听见那个人说道：“死的这个我带走，活的留给你。”
“你他娘的该不会真有这爱好吧。”
那个人神秘地笑了笑，又在黑瞎子耳边说了点什么，黑瞎子呲着牙也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
长沙市中心医院。
黑瞎子摸了摸手上脚上绑得厚厚的绷带，哼着小曲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苹果和刀削起来。其实比这更重的伤他挨过不少次，不过这么正大光明躺在大医院特护病床上的次数，却是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旁边病床的人还昏睡着，不过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黑瞎子偏头看了看，不由又想到了几天前在藏地暗室的情景。
其实他们一早就察觉了汪家在有意调查关于苏寒的事，之前汪家派过来监视苏寒的两个人更是暴露了他们的意图，而小哥送给苏寒的那个匕首上早就被黑瞎子放置了信号发射器，他们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汪家在西藏的老宅。
虽然他是受人之托找出汪家人，但是却没想到苏寒会出了意外。
只是汪泽海似乎是对苏寒非常在意，连人死了也必须留下她的尸体，不断有人追着他们，而小哥在混战中还要护着苏寒，一个微小的分神就被子弹打中，刚好擦过心脏部位，落在往下两三寸的地方。他们在地下暗道里绕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仓库的下面，正好仓库被黑瞎子事先放置了许多炸药，也正好上面被炸塌了，露出了一个向上的坑洞，这才算找到了出口。
本来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出现分神的。这人啊，一旦弱点暴露出来，危险就有可能被无限放大了。
旁边病床上躺着的人悄无声息睁开了眼，正盯着天花板，黑瞎子也不准备说什么，只是啃着漂亮的护士妹妹送来的苹果，随即又想了想，那么他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嗯，说不定是青椒肉丝。
……
霓裳天上声，墙外行人听
音节明，宫商正，风内高低应
偷从笛里写出无馀剩
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
忽远忽近的缥缈歌声断断续续传到苏寒耳朵里，睁开眼的一瞬间，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空荡荡的，直挺挺地躺了很久也没回过神来。
苏寒努力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了心里怪异的感觉是什么——眼前太黑了，一点亮光都没有。
她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肌肉一片僵硬，一动就似乎在发出“咯咯”的轻微响声，手上也传来凉意，还有针头扎进皮肤的异物感。
苏寒皱了皱眉，鼻尖缠绕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耳边也不停传来什么仪器运作的声音。
滴、滴……
苏寒的呼吸猛地窒了一下，瞳孔也突然收缩了一下，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心脏也激动地猛烈跳动起来，一部分带着浓烈恐惧的记忆钻进了她此刻空荡荡的脑子里。
粗长的针头，闪着红绿光点的仪器，慢慢渗进血液里的液体，还有包裹着她的冰冷的黏液……
苏寒瞪大了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铺天盖地的恐惧向她袭来，她不顾僵硬的肌肉传来的一阵阵麻痹感，剧烈挣扎着，手上的针头被她一把扯了出去，帮助呼吸的氧气罩也被她挣脱开，身体在不停的挣扎中滚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僵硬无力的肌肉支撑不了身体，她只能发着抖往前爬行着，不停撞到一些东西，打碎一些东西，有的东西坚硬的棱角撞得她发疼，但是她一直没有停下，不知道要爬到哪里去，只想远离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些恐惧和绝望。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苏寒惊叫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冰冷无情得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睛，那是一种蔑视蝼蚁一般的眼神，在与她隔了一面玻璃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她。
苏寒尖叫着挣扎，却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只能被人抬了起来，她不停颤抖着，发出承受不住的剧烈的喘息和无助的呜鸣。
然后她感到后背接触到柔软的东西，鼻子上被套上了呼吸器，尖利的针头扎破了她的皮肤，往里推挤着液体。
苏寒已经脱力，心脏剧烈的跳动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平息下来，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轰鸣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只温暖的手掌抬起了她无力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掌翻开向上，有个东西在她掌心划动着，像是在写什么字。
别怕。
苏寒眼皮跳动了一下，反射性地握住了那根在她手掌划动的手指，却因无力，冰凉的手又松了开来。
注射进身体里的镇定剂有催眠的作用，苏寒挣动了两下，意识逐渐昏沉，但迟迟没有睡过去。
手掌一直被人握住，从那双手上传来的温度平复了一些苏寒心里的恐惧，她至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再被关在那冰冷的玻璃容器里。
耳边的轰鸣声也渐渐平息下来，苏寒张了张嘴，用暗哑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再躺几天，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
他那句“我这里很安全”，突然就让苏寒想到了黑瞎子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就记起来她在那个玻璃容器内看见的最后一眼，是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黑瞎子，另一个是小哥。
而在容器里看见的那些陌生的画面，也一并涌了出来，苏寒感觉头像要裂开一般的痛起来，她皱了皱眉，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在镇定剂的催眠作用下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