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转过身看了看，有些尴尬地杵在那，解雨臣也是一时没话可说，两个人默默站了半晌，最后还是解雨臣先开口：“你是来找我的？”

苏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急忙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花儿爷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在想该怎么报答你。”

解雨臣轻轻一笑：“不用这么客气，你已经报答过我了。”

苏寒听了解雨臣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看着解雨臣，后者只是伸出手，做出一副初次见面的样子，对她笑道：“叫我雨臣就可以，菏泽。”

她看了看解雨臣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握了上去，顺着解雨臣的意思叫道：“雨臣。”

“嗯，”解雨臣收回手，看了看苏寒的表情，又说道：“你要回长沙了？”

苏寒点了点头，又觉得自己在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么久，还欠了解雨臣一条命，这么说走就走好像有点太没人性了，只好想了想，又补道：“以后如果花儿爷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她抬头，见解雨臣只是看着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琢磨是不是这种话说得太单薄了，一点也不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又想了半天，才突然“啊”了一声，说道：“我是说，雨臣。”

解雨臣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我说过，你已经报答过了。”

苏寒皱了皱眉，她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不知道解雨臣说的“报答过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又是沉默了半晌，苏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感觉她和解雨臣之间的气氛都有些诡异，本来也谈不上算是朋友，解雨臣对她的态度却又有些过分亲近，而她居然潜意识里也不抗拒这样的态度，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看着解雨臣的眼神，苏寒又暗自摸了摸自己这张仿佛定制的脸，想着解雨臣这段时间以来对她莫名的好意，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测，但是却不敢继续再猜下去，还是想着先离开，免得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去。

解雨臣大概看出来了她的疑惑和纠结，却也不再细说，只是问道：“陈家盘口你是回不去了，你回长沙哪里？”

苏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回去看看小哥，她担心他的伤，想回去继续守着他，陪着他。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苏寒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谁也不认识她，本来之前的她与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联系，后来才慢慢认识了叶成，吴邪小哥和胖子还有黑瞎子他们，如今为了隐藏起自己的行踪，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汪泽海还在到处搜寻她，她能这么不顾后果地告诉他们她的真实身份吗。

这些人都在各自的命运轨道上行进着，苏寒不想把他们牵扯进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更何况，要是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旦被汪泽海察觉了，谁也保不准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汪泽海简直就是个变态，谁都猜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黑瞎子说汪泽海盯上了小哥，却还只是按兵不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汪泽海看准了她逃走后一定会和小哥在一起，还是因为他知道了小哥是张家族长，总之她如果现在去找小哥，只会让他们再度陷入危险。

这个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她，但是她能感受得到，小哥是在乎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积了几辈子的福，能让这个淡漠得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把她放在了心里。

也许只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也许只是苏寒一路以来默默的关心和生死相伴，以及她的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触动了他心里的某根弦。不是“我会等着你”，也不是“我会帮助你”，而是陪伴，一往无前，不离不弃，无惧生死的陪伴。

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得不暂时食言了。

她真的不能让小哥再为她冒一次险，他背负的已经够多了。而她自己的事，得自己去解决。

苏寒默默站了半天，解雨臣也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她最终咬了咬唇，小声问道：“能替我捎句话给黑瞎子吗？”

解雨臣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苏寒叹了口气道：“让他告诉张起灵，苏寒已经死了。”

只有她死了，小哥不去找她，他才不会分心，回到他正常的轨道上去，好好跟吴邪他们经历该经历的一切，平平安安的，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苏寒想，也许只能等到一切事情结束，她解决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谜题，或者汪泽海放弃追捕她的时候，才能回到他身边了。

……

小哥当然知道苏寒已经死了，从他在汪泽海宅子的地下实验室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寒起，他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了。

那么执着地要把她带出来，只是不希望她待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这个人总是吵吵闹闹，总是缠着他，又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关心着他的样子，他已经习惯了，她却又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了，一动也不动，他虽然看惯了人来人去，却也说不清楚当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所以即使他已经接受了苏寒已经死了的事实，却在听见黑瞎子说，那天在他中枪失血过多昏迷后，苏寒的尸体被汪家人带走了，那些人又在半路遇上了黑瞎子事先放好的炸药，所以苏寒也一并被炸得连渣都不剩的时候，小哥的眉头皱了起来。

黑瞎子瞧着小哥的反应，咧嘴笑了笑：“节哀。”

小哥默默不语，目光落到了黑瞎子这栋小别墅的后院子里，那个半成型的葡萄架还立在那里，他记得苏寒在出门之前还说应该再搭个秋千，而她那天笑嘻嘻地在自己脸上印下的kissgoodbye，竟然真的成了goodbye，然后她就走了，没有回来。

沙发的一角也还放着一本格斗入门教学，是苏寒留下的东西，她不想一直当个包袱连累别人，想学些有用的东西，所以他答应了教她。她还曾顶着满头的包有些哀怨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换一种训练方式。

另一边放着毛毯，苏寒似乎特别的怕冷。本来在这之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下地，房子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更多时候他是宿在外面的，比如帐篷里，睡袋里，或者是直接席地而眠。自从苏寒来了之后，把这里布置得很温暖，所以在黑瞎子跟他打赌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回来看一看。

苏寒从长白山回来以后，接下了陈皮阿四的摊子，每天早出晚归，虽说明面上是搬到了陈皮阿四的别墅，但她不喜欢住那里，时常忙到半夜才回来，天还没亮就又被叶成叫走，睡觉的时间非常宝贵。那段时间小哥和黑瞎子还没回来，只有她一个人，她累得连房间都懒得回，往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倒，裹上毛毯就睡过去了，然后第二天匆匆洗漱好又出了门。

小哥回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憔悴得厉害，身上的伤本来一直也没好，又一直处在疲累状态中。他虽然不承认这是一种关心的行为，但是他还是把陈皮阿四不在的消息放了出去，然后陪苏寒做了一场戏。相信在年初一驼背赵带领的那一场闹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苏寒的身份，她至少就不会天天那么焦头烂额不会这么累了。

这种关心的由来，也许不过就因为她说过要一直陪着他，而他选择接受了。因为似乎从见的第一面开始，苏寒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担心他受伤，看见他遇到危险，她比他还紧张，每次下地都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想甩都甩不掉。他还记得在长白山的温泉缝隙里，苏寒曾问过他，以他的角度来看，她在什么位置。

小哥当然知道苏寒问的是什么，他却只是说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同伴，那么她到底是在什么位置？

这个答案，现在也没有人会来要了。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他活了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

……

苏寒到底还是留在了北京，说实话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只好厚着脸皮让解雨臣先给她找个她能干的活，总不能一直在他解家白吃白喝白住。

解雨臣只是问她想做什么。苏寒摸了摸头，纳闷了半天，这么一想，好像她还真的什么都不会，要说去下斗的话，她也没什么看家本领，总不能给自己写块“我有解毒宝血”的牌子挂在胸前，再明码标价等着人来夹她喇嘛。估计这么做的话，最先找到她的是汪泽海。

而当初为了接手陈皮阿四的盘口，自己虽然学了不少看账本之类的琐碎活计，但是大部分事情都是叶成在负责的，她也就只是倚着陈皮阿四孙女的身份，没事走走过场。

这么看来，她除了打杂还真的什么都不会。

苏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不好让解大当家给她找个打杂的活干，只能说道：“我还是自己出去找找吧。”

解雨臣点点头，只是说：“这里你可以继续住下去。”末了又笑笑，“房租先给你记下。”

苏寒瞅了瞅解雨臣，心说果然不愧为解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