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默不作声地喝酒,苏寒倒是滴酒未沾,听解雨臣和吴邪交谈。
吴邪酒量着实很差,没多久就被灌得找不着北,解雨臣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吴邪,没什么反应。吴邪酒品倒是挺好,不像苏寒和胖子,一醉起来就瞎嚷嚷。
黑瞎子也默默放下了杯子,和解雨臣一起看向了苏寒。
苏寒被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往后缩了缩,问道:“怎么?”
解雨臣很是清醒,毫无醉意,笑着对苏寒道:“苏寒,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苏寒眼神在黑瞎子和解雨臣之间来回,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我有些事情……想问菏泽。”
“?”苏寒很是莫名。
黑瞎子在一边笑得阴测测,苏寒头皮一麻,解雨臣接着道:“我前几天发现……菏泽似乎还在。”
“你是说……”苏寒指了指自己胸口,“菏泽在这里?”
解雨臣点点头,苏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之前自己已经有过这样的猜想,现在也算比较能接受,默了半晌,才道:“那你想……怎么问?”
解雨臣转头看黑瞎子,苏寒也顺着看过去,就见黑瞎子起身走到她面前,苏寒觉得很诡异,又往后缩了缩,道:“你俩该不是想谋杀。”
黑瞎子闻言,作势要伸手掐上她的脖子,笑着道:“放心,不会很痛。”
苏寒一阵恶寒,又有些无语地看着黑瞎子。
“到底要做什么?”
解雨臣道:“他当年在德国接触过催眠,虽然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可以一试。”
苏寒怀疑地打量着黑瞎子:“催眠?能行吗?”
黑瞎子咧嘴:“当然不是普通的催眠。”
苏寒还是觉得不靠谱,但既然是解雨臣开口,她也不好拒绝,就点了头:“那你来吧。”
催眠苏寒还是多少听说过一些的,坐得端正,等着黑瞎子掏出个吊坠或者怀表的东西,哪知黑瞎子只伸出了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就问道:“怎么样?”
“……”苏寒觉着黑瞎子是来搞笑的。
“你这也太……不专业了。”苏寒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解雨臣耸耸肩,也是颇无奈地笑道:“也没对他抱太大希望。”
黑瞎子给苏寒倒了一杯酒,解雨臣端起酒杯看着她,苏寒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心想意思一下也行,就与两人碰了个杯。
入口的酒十分烈,也十分香醇,苏寒记起过年的时候黑瞎子带来的酒也是这般烈,却原来是从解雨臣这里来的。
“说起来,你跟哑巴怎么样了?”黑瞎子戏谑地看着苏寒。
苏寒想起了这几日小哥毫无节制的索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酒上头了,脸上有些热辣,微微红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还、还行。”
黑瞎子一笑:“也不藏藏好。”
苏寒顺着黑瞎子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领。
解雨臣神色有些难以言喻地看着苏寒,苏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低下了头。
如今她与解雨臣这关系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苏寒想着醉得昏沉的那日,并没有想象中的……落红,那么菏泽极大可能跟解雨臣已经……
苏寒以前并没有确定菏泽还在这副身体里,若是……若是有一日菏泽回来了,那她是不是就该消失了?
苏寒觉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令人尴尬的沉默,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何况这里还有个颇爱看戏、不嫌事大的黑瞎子。
解雨臣到底没有为难苏寒,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个东西递给她。
苏寒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紫黑色石头,质地温润,倒有些像玉石,那石头内部却另有乾坤,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解雨臣道:“还记得斗里那些能出入幕墙的东西吗?”
苏寒点点头,解雨臣接着道:“这玉石就是我寻去的原因,你看这里面嵌着的东西像什么?”
苏寒仔细辨认,见玉石内部的形状依稀像是一个手掌,十分细小,约莫一个鸽子蛋大小,但轮廓却很是明显,半晌才有些犹豫地说道:“似乎是……一只婴儿的手?”
“我想我们之前的猜测都错了。”
苏寒不解,等着解雨臣把话说下去,黑瞎子此时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东西并不是某种动物的变异?”
解雨臣道:“这块玉石在我接手时,里面的手掌不过一个硬币大小,但很明显,这东西在生长。”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且这玉石与斗里那一面墓墙明显是相同的材质,苏寒就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那墙里面的怪物是……”
解雨臣看着苏寒,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根本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种石生胎。”
苏寒感到背脊有些发凉,眼神在解雨臣和黑瞎子间来回,解雨臣接着道:“龙脉中蕴含天精地气,这些异于常态的玉石吸收其中精华,的确有可能孕育一些……特殊的生命。”
苏寒张了张嘴,脸色有些难看,干笑了两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孙悟空。”
黑瞎子一笑:“你看,神话也并不是毫无根据。”
苏寒还是觉得有些扯淡,但这块玉石就摆在眼前,且那墓墙里出现的怪物也的确并非能以常理来解释,苏寒冷不防想到了他们出来时,回头看见的一整墙密密麻麻的怪脸,狠狠打了个寒颤。
解雨臣把玉石收了起来,对苏寒道:“我想问菏泽的事情,也跟这个有关。”
苏寒咽了咽口水,这时候黑瞎子突然往前倾,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黑眼镜。苏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
黑瞎子双眸是异于常人的琥珀色,淡色的晶状体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黑瞎子紧紧盯着她,苏寒隐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伸出手抓住了桌角,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做什么?”
黑瞎子也不笑了,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我应该告诉过你,在某种情况下,我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苏寒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不成黑瞎子能见鬼。
解雨臣也起身,向她走过来,苏寒感觉很不好,但手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且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随后身体便是一阵阵发软,这样的反应太不寻常了,苏寒极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解雨臣和黑瞎子:“这酒……”
两个人一左一右,强烈的不适感向苏寒袭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见解雨臣抬了手,一个手刀就落到了后颈。
……
苏寒头很疼。
挣扎着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的光影,苏寒想抬手揉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猛地发现自己手上连接着几根导管,导管的一端扎进了皮肤里,外层被紧紧缠了起来,固定住了插入体内的针头。
周围充满着冰冷粘稠的液体,而她在这些液体中沉沉浮浮。
苏寒心脏狠狠一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口鼻套着呼吸器,浑身流窜着令人心颤的寒冷,苏寒瞳孔都猛地缩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无边的恐惧感一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被囚禁在狭小的空间,不见天日,不得生死,无数的毒液通过导管灌进身体里,融进血液里,浸入骨髓里,连疼痛都已经变得麻木,充斥脑中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早就逃出去了,明明小哥和黑瞎子已经把她救出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
苏寒甚至开始感觉不到温度,像已经死去一样失去了知觉,但耳边仍旧充斥着机器运作的滴滴声,此起彼伏的光点被不断扭动的液体扭曲成色彩斑斓的线条,随着起伏的液体扭动,诡异得如同地狱。
而地狱中的恶鬼,正向她一步步走来。
冰冷得毫无人气的目光透过玻璃死死盯住她,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挤压,她想尖叫,却无法出声。
大脑都快不堪重负,苏寒感觉一阵一阵的昏沉,但又不停被几乎穿透玻璃的可怖目光拉回脆弱的神经。
“对不起……”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极低,仿佛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但苏寒仍能辨别出,那是解雨臣的声音。
苏寒倏地回想起来,在她昏过去之前,黑瞎子和解雨臣十分异常的举动。
难道是解雨臣和黑瞎子……把她交给了汪泽海?
但苏寒深知这两人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若说是别人假扮的倒还有可能。
苏寒努力回想自己被敲晕前的细节:解雨臣与吴邪席间交谈的内容,以及只有他们三人才知晓的那片奇异的墓墙——这些绝不是能假扮出来的。
一股深深的凉意从心底开始蔓延,苏寒脑里浮现了一个足以把她逼疯的念头——也许被救出去、遇见解雨臣、去往格尔木,以及这之后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在极度的绝望中为了逃避现实而臆想出的一个梦境。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玻璃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