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神情看不清，言语间却尽是沧桑：“多久？我也不记得了，我早就该死的。”

虽然两人都没搭理她，苏寒还是不死心地小心翼翼问道：“那汪泽海是不是……拿你做实验了？”

那个男人道：“我不知道什么实验，但他让我活了下来，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那个男人苦笑了下，“其实还真不如死了。”

苏寒咽了咽口水，又瞅了瞅黑瞎子。阿宁早就没兴趣听他们交谈，自顾自去查探这个房间，苏寒也环顾了四周，并没有发现巨大的玻璃容器，只有几张桌子、一些仪器和几架子的瓶瓶罐罐，看起来似乎是个十分普通的实验室。

想着这个人对地道似乎异常的熟悉，摸黑都能带他们找到这里，且似乎不是被汪泽海强制监.禁起来的，但又和黑瞎子是旧识，这么一来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敌是友，苏寒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请问你知道……放实验档案的地方在哪吗？”

那个男人不答话，看了苏寒半晌，反而问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个人来的？”

苏寒听他的语气就明白这个男人知道当年的“Phoenix”项目，且应该是把他们都当成了裘德考的人，苏寒琢磨着看能不能诓这个男人再说点什么出来，面上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是，这么多年了，他没放弃，我们也没有。”

那个男人突然大笑了两声：“外面的世道还没变吗？他复活了又有什么用？”

苏寒听得有些莫名，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来，心道他娘的这好像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苏寒掂量着没再开口胡诌，在一旁默默许久的黑瞎子这时才总算开口：“老六，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个男人深深打量了黑瞎子和苏寒，最后才叹了一口气：“也许当年你就不该把我救下来。”

黑瞎子笑着没答话，那个男人才似乎妥协道：“我这副模样早就不能见人，后来被汪泽海带到了这里，我才发现，他们千方百计想介入那一次送葬行动，却是想复活那个人。”

苏寒听得云里雾里，皱了眉给黑瞎子扔了个不解的眼神，那个男人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放弃。”

黑瞎子一笑：“若是那个人复活，外面的世道才真的是要变了。”

那个男人也笑：“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你看看我，活得越长，越怕死，到头来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姓汪的对你做了什么？”

“他给我吃了一颗丹药。”那个男人答道：“闻起来跟腐肉没什么区别。”

苏寒听着他们的谈话，歪了歪脑袋，莫名地想起了西王母国里的炼丹炉及那石盘上的丹药，心道难不成这汪泽海还去过西王母国？

苏寒摸了摸鼻子，无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奇怪地想了想，才猛地拉了下黑瞎子：“糟了，阿宁那娘们不见了！”

阿宁这个女人前科累累，苏寒就差捶胸顿足，不该相信这个毫无原则的女人。

黑瞎子好笑地瞅着苏寒几乎要跳脚的模样：“她跑不了的，在这种地方，她只能求着爷。”

苏寒半信半疑地打量着黑瞎子，黑瞎子更是笑得欠揍：“怎么，看上爷了？”

苏寒无语：“难道你的脸皮是跟着年龄一起长的？”

说完再次查看了这个普通的房间，猛地又发现了不对劲，好家伙，现在是那个塌肩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一个个的都神出鬼没，苏寒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苏寒偏过头，总觉得以黑瞎子敏锐的洞察力和利落的身手，这两个人想在他跟前溜掉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黑瞎子根本没打算拦下他们。

苏寒摸不准黑瞎子到底什么意思，黑瞎子却淡定地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苏寒觉着黑瞎子这种拍肩的动作透着莫名的……慈爱。

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阵恶寒，苏寒不自在地缩了缩肩，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黑瞎子嘴一咧：“你不是老九门后人吗？”

苏寒不知道他说的都是哪跟哪，又想着自己之前也的确是借着黑瞎子和小哥的帮助接了陈皮阿四的班，但黑瞎子怎么会不知道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现在没头没脑突然这么问她，苏寒简直一脸懵逼。

黑瞎子也不逗他了，就道：“他是黑背老六。”

苏寒嘴张成了“O”型，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塌肩膀男人竟然是老九门中的人，随即有些惊疑地道：“他怎么会……变成那样？”

黑瞎子却不回答，贴着房间查看，发现了一个架子后面露出的暗道，是阿宁在趁他们交谈时摸索开启的。

苏寒跟着黑瞎子进去，心里却还是想着黑背老六刚才说的话。

黑背老六提过什么送葬行动，苏寒依稀记得80年代似乎的确是有一个极其劳民伤财的送葬行动，送葬的目的地就是张家古楼，然而苏寒并不知道他们送的这个人是谁。且小哥的黑金古刀据说就是黑瞎子从张家古楼带出来后卖给吴三省的，黑瞎子再厉害也毕竟不可能单枪匹马进出张家古楼，这么说来，黑瞎子极有可能也参加了当年的送葬活动，并且在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完好地出来了。

张家古楼里面的机关有强碱，想必黑背老六也是着了道，说起来，黑背老六也是个使刀的行家，也不知道跟那把黑金古刀有没有什么渊源。

从黑背老六提供的信息来看，汪泽海这么多年似乎在寻找复活那个被送葬的人的方法，而黑瞎子显然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黑瞎子刚刚回避的态度，很明显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苏寒皱了眉，这一连串的事情连接起来，突然就明白了“Phoenix”这个项目成立的目的。

原来汪泽海研究菏泽体质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探索人类未解之谜，而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苏寒一路走神，一不留神撞上了黑瞎子的后背，黑瞎子反过手来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苏寒收敛心神，警惕起来，探了探脑袋，越过黑瞎子的身形看见前面的房间里有一丝亮光。

两人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摸过去，透过虚掩的铁门看见阿宁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准备打开看，苏寒眯了眯眼，透过昏黄的灯光眼尖地看见被翻开立起的封面上写着“Phoenix”。

苏寒轻轻戳了戳黑瞎子，示意他们去抢过来，黑瞎子捉住了苏寒戳在他后腰的手指，正想开口，却突然神色一凛，声音极低地道：“有人来了。”

苏寒也屏气仔细听，果然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听起来人不少，且越来越清晰。

苏寒压着嗓子道：“该不是你那老相好出卖我们了吧！”

眼见退路已经被封死，黑瞎子拉着苏寒往阿宁那边去，阿宁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转头见苏寒和黑瞎子推开铁门进来，一脚踢翻了装满档案的铁皮柜子，转头就没入深处。

铁皮柜倒下的声音十分刺耳，在寂静的暗道里更是突兀，这动静想不招人来都不行了，苏寒暗骂阿宁背信弃义，跟着黑瞎子越过一个又一个被她推倒用来阻止他们行动的铁皮柜，整个房间散发着纸张发霉的气味。

黑暗十分限制人的行动，阿宁虽然身手好，却也敌不过黑瞎子，两步被黑瞎子追上，两个人打了起来。苏寒什么都看不清，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寒有些着急地道：“先找出口！”

话音刚落，苏寒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阿宁十分痛苦地闷哼了声，似乎是哪处骨裂了，苏寒暗暗撇了撇嘴，听这动静黑瞎子下手还挺狠，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惹黑瞎子，在他面前断个手断个脚简直跟玩似的。

苏寒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是文件夹，然后就听黑瞎子在前面道：“还不走。”

苏寒得令，十分狗腿地道：“黑爷威武。”

绳子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苏寒只好拽着黑瞎子衣角才不至于跟丢。两人都没有管阿宁，亏苏寒上次好心救过她，如今她又想卖了他们，再好的脾气也该耗没了，再白的莲花也该黑化了。

这档案室虽然极深，但尽头却似乎并没有出口，黑瞎子一笑：“看来只能原路返回了。”

苏寒苦着脸，心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来的人已经进入了档案室，阿宁似乎藏了起来，苏寒并没有听见激烈的打斗声。

黑瞎子把眼镜摘了下来，又转了个方向给苏寒戴上，低低笑道：“别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