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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明显的头晕胸闷,对于她这样的体质,也的确说不过去。

苏寒低了头,蹙着眉很是无措,黑瞎子捉着她的手放了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明天去医院检查。”缓了缓又补充道:“我陪你。”

隔天下午苏寒拿到了化验单,坐在医院的走廊边上六神无主,黑瞎子在一边瞧着,摸出了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护士很快叫到了苏寒,苏寒进了诊疗室把化验结果递给医生,黑瞎子也跟了进去,医生说了什么苏寒根本不清楚,她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也乱得很。这一个多月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原以为自己以后也就这样了,那个她无法企及的人就一直埋在心底,不去想,也许就不会痛了,但如今……

苏寒无意识地抬手放在自己腹部,那些竭力压抑的东西就在那一瞬间迸裂开来,那个人的眉眼,声音,甚至转身冷淡的背影,那些她逼着自己不要再去回想的事情,顷刻间汹涌地冒了出来,像出笼的野兽一般狠狠撕咬她的心脏,疼得要命。

医生说着每天要重复几十遍的话,孕妇忌讳什么,需要做些什么,苏寒一个字听不进去,倒是黑瞎子在一边颇有耐心地听着。

被黑瞎子拉着走出医院的时候,苏寒终于哭了出来,黑瞎子把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苏寒揪着他的衣服,不顾周围人的侧目,狠狠地放声痛哭。

迟来了一个多月的宣泄。

黑瞎子一只手拎着医生给开的药,一只手安抚地拍着苏寒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哭什么,不想要就不要了。”

苏寒一怔,抬起湿润的眼眸迷茫地看着黑瞎子。

夜间苏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下楼时看见黑瞎子靠在后院的门边,黑瞎子听见动静回了头,掐了手上抽到一半的烟,关严实了敞着进风的院门,拉着苏寒坐在沙发上。

苏寒眼睛有些红肿,黑瞎子道:“还不睡。”

苏寒缓缓摇了摇头:“睡不着。”

黑瞎子又瞧着苏寒的神色,挑了挑眉:“想好了?”

苏寒默默,黑瞎子也不说话了,勾着唇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半晌苏寒才点了点头。

黑瞎子知道苏寒的性子,早就猜到她舍不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明天差人去找哑巴。”

苏寒闻言皱了眉,有些慌张地扯住黑瞎子的袖子,道:“别,不要告诉他。”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苏寒继续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苏寒知道她跟小哥已经不可能了,就算她苦苦纠缠,小哥心里的那个人也不会是她。她并不想靠这个意外去牵绊他,这样到最后两个人都痛苦。

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苏寒隐隐觉着,即使她不属于这里,但她肚子里这个生命却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黑瞎子默不作声看着苏寒,突然笑了,语气有些怪异道:“正好,不如就跟解小花假戏真做了。”

提到解雨臣,苏寒突然就想到了菏泽,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片段。自打从汪泽海基地被救出来以后,苏寒就一直觉着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扶了额,蹙着眉努力想抓住那些一闪而过的东西,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黑瞎子见苏寒的模样,伸了手抵住她额头探了探温度:“又难受了?”

苏寒叹了口气,摇摇头,黑瞎子看她似乎很是纠结,就道:“你怎么打算。”

苏寒其实明白若是真的留下这个小生命,以后的路未必好走,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再这么颓丧下去了,随即深吸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

黑瞎子笑道:“真不给孩子找个爹?”

苏寒瞅着黑瞎子揶揄的样子,想他刚刚提了解雨臣,摇了摇头。

黑瞎子笑得更欠揍,抬手颇暧昧地抚着苏寒漆黑柔软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还是跟了爷。”

苏寒想这黑瞎子一把年纪,瞧这浪荡的样子,年轻时候也不知道欠了多少风流债,刚接触时不觉得,后来似乎是越来越爱捉弄她,随即斜斜看了他一眼,故意道:“好啊。”

黑瞎子嗤笑一声,揉着她头发的手改为拍了拍:“赶紧给爷睡觉去。”

订婚宴在一周后,道上早就传开了陈解两家联姻的事,苏寒知道这是霍秀秀他们故意散出去的,一周后赶去了北京。到了解家四合院下车时呕得不行,解雨臣一看有些不解:“怎么以前不见你晕车?”

黑瞎子也从车里钻出来,咧着嘴冲解雨臣笑,然后轻轻拍了拍苏寒的背,给她顺着气。

本来头几个月的身子不太稳定,不适合这样长途跋涉,但苏寒心知解雨臣他们这段日子不太好过,既然应下来了就肯定是要帮到底的。

苏寒难受得紧,有些乏力得站不稳,也顾不得许多,黑瞎子一拉她就靠了过去。

黑瞎子揽着苏寒进去,见解雨臣神色不明,指了指苏寒的肚子,笑得更是暧昧。解雨臣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苏寒,苏寒摆了摆手:“不碍事,缓缓就好了。”

订婚宴摆在新月饭店,解雨臣他们有意做局,想引内鬼探信报信,只邀请了解家下面的人和解雨臣亲友。吴邪跟胖子算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内幕的人,瞧着苏寒穿着正红色凤团锦簇旗袍,盘着发髻化了淡妆,面上笑得幸福甜蜜,挽着解雨臣一桌一桌的敬酒,心里暗暗叹息。

解雨臣没让苏寒沾酒,他们的酒水全换成了白开水,解雨臣也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席间苏寒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解雨臣就提前让饭店留了一桌下来,晚间宴席散了,解雨臣安排好了手下信得过的人盯梢,转眼见吴邪、胖子、黑瞎子和苏寒坐在一块,也走了过去。

苏寒近来食欲不怎么好,看什么都不太有胃口,捏着筷子,犹豫着朝哪里下,黑瞎子瞥了苏寒一眼,麻烦地“啧”了一声,顺着苏寒筷子的方向夹了只清蒸虾,剥了壳递到苏寒嘴边嫌弃地道:“吃。”

吴邪跟胖子诧异地齐齐转头看着黑瞎子。解雨臣落座后,眼神在苏寒跟黑瞎子间来来回回,缓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开口对苏寒道:“你……跟这瞎子……?”

苏寒被黑瞎子塞了满嘴,差点噎了一下,又见吴邪跟胖子一个惊讶地瞅着她看,一个饶有意味地盯着她笑。苏寒有些慌,吴邪跟胖子是以为解雨臣开玩笑,但她是知道解雨臣想问什么的。她其实很怕解雨臣提到小哥,事实上她怕听到任何关于小哥的事,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些一直压抑的东西,况且以吴邪跟胖子的性子,知道了这事肯定得去找小哥,她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留下这个孩子别有目的,缩了缩脑袋,鬼使神差地,一个哆嗦就点了头,全载到黑瞎子头上,又怕黑瞎子掀桌子,也没敢抬头看他的反应。

解雨臣神色有些难言,视线移到她腹部,盯了半晌,语气也有些阴沉道:“所以孩子是他的?”

苏寒心里很慌乱,又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悄悄瞅了瞅黑瞎子,见这颇爱看戏的黑扒皮又故意殷勤起来,也不说话不反驳,倒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苏寒低着头,视线落在碗里堆起来的菜肴上,缩着脑袋,没有开口。

吴邪跟胖子一听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几乎炸了锅了,吴邪脸色铁青,看着黑瞎子笑得没心没肺,而苏寒一个脑袋就差埋到了碗里去。他如何不知苏寒对小哥的那份心,又见苏寒低着头似乎又有些委屈无措的模样,一时就火起,指着黑瞎子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欺负她了!”

胖子也皱着眉道:“苏寒,你别怕,告诉哥几个,是不是他逼你?”

苏寒感觉到几人的视线,没敢把头抬起来,小声道:“没、没有,你们别问了。”

胖子还想开口,却见黑瞎子拿筷子敲了敲苏寒的碗沿,声音清脆,又斜着筷子指了指她碗里堆着的菜。苏寒知道黑瞎子替她解围,便顺着黑瞎子的意思,埋着头自顾自吃起来。

饭桌上就这么诡异地安静着,胖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了黑瞎子去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解雨臣也没了往日温和的神色,复杂的视线盯得苏寒如坐针毡,吴邪也担忧地看着苏寒。

胖子跟黑瞎子好一会才回来,苏寒默默低着头,吃也吃不下了,拿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苏寒不知道胖子跟黑瞎子都说了什么,更不知道黑瞎子有没有揭穿她,就听胖子道:“苏寒,你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别让我们担心。”

苏寒其实心里也明白他们是担心她,心下有些感动,抬起头来道:“我真的没事的,不用担心。”

吴邪默了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好好的就行。”

苏寒点了点头,没敢去看解雨臣的神色。

隔日就要回长沙,清晨的风透着凉意,临走时解雨臣紧了紧苏寒衣服的领子,默默半晌,才道:“现在我这里不安全,不能留你在北京。”

叶成他们还等着她回去,本来苏寒也没打算留在北京的,就道:“花儿爷,我欠你太多,能帮助到你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

解雨臣看着苏寒低垂的眼眸,笑道:“瞎子我认识得比你早,他什么样子我清楚。苏寒,你不想说的事我也不逼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在巴乃跟你说过的话。”

苏寒愣了一下,仔细回忆起来,半晌才道:“花儿爷,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她抬手按上自己的心口,“我愿意把菏泽还给你。”

解雨臣笑着拍了拍苏寒的脑袋,早早等在车里的黑瞎子冲他们这边道:“这么舍不得?”

苏寒瞥了一眼黑瞎子,没搭理他,解雨臣道:“我看你胃口不太好,李妈当年照顾过我母亲,手艺不错,我让她去照顾你一阵子。”

苏寒有些诧异,想说不用,解雨臣却摆了摆手,摆出解大当家说的话不容置疑、必须服从的气场,苏寒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对解雨臣笑了笑:“谢谢你,花儿爷。”

如果没有解雨臣多次的帮助与解救,她根本不知道如今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况且她占着菏泽的身体,却还想着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确实是她太过自私。这么一想着,她觉着自己欠得更多了。

回到长沙后,疑似金盆洗手的黑瞎子无故消失了两天,苏寒琢磨着他应该是手痒了下斗去了,谁知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个档案盒子,冲苏寒扬了扬,苏寒看过去,不由怔愣了一下,眼皮子也跟着跳了两下。

Phoenix。

近在咫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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