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负荷的身体不停在提出抗议,苏寒筋疲力尽,下车的时候一个踉跄从车上摔了下来,额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划开了口子,火辣辣地疼。周围的人把她扶了起来,苏寒脑子一阵阵发懵,连眼睛都直愣愣地,仿佛丢了魂,看着那些人的嘴开开合合,嘈杂一片,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在说什么。苏寒茫然地推开人群,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和行人,那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里没有她的家,没有她的亲人,甚至连现在的这副身体都是占了别人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苏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来她才是跟这个世界毫无联系的人。
但她在这个世界的经历瞬间从脑子里钻了出来,天真善良的小三爷,满嘴溜炮的胖子,温柔细心的花儿爷,没心没肺的黑瞎子。
苏寒努力不去想有关于小哥的一切,但越是不想,他在脑子里的模样就越是清晰,苏寒甚至能清晰地记起除夕夜时被小哥圈在怀里的温度,还有晕染着酒精味令人窒息的亲吻。
苏寒甩了甩头,逼自己停下来,而后握紧了拳,告诉自己,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她苏寒从来就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从来不是。
苏寒浑浑噩噩找了个旅馆,一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难受,额头也似乎隐隐升起了热度,倒在床上就再次昏睡过去。
但还没过多久,苏寒就在迷迷糊糊中被针扎似的疼痛唤醒,随即睁开了朦胧的双眼,隔了好久才隐约看见她面前有个人影。
苏寒感到额头上火辣辣地刺痛,眯了眼才总算认出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苏寒有些疑惑地开口:“你怎么……”
“闭嘴。”黑瞎子显然语气不太好,手上拿着酒精给苏寒额上的口子消了毒,然后用棉签沾了云南白药给她抹上去。
苏寒也没在意黑瞎子的态度,感觉他给自己上药的手没轻没重的,“嘶”着气道:“疼……”
黑瞎子把手上的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瓶瓶罐罐碰撞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黑瞎子似笑非笑道:“现在知道疼了?”
苏寒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好像有些发烧了,也没力气跟黑瞎子斗嘴,闭了眼不说话,倒是黑瞎子似乎情绪很不好,手指点着苏寒的脑袋道:“好好的非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死在这了。”
苏寒被戳歪了脑袋,也不知道这黑瞎子发什么疯,她实在是乏得很,就势偏着脑袋昏昏欲睡。但黑瞎子又把她的脸掰回来,苏寒有些不耐地睁了眼,就见黑瞎子递了水过来:“药吃了再睡。”
这没心没肺的黑瞎子倒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苏寒浑浑噩噩地想着,就着黑瞎子的手吃了药。
苏寒毕竟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得跟黑瞎子回了长沙。她的身子透支得太严重,回去后又不肯去医院,黑瞎子也没硬拽着她去,苏寒就窝在屋子里捱着慢慢养。吴邪跟胖子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得了消息赶到长沙,又听黑瞎子说苏寒跟小哥掰了,怕她想不明白,一个劲开导她。
苏寒瞅着这两人愁眉苦脸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说搞不清楚的还以为是他俩失恋了。末了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也许是跟黑瞎子混的时间长了,苏寒笑的时候竟有几分黑瞎子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笑意也到不了眼底。
苏寒从吴邪他们那得知解雨臣已经出院了,但由于霍家的牵连,他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太好过,苏寒想着那时候解雨臣为着护住她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结果自己连句谢都没来得及说,看来得找时间登门道谢。
吴邪跟胖子在长沙待了几天,被苏寒拉着去寻欢作乐,两人不是看不出苏寒的强颜欢笑,但也明白有些伤痛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治愈,在确认了苏寒能顾好自己后才回了各自地盘。
苏寒养了几天就开始闲不住了,总归顶着个老九门陈家瓢把子的头衔,虽然知道叶成仗义,念着她曾经救过他的命,毫无怨言顶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当初说好了一起抗下来,她也不能一直这么不负责任,跟从前似的一有事就跑得没影,烂摊子都甩给叶成。苏寒这回打定主意要踏踏实实带着生意,就天天来回跑,去总盘看账本盘货走货,或者去各盘口打点交接。
但苏寒身子却始终没好利索,偶尔头晕目眩,胸闷犯呕,她想着她这体质厉害得不行,兴许慢慢就好了,也没在意。
这段时间黑瞎子也闲了下来,有人夹喇嘛也不去,心情好的时候跟着苏寒去看货,更多时候跟大爷似的使唤苏寒扫地做饭,把个旧社会欺压劳动人民的地主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总盘流水大,苏寒又是个半吊子,黑瞎子眼睛毒,懂的多,大件的生意她少不得要请黑瞎子把关,少走些弯路,平日里也就由着黑瞎子使唤。
渐渐苏寒也算上了手,手里收了几个油斗的信息,分给下头的人去夹喇嘛,问黑瞎子有没有兴趣,黑瞎子还是摇头。
苏寒琢磨着这黑瞎子该不是想金盆洗手了。
天气渐渐转凉,眼看着快要入冬了,苏寒怕冷,早早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黑瞎子见状就打趣道:“跟个包子样。”
苏寒正在刷碗,刚想回呛两句,冷不丁听见了敲门声,听着还有些急促,就从厨房里歪了头去看,见黑瞎子开了门,进来的竟然是霍秀秀和解雨臣。
苏寒很是诧异,甩了甩手上的水,给他们沏了茶,见霍秀秀虽然笑嘻嘻的,但脸色憔悴了不少,看他们的神色也不像是来长沙游山玩水顺道看看她的,就问道:“怎么了?”
解雨臣道:“身子好些了?”
苏寒点点头,霍秀秀就拉着苏寒的手道:“我跟花姐来找你帮个忙。”
苏寒道:“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霍秀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缓缓开了口。
霍老太太死在了张家古楼,解家和霍家本来关系就很微妙,这么一来就演变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而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霍秀秀接班,但霍老太的几个儿子在北京势力也算不小,觊觎霍家的资产,暗里地做了不少事情,霍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虽然霍老太太死后解雨臣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但解家却在这时候出了内鬼,跟霍老太那几个儿子搭上了线,现在的局面对他们很不利。
但在他们发现有内鬼之后那两方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他们无从追查,又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想做个局引他现身,而这个局需要苏寒的帮助。
苏寒听这意思,料想他们应该是不确定谁是内鬼所以不敢擅用人,八成是需要她给些人手,就问道:“你们需要多少人?”
解雨臣道:“一个就够。”
苏寒默了默,转眼看了看黑瞎子。黑瞎子坐在一边咧着嘴笑,苏寒就指着他道:“他现在也算是我手下的伙计,花儿爷瞧得上吗?”
解雨臣笑了笑,对苏寒道:“我们需要的是你。”
苏寒这些天其实身体不太好,胸闷头晕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点担心万一打起架来关键时候掉链子,到时候反而误了他们的事。
见苏寒有些犹豫,霍秀秀就道:“我们需要借你的名声,对外称你跟花姐要订婚。“
苏寒猝不及防听霍秀秀这么说,很是诧异和不解,霍秀秀又跟她仔细分析了局面。霍老太太生前很是赏识解雨臣,她那几个儿子和霍秀秀的两个哥哥早就对此心存不满,对解雨臣和霍秀秀的关系也颇为忌惮。虽然表面上解雨臣断了跟霍家的生意,但两人暗中来往的事情怕是早就被内鬼探了去,如今对外宣称解雨臣要订婚,给这些人放下烟.雾弹,他们自然会来探知虚实,这么一来他们就有机会揪出内鬼,到时候再顺藤摸瓜,一步步瓦解对方势力。
而苏寒当初在新月饭店跟解雨臣暧昧不清是许多人都看见了的,又顶着陈家瓢把子的名号,说起来合情合理,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本来他们可以通过别的方法去找内鬼,但现在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周旋了,当下解雨臣和霍秀秀之间的关系是最敏感的问题,他们只能从这里下手。
苏寒听了半天,也明白霍秀秀跟解雨臣都不容易,况且她还欠着解雨臣,便点头应下。
解雨臣跟苏寒说了他们的安排,几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些细节,解雨臣说不能多待,就领着霍秀秀回了北京去。
黑瞎子一直在一边默默看戏。
苏寒站在门边看着解雨臣和霍秀秀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年初一的早晨,街道上那两个并肩的身影。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见苏寒怔怔地看着解雨臣和霍秀秀离开的方向,笑道:“这么舍不得?”
苏寒回过神来,瞥了黑瞎子一眼,也笑着道:“怎么,你吃醋?”
黑瞎子笑得更欠揍:“是啊,要不你就跟了爷?”
苏寒想着黑扒皮这性子,要有女孩子肯跟了他,指不定被欺压成什么样,便道:“跟了你,那我下半辈子不得天天洗衣服扫地做饭,被你剥削得刮层皮下来。”
黑瞎子靠了过来,轻佻地捏了苏寒下巴:“跟了爷,爷自然疼你。”
苏寒拍掉黑瞎子的手,也不跟他瞎掰胡扯下去,转身欲走时却冷不丁眼前一怵,有些头晕,脚步晃了两晃,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黑瞎子揽着腰扶着。
苏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暗道最近身子越来越乏,按理说这也过了好一段时间了,她这超强愈合力的体质不该这样。
黑瞎子把苏寒扶到沙发坐下,苏寒琢磨着万一是上次伤得太厉害,落了什么病根下来,可能真得去医院瞅瞅了。
黑瞎子瞧着苏寒的脸色,始终没有以前那么红润,捉了她手腕随意地探了一下脉搏。
苏寒偏着头,笑道:“你还会号脉?”
黑瞎子却没有接话,按了一会,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敛了一些,又捉了她另一只手腕继续探。
苏寒看着黑瞎子的神情,见他笑得意味不明,忽而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