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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也并不是小哥要求她做的,她能怨谁呢?

苏寒察觉小哥碰了碰自己腿上的盒子,拿起了里面的东西,半晌后又放下,心下一阵一阵揪着,她努力平稳着情绪,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即使他以为她是说给解雨臣听的,但如果不说,以后再就没有机会说给他听了,便抚摸着圆盒的边缘,缓缓开口道:“孩子没有的时候,真的很疼……”苏寒轻轻拉着小哥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处,“这里很疼。”

小哥感到她的指尖泛着凉,喉间上下动了动,却忍住了没有出声,苏寒抓紧了他的手,自欺欺人地笑着道:“以后我们还会有的,对吗?”

小哥低头看着她,见她低垂着眸,看不进她眼里。他想,这些话,她是说给解雨臣听的,她在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她那天穿着洁白的婚纱,那么幸福地笑着,对解雨臣说“我愿意”,终于把他彻彻底底地赶出了她的世界。

她说不想再看见他,她说解雨臣对她很好。原本他只想远远看她一眼,确认她真的过得很好,他也就能安心地离开,此后就真的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但看见她的身形越来越单薄,脸色也泛着不寻常的苍白,甚至双眼都失去了神采,那般脆弱又无助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靠近了她。

苏寒感到小哥也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她与小哥之间的相处那样,自顾自地叽叽喳喳说话,说以后会种满院子的花,会每天等他回来,一起去想去的地方,一起看每一个日出日落。

小哥静静听着,微低着头瞧着她在他怀里笑吟吟的模样,认认真真听她的一字一句,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刻在自己心里。他怕什么时候自己再度失忆,忘掉了她。她那么美好,怎么可以忘了呢。

在他以为苏寒死了的那段时间,他真的怕自己某一天就突然忘记了她的模样,再也见不到的人,如果忘掉了,就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所以他带着她留下的唯一的那张照片,用自己的习惯告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失忆的自己,这是他不能忘掉的人。直到在格尔木再次见到她时,他才明白,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两人依偎着,苏寒说了很久,她知道小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安好的模样,但也只能装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模样,让他安心。她近来体力越来越差,很容易感到疲惫,他的怀抱又这样温暖,苏寒不多时就开始困倦,但她并不想就这么睡过去。这个人是她抓不住的啊,由来都是说走便走了,她怕自己一觉醒来,他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悄悄离开了,她身边依旧是冷冷清清。既然从来都阻止不了他的离开,那么这样自欺欺人偷来的时间,多赖一些是一些,不是吗?

苏寒感到温柔的亲吻落在自己额上,很淡,像他的人一样淡,轻轻触碰一下就离开了,仿佛怕惊扰了她。苏寒察觉到了他苦涩的隐忍,忽地感到自己心里狠狠一疼,仿佛心的表面布满了碎碎的裂纹,碰一个地方就沦陷一个地方。

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再任性一点吧。苏寒抬起了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娇笑着道:“亲亲我。”但又怕自己隐隐颤抖的语气被他察觉,刻意地掩饰,继续道:“雨臣。”

苏寒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那只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又紧了一些,良久,才感到他的吻落在了自己唇角,带着些对待珍宝般的小心翼翼,一点一点轻柔地摩挲,最后覆上自己刻意笑弯着的唇。

这个人的温度、气息都这么令她贪恋,苏寒宁愿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美梦,他就在她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苏寒最终还是睡着了,靠在小哥怀里,听着他令人心安的心跳声,秋千轻微地晃晃荡荡,他为她别好被微风吹得散下来的几缕细发,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眼,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沉静而美好。

醒来时苏寒发现自己被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冷冷清清的房间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音。苏寒平静地笑了笑,她知道他必须离开,因为他的宿命在长白山。

那么她的又在哪里呢?

苏寒起了身,发现自己腕间垂坠着一股重量,她抬了另一只手摸上去,发现自己手腕多出来一只镯子,质感盈滑,却又不像是玉石或是金银之类的质地。

她知道这是小哥留下的,静默了许久,还是放下了手。

吴邪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苏寒眼睛暂时恢复了视力,她铺开了自己刚买来的图纸,一只手拿着电话,眼睛不时瞟几眼那张图纸,听着吴邪的嘘寒问暖,听出了他隐隐的支支吾吾,以及故作轻松的沉重。

苏寒笑了笑,调笑道:“吴邪,你这样吞吞吐吐地说话,我会以为你想跟我表白又害羞不敢说出来。”

吴邪干笑了两声:“你别瞎说,我可打不过小花。”末了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道:“你们真没打算去度蜜月什么的?”

苏寒道:“倒是想,解大当家最近可忙得很,我也忙得很,连面都见不上。”

解雨臣始终琐事缠身,婚礼后几度确认苏寒没有了危险,苏寒也几番保证自己身子很好,才无奈地回了北京。对于两人仍旧分居两地,苏寒只对外说是长沙的生意还暂时不能丢下,等一切都步入正轨再安心去当解家少奶奶。

吴邪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苏寒,有件事我还是必须得跟你说。”

苏寒知道吴邪想说什么,她也知道是吴邪与小哥一起去的长白山,一切事情都照着原本的轨道前进,她没有害死他,这就够了。随即缓缓道:“我知道的,他……前几天来过。”

吴邪沉默了许久,苏寒低了头瞧着自己腕间素白的镯子,里面似乎有光华流转,半晌后才道:“他有他的选择,他背负的东西也是我们想像不到的,我们都无法阻止也没有理由去阻止,吴邪,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你也把那些都放下吧,好吗?”

吴邪长长叹了一口气,苏寒想了想,笑着道:“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我听胖子说阿宁和秀秀为了你都快打起来了。”

吴邪一听见这个就有些头大,但听苏寒的语气,似乎也是真的都放下了,又被她搅得似乎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但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又嘱咐了苏寒几句,才挂掉了电话。

黑瞎子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苏寒正双手撑在茶几上,半俯着身子看着铺在茶几上的图纸。

苏寒眼都没抬,心里仍旧还是有些膈应着那晚黑瞎子的过分行为。黑瞎子倒是笑了,没脸没皮地挨过去,看了一眼那图纸,道:“哟,这是要改行了?”

那茶几上铺着的,是一张完整的人体结构解剖图。

苏寒瞟了一眼黑瞎子,见他这回没带伤回来,也不太想搭理他,小声“哼”了一声,转头继续看那幅人体结构图。

黑瞎子笑了笑,坐到沙发上翘着腿,把手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到沙发另一头。

苏寒又瞟了一眼他扔过去的东西,默默叹了口气,又想了想,转了转眼睛,回头道:“你既然懂医,肯定很熟悉这图是不是?”

黑瞎子不答话,苏寒拉了拉他,把黑瞎子拉起来指着茶几上的图纸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黑爷。”

黑瞎子笑着看她,一副“爷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的架势,苏寒瞥了他一眼,道:“嗯……晚饭有红烧排骨,清蒸鲈鱼,酒酿豆腐。”

黑瞎子依旧不说话,苏寒觉着这黑扒皮当真小气,自己刚才不过就是没搭理他,然而现下还是有求于人,也不跟他计较了,又想了想,调笑道:“要不然,再附赠香吻一枚?”

黑瞎子咧嘴一笑,道:“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欠着爷好几夜?”

苏寒张了张嘴,猛地想起来小辣椒那茬,摸了摸鼻子,暗暗道这浪荡的黑瞎子该不会真想打自己主意,随即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黑瞎子,有意笑眯眯地道:“既然黑爷不愿意帮忙,那我还是找雨臣哥哥吧。”

说着就捞了电话过来作势要给解雨臣打电话,又被黑瞎子抢了过去,就听他道:“说。”

苏寒憋了憋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笔,指着那图纸下半部分道:“如果从阴.道到心脏,最短的路径是哪一条?”

这问题颇奇怪,黑瞎子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拿过了笔,在图纸上勾画了出来。

苏寒看了半晌,最后小心地收了起来,拿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下来的时候又捧着一堆东西下来,走到黑瞎子面前,见他正准备点烟,伸手抢了他的打火机,径直去了后院。

黑瞎子也由着她闹腾,靠在后院门边,看着苏寒把手里的东西摊开了些,见她拿下来的东西赫然是那几张羊皮卷。

苏寒微低着头神色不明地看着那几张羊皮卷,也知道黑瞎子在后边,回想着黑瞎子告诉她的这羊皮卷上的内容,轻声道:“你知道那西王母先知的那句‘缘何生、缘何灭’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黑瞎子沉默着,没有答话,苏寒本来也没有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那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半晌后,她拎起了其中一张羊皮卷,用打火机点燃了最下角的位置。

苏寒看着火光一点一点蔓延,直到快要烧到自己的指尖,被黑瞎子从背后接了过去,扔到地上,最后化为灰烬。

苏寒转头看了一眼黑瞎子,笑道:“这些秘密和谜团,到这里就够了,不用再有人知道了。”

随即把剩下的也全部烧掉,又瞧着黑瞎子,见他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问他消失的这些天做什么去了,只是道:“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黑瞎子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苏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后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阴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她在等格尔木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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