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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西侯,你是……”

这屋子里除仲西侯外的另一个汉子不自觉用手指指向仲西侯,可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寒芒过,他的整个手掌离开了手腕。甚至那掉落在地的手,还保持着食指指人的样子。

屋子里又一人,撕心裂肺,狼哭鬼嚎,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哀嚎。

那阉人不由咽了口口水,他的鬓发早已湿透,如今这局面,尊严有何用?这阉人立马如蛤蟆般趴在地上,脑袋撞击地砖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

“求仲城主饶奴婢一命,奴婢做牛做马,任仲城主差遣。”

那颤抖的声音听进仲西侯的耳朵里,只令他觉得好笑。这人呢,变脸的速度可真是没有极限。

“说吧,这临城,是有什么宝藏?令你们京州派了一人又一人来?”

仲西侯声音冰寒,散出的霸道气息,莫说这个阉人了,就连他身后的春熙,也是觉得好似空气被抽空,呼吸困难。

“这……”

这阉人支支吾吾,明显的慌张劲,可当他微微抬头偷瞟仲西侯,看到这黑皮那凶戾眼神,登时又把头砸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是奉了宫里的大人们的令,来,来临城收买李家的。”

李家?这临城李府很多,可直接以李家指代的,可没有第二家。

仲西侯面色未改,声寒依旧:“哦,目的?”

“这……啊……”

阉人眼珠子转动,正犹豫着,又是一道寒芒过,他的左侧耳朵,没了。

阉人在那惨嚎,可当他看到仲西侯再度举起了手中宝剑,立马撒豆子一般,开始说出了实情。

说起来事情也是简单至极,还是和那削藩有关。西地因为地域问题,几乎没有影响。而临城,则是京州的人物碍于祖训,不好明着来。

有个道理,外表光鲜的苹果,内部已经腐烂。

于一族一城,这法子,也同样奏效。

“你们会的,是李府的哪一位?”

阉人捂着耳朵,眼神躲闪,可随着仲西侯的一声冷哼,这阉人也是刹那忘了疼痛脑袋再度磕出了一声重响。

“奴婢,奴婢会的,是李家二公子。”

“李平鸿么。”想到李平鸿,那也同他哥一般,一口一个小可,可那小子的眼神,仲西侯倒是真真不怎么喜欢,“所以,李平鸿应了,就邀你们来这香满楼,寻一夜开心?”

“不不,李家二公子当场拒绝了奴婢等开出的天大诱惑。这花楼做东的,是,是……”

仲西侯的脸上变化了表情,眉头微皱,更是龇牙:“孤觉得,你这是没有阉干净,孤得问问朱家的王城有没有净身房,再拉你过去阉一回。”

“是,是,是李家大公子,李冈鸿……”

这阉人好似下了什么天大的心,最终是将话说出了口。话说出了口,这阉人的脑袋就真如被胶水糊上,彻底粘在了地砖上。

听到了答案,仲西侯不由眼睑微微抽动。可这么一来,他就不由糊涂了。

代替朱家,想与临城做买卖的,出面人是他李冈鸿。口口声声要救墨茗的,是他李冈鸿。不出意外,那个半路截了泪无声,让泪无声没法用全盛之姿来寻自己麻烦的,也应当是他李冈鸿。

这李家大郎,究竟是打算做什么?怎就来了个无间无间道。

“孤最后一问,是何人差遣你们来的临城?”

这个问题,让阉人沉默,久久没敢抬头回话。

“那孤给你点好处,一份紫薇城户籍,一千两现银……”

仲西侯的话才说出口,几声微不可察的“咻”声传过,这阉人,那蛤蟆般以头抢地的姿势再没法更改。而另外两个,少了一个耳朵和那个新太监,也都没了痛呼呻吟。

仲西侯双目一寒,脚下催力,人也是刹那就破门到了屋外。可屋外的小院里,并无一人。

回头看,那窗户纸上,只有一个细小的孔洞。

仲西侯无奈折返,可人才回屋内,就闻到那恶心甚至令人昏沉的臭味。仲西侯三两步到了春熙身前,将他横抱着,又逃一般出了屋子。

人才出屋子,春熙不顾袍子未穿好,又要往屋子里头折返。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仲西侯拉住了手腕。

“仲大家,奴家的身家,奴家的身家还在柜子里……”

仲西侯不由微微摇头:“哪个柜子?”

“床边衣柜最下……”

春熙话没说完,身边已经没了那个赤着上身散着头发的黑皮男人。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仲西侯单手单肩,扛着一个丈长的衣柜,到了她跟前。

仲西侯将衣柜放下,又瞟了春熙两眼。

花楼里头有卖艺不卖身的,是琴姬舞姬,这类人的户籍常在乐府教坊,是乐籍,如所谓的月儿姑娘这般。虽说身在花楼,却也只是乐府教坊与花楼的生意合作,前些提供才人,后者提供场地,钱财收益按比例分配。

也有卖艺又卖身的,这类人的户籍也多在乐府教坊,也有在花楼的。与一般歌舞伎不同,他们是奴籍。

而最后一种,就如春熙这般,虽说冠有花魁之名,容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是佼佼,可他们是奴籍。就如同仲西侯李府里头那四个小丫头一般,他们的奴籍在仲西侯手上,而春熙等人的奴籍,就在花楼。

这等是花楼里头最为下等,有的是无艺可卖,唯有卖身。而春熙之流,卖身为主,技艺傍身只为增加身价。

可纵然春熙是个只要银子到位就可人尽可夫的女校书,终究也只是个正处芳华的女娘。这会儿衣不蔽体,是顿感羞耻,脸颊不由泛红。

看到春熙这模样,仲西侯不由哈哈大笑。他打开衣柜,一通折腾。春熙这下可慌了神,以为这黑皮要见财起意了。可当她看到自己那些绸缎衣裳一件又一件被仲西侯从柜子里翻出,随意丢在地上,又不免纳闷了。

丢出了不少衣服,仲西侯不由抹了抹额头,好似擦汗:“你们女娘家家的,衣柜可真是满满当当。”

说罢,仲西侯一脚就将衣柜踢倒在地。春熙的衣柜不是红木做的,用的是刷了红漆的杉木。这会儿被平放地上,看着,竟像是口别致的棺材。

“躲进去。”

春熙听着纳闷,可当她听到再外头传开了熙熙攘攘,动作如脱兔一般,立马钻进了柜子里头,甚至还用双手从里头拉住了柜子把手。

一阵风起,托起了衣柜,仲西侯又是单手单肩,将衣柜给扛在了肩上。

他就没事人一般,扛着衣柜往外走。

以闻妈妈为首的一众人赶到了春熙的小院,看到仲西侯赤着上身,扛着一个衣柜,别人只是纳闷,闻妈妈却是心知,大事不妙。

“仲大家,这……”

仲西侯再度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孤不过是来同春熙姑娘讨要些桂花酥,这些人可真不识趣。尔等该报官就报官,春熙娘子,孤就带走了。”

“仲大家,这不合规矩,仲大家……”

闻妈妈开始拉扯仲西侯,有几个伙计也是开始把手伸向了那个衣柜,那躲在衣柜里头的春熙这会儿心跳快到好似整颗心脏要跳出来一般。

哪知,一阵风以仲西侯为中心,刹那扩散,将包括闻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粗暴撞开,跌倒地上。

“你们这些腌臜玩意儿,听不懂孤的话么!”

仲西侯声音冰寒,隐隐加了内息,使得令人感觉,眼前之人无比霸道,莫要招惹。

等仲西侯扛着衣柜从院子走到香满楼一楼大厅,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奇怪的黑皮。从那无数目光中,仲西侯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眼睛不由微微一眯,而对方,依旧是那标志性的淡笑。

仲西侯没有扛着衣柜回李府,反倒是就近找了家客栈,要了天字号房三间,还要求相连一起。他扛着衣柜上楼,令小二把左右两间房锁起来,自己则是进了中间那一间。

等仲西侯把衣柜平稳放在地上,轻轻敲了敲柜门,春熙缓缓把衣柜剥开了一条缝,偷瞄外头。见到是陌生场景,又是立马合上了柜门。

仲西侯当真是哭笑不得,他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润喉:“这是在客栈里,你这几日就住在这,有什么需求,与伙计说就是。”

听到自己被带离了香满楼,春熙立马从衣柜中出来,声音慌张:“仲大家,不行的。奴家如同没有得到妈妈的手书就离开香满楼,被人举报,被人打到,是要被生生打死的。”

对于这等不平等的籍贯制度,仲西侯当真是有些无奈。手书如同授权通行证,他府上那四个小丫头的户籍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仲西侯索性要红红给他们刻了块带有这类内容的黑木腰牌。

春熙也是有趣,再被折腾,或是今夜都会搭进去半条命,这会儿竟还慌张手书一事。

仲西侯放下了茶杯:“那你可看到今夜买你春光的那四人的下场?”

一句话出,春熙哑口无言。

“无妨,这里是临城,孤无法给你改换户籍,可保你一条性命,单凭仲西侯三个字,足矣。”

“可,可那四位客人,是京州来的大人……”

春熙终究只是个风尘里讨生活的女人,纵然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用的珠宝首饰能抵得上寻常人半年辛苦钱。可说到底,她只是个为人奴的娼妓。

他李府里头的四个小丫头这些日子里比最早时候要“放肆”了不少,可每每被红红给惹生气了,也是不敢有半句怨言,莫说顶撞了,连眼神都不敢有一丝不恭敬。

仲西侯用茶杯有节奏轻轻敲着桌子,他这会儿正在琢磨,这样的封建王朝他没能力去废除等阶制度。可,可有法子,去废了这样不等的奴隶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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