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如果不知道这些个棋子就是活人,那这盘棋他下起来就当真心无芥蒂。可不论这些人如何十恶不赦,一剑毙命就是,现在被当作玩物,仲西侯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适应。
可断枪可不会去理会并照顾仲西侯这圣母心理,每次棋盘亮光,他就开始催促仲西侯。若是仲西侯胆敢不从,一个脑瓜崩便足够让仲西侯认怂。
这盘棋下了得有二十来个时辰,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断枪赢了。可赢的确是赢了,断枪那原本接近百枚的棋子,如今还屹立棋盘上的,不过十余枚。
也就意味着,这么一盘棋,双方累计折腾死了一百九十几近两百人。
断枪将剩下的那十余枚棋子从棋盘上取下,在棋盘边出现了一个普通白玉制作的盒子。断枪就如同丢石子一般,随意将那十余枚棋子给丢进了白玉盒子里头。
接着,玉盒消失,棋盘也消失。
断枪身子往后靠,那按摩椅沙发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变成了平躺模式。
“不错不错,下回又有不长眼的约棋,就看你小十一的表现了。”
仲西侯真有些哭笑不得,情绪略微复杂:“六哥,你们这些个仙人人物,都喜好以苍生性命作玩具么?”
断枪自然听得出仲西侯在骂自己没人性,他不恼,一脸无所谓:“能作为棋子战死星空,是这些垃圾的最好归宿。如今赢了这盘棋,那些没崩毁的棋子我会给予他们百年的时间,让他们苟延残喘@二哥的棋子自何处来我是不知道,我这些棋子,都是我一枚一枚攒起来的。”
“所以,六哥你还有多少枚棋子?”
断枪用小手抚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几千个?一万个?记不清了。”
听到数量,仲西侯不由睁大了眼。他开始怀疑,方才下棋的这些棋子,究竟是人,还是只是棋子。
“六哥,你这一下子把我又喊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下棋?”
断枪摇了摇那小黑老虎般的脑袋:“倒也不是,就是想和你说一句,给你提个醒。如果你打算去墨家,你藏着的小秘密,可就不一定藏得住了。”
“我为何要去墨家……”
仲西侯话还没说完,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等能再看清一切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老天白云,还有几只麻雀刚好飞过。
自己所处的,还是安置春熙的那家客栈,自然,他是在楼顶。
喧嚣声传来,仲西侯听到了重甲将士快步行军才会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机械的运作时发出的声音一般。
仲西侯朝楼下街上看去,那是临城的巡城卫,是全副武装的巡城卫。他们在一家店一家店的搜查,看样子,那个被搜查的人闹出的动静不小。
仲西侯伸了个懒腰,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些巡城卫的搜寻对象是他。更加不在乎,他们是否会找到自己,或是找到春熙。
过了一夜,肚子咕咕抗议,可天色已大白,想来那个风月老前辈已经收摊。仲西侯身子一动,直接从客栈楼顶跳楼。
有这么一个肤色黝黑还赤着上身的人突然从高楼楼顶跳落,直接吓坏了一众路人。仲西侯也不理会,迈进客栈。
“小二,来些酒肉,动作快些。”
他这样子,是生怕巡城卫们找不到他。可他这样子,也是真的同无事人一般,只是衣着不雅进店来祭奠五脏庙。
一只完整的烧鸡被小二端了上来,那大托盘里还有一壶小酒。仲西侯今日的吃相,说他是蛮人,可不过分。
他就这么的,壶嘴对嘴喝酒,手撕鸡肉大快朵颐。
才吃掉了两条鸡腿,就有一对披甲执锐的巡城卫冲进了这家客栈,他们将仲西侯团团围住。原本在仲西侯周遭的食客,自然在巡城卫开始围向仲西侯的时候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店。
没多少功夫时间,一个铠甲与众不同,显然是个小头目的巡城卫拨开了一条长凳,坐在了仲西侯对面。
仲西侯啃完了鸡腿,将骨头丢在了桌上:“你,怕是这身份还不足以与孤同桌而食。”
对于仲西侯的话语,这巡城卫的小头目不以为然,他一声冷哼,一边抚弄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阴阳怪气道:“你可以是仲城主,也可以是我临城的死囚……”
出言不逊,自该教训。
当这巡城卫小头目把脸凑向仲西侯挑衅时候,毫无预兆,仲西侯一巴掌扇了出去。这巡城卫的小头目登时被扇倒在地,随后吐了口血,血里头还夹带了两颗牙齿。
仲西侯又撕下了一个鸡翅膀,他没吃,而是丢到了那巡城卫小头目跟前的地上。
“对不住了,方才你那凑过来的角度令孤神经反射,就出手了。不得不说,那角度,可真不错。你令孤心情不错,这鸡翅膀,赏你了。”
挨了打又遭侮辱,这巡城卫小头目不由火气上涌,他站起了身,用手指指向了仲西侯。
仲西侯撕下了一块鸡肉,嘿嘿笑了笑:“可看过那些人的死状了?可记得有一只断手,是什么形状?”
被仲西侯这么一提醒,这巡城卫的小头目也是不敢狂妄,立马收了那不敬的动作。
“是朱家令你们来的,还是京州那儿的人给的好处太多?”
“你,你,你是在胡言乱语,你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挨了打,这巡城卫的小头目不由失了智,竟再度伸出手指指向了仲西侯。可才说了两句,店里的人就都听到一声破风,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只断手高高飞起,最后落地。
那断手的姿势,自不用说,是伸指指人的样子。断手落地,随后才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声。
仲西侯好似没有动,还在原座开始双手扒鸡肉吃:“孤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自然给予你机会。可你这人啊,既然没那脑子,就别去赚这份银子。”
自己老大被人断了手,有同样没带脑子出门的巡城卫竟长刀出鞘。这样的人不到一只手,更多的,是手按在了刀柄上。
“你们知道有句话叫皇子犯法,与民同罪。可孤却是想到了另一句话,庶民犯法,理应重罪,权贵犯法,或许误会。所以,孤问你,是谁断去了你的手?”
仲西侯这会儿正在啃另一只鸡翅膀,满眼笑意,看着那个面色渐渐失去血色的巡城卫小头目。
这巡城卫小头目看着仲西侯的笑,那黑布隆冬的脸加上一口白牙,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就连断手的疼痛也似乎被镇压。
“还有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一个几百里外的权贵,可能护住得罪了孤的你?孤的话再直白点,付你银子的主,可会为了你,与孤结怨?他可有那能耐,可有那底气?”
仲西侯是笑嘻嘻在说这些话,可听进人耳,看入人眼,只有恐惧,再无其他。
有个年轻些的巡城卫咽了口口水,抹去了鬓角的细汗,他壮着胆子,开口:“这,这位大人。令我们搜查的,是内城司,不是您老说的那个那个……”
仲西侯听了,不由放下鸡肉,拍了拍脑门,一脸懊悔模样。
“啊呀呀,那是孤错怪你们了。可,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呢?看这误会闹的。”
说也就罢了,仲西侯还离开了板凳,这下可就又吓到了一部分巡城卫,又有被吓坏的巡城卫拔出了刀。
仲西侯没去理会这些愣头青,他快步到了那巡城卫小头目身前,依旧是那愧疚模样。
“这位兄弟,是孤误会你了,快,带上手,寻匹快马,去桃花庵,报上孤的名字……”
仲西侯一边说,一边竟在用对方的衣服,擦手。
听了仲西侯的话,巡城卫们以为是这恶魔般的家伙是打算放过了他们,可当有人准备扶起自家老大的时候,一个凶戾眼神,不由使得他背脊生寒。
仲西侯这到底是闹哪一出,这些巡城卫们是彻底不明白了。可随后,仲西侯却是将那个断了手的巡城卫小头目给扶了起来。
本以为事情是要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下一瞬,仲西侯手一动,竟是直接把这巡城卫小头目当沙包一般给丢出了店。
把人丢出去也就罢了,仲西侯也是三两步跟出了店,一把坐在了那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巡城卫小头目肚子上。
紧接着,一众巡城卫,还有那街上的路人,他们就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黑皮坐在一个巡城卫老爷身上开始冲着对方抡王八拳。
仲西侯一边打一边问:“快说,你说自己,是我,还是俺。说,说实话……”
仲西侯的问题令人纳闷,可对于这粗暴出手的恶魔,却是没人敢上前,只敢围观。
“你,你究竟是谁?”
那个挨了不知道多少拳的巡城卫小头目此刻面色已经惨白,可比血液流失更令他恐惧的,是这黑皮的那个俺字。
仲西侯停下了手,站起身。明明把对方打得凄惨,可仲西侯好似不解气,又踹了对方腰步一脚。不论怎样的人,纤瘦孱弱的,或者健硕强壮的,腰都是最不吃力的地方。尤其是被仲西侯这么踹了一脚,腰没断,可感觉却是与断了也没了区别。
“你们的大哥,太过愚笨,他该指挥你们做事,而不是告诉你们他的计划,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