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少红看着两个身穿补丁旧衣裳,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男童不由傻眼。仔细打量,这个小光头虽说礼貌,可眼里头明显透露着生人勿进的意思。反观那个大小眼,还真就跟着没脑子的一般,就好似是头一遭从山坳坳里头出来一般,东瞅瞅,西望望。
“你俩,要钱,还是,要······吃的?”
花少红本想问,你俩是要饭的?可二人明显不可能真的是小乞儿,谁家小乞儿能有他们这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身骨。
小光头神荼恭敬抱拳:“这位阿兄,我们跟着先生下山,可路上先生将我二人送来了这里,说是找一位仲大哥,他会安排我们落脚。”
“仲大哥?”不用多问,指的自然是仲西侯了。既然如此,花少红不由又多看了这两个娃娃几眼,不由好奇了起来,“你俩的先生是?”
大小眼的郁垒立马抢话道:“先生可厉害了,无常,无常先生。先生说下了山,只要报他的名号,我们到哪儿都能有烤老雕吃。大兄弟,你听到先生名号,那你能给我们老雕吃吗?”
“老,雕?”
单这个称呼,花少红多少明白了二人是从哪儿来的了。可随后,他才注意到,二人说的先生,是无常,无常先生。
花少红不由睁大了眼,颇为意外,问:“你俩是从暮寒楼来的?”
这下,神荼也好,郁垒也好,都是一脸纳闷:“暮寒楼是哪里?我们是从山上来的,山是哪里,嗯,我们就是从山上来的。”
花少红明白了,又没有彻底明白。无常先生让他们来找仲西侯,他们又是从山上下来的,那山,不用多说肯定就是暮寒楼了。
就在花少红不知该怎么安排这两个小娃娃的时候,一个温柔声音传来:“红红,既然是来寻侯爷的小客人,侯爷回来前,就让他们先住下好了。”
说话的自然是藏嫣,既然藏嫣都开口了,花少红自然不会有意见。
可那之后,花少红可就惨了,甚至说,李府的人里头除了藏嫣之外,都恨不得立马把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给轰出去。
刘秀才的算盘被神荼拨弄后乱了账本,王姓胖子兄弟的厨房被郁垒一通糟蹋。三位打扫大娘才清理了这处,又看到另一处有一口痰,墙角能闻到尿的骚臭味。四个小丫头更是直接和藏嫣告状后,得了允许,索性躲在了屋子里,省得被捉弄。最惨的,莫过于门房老刘和花少红的那头黑驴了。
门房老刘在那打拳,哪知神荼误以为老刘就是白无常口中的山下高手,一定要与之较量。老刘还想着不能伤到小娃娃,结果可想而知,门房老刘的右臂,折了。而花少红那头黑驴,本来好好的,跟个人一般坐在角落里悠哉悠哉啃着萝卜,哪知冒出一个大小眼的娃娃,竟要抢他萝卜吃。结果,也是不用猜想,连水牛都能一蹄子踹飞的黑路,最后把大脑袋在花少红胸口蹭来蹭去,流泪的眼睛里头,尽是委屈。
而瞿婶,则是外出与工匠们谈好了修缮事宜,回李府竟被两个陌生娃娃当作莫名来客,一通盘问,自然恼怒无比。
而骑马骑驴赶了一夜路的仲西侯与墨茗也是终于到了墨县,二人是牵着马牵着驴入的城门。只是入城,仲西侯就明白了墨茗在墨县的人缘,不亚于他在西地的人缘。守门的老卒看到墨茗回来,没用尊称,反倒露出那少了好些颗的牙,乐呵呵着问了句,“墨家小子回来了?”
而路过遇到的小娃娃们围着二人,亦或说是围着墨茗转圈圈,唱童谣。
商贩就更不用提了,主动拿着自家贩卖的东西赠送。
出乎仲西侯意料,等二人牵着马走了快一个时辰到墨家庄子山脚的时候,仲西侯那头黑驴后边已经拉了一辆车,载满了各类吃食与有趣玩意儿的板车。
“孤本以为你会客套客套,然后推辞。”
墨茗看了眼那满当成小山的板车货物,不由露出浅笑:“莫不是,仲城主在西地从不曾受人赠礼?”
仲西侯自然明白墨茗是真的简单一问,可听入耳,怎觉得好似在嘲讽他。仲西侯不由咳嗽两声,一脸清高:“孤贵为一城之主,爱民如子,怎可能拿人民群众一根针一条线。”
“不拿,可,拿,亦可。墨家不拒墨县的任何好意思,同样的,墨家从不会占墨县的半分便宜。”
仲西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可二人正准备沿着山道上山,二人均是不由眉一横,眼一寒,随后一个出剑,一个挥动了袖子。
有一道剑光不知从何处飞来,好在二人齐齐出手,打散了这道剑光。可随后,墨茗的眼里头竟是露出了,惊恐。
“仲城主,卸下这些,上马,快走。”
见墨茗翻身上马,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仲西侯也是跳上了黑驴。可不等墨茗催促他快斩断黑驴与板车相连的麻绳,黑驴已经跑了起来。任是自己胯下白马如何奋力追赶,竟都是追不上拉着一车货物的黑驴。
或是觉得把墨茗落下太远了,仲西侯拉了拉缰绳,让黑驴收了速度。
“玄荼,怎的,你在墨县也常年遇刺不成?”
身为墨家独子,墨茗日常遇刺仲西侯不会意外。可墨茗依旧神情紧张,甚至,他的嘴唇都不由干了几分。
“八斗,是八斗先生······”
“八斗先生?”
仲西侯重复了这个名字,随后就明白了。的确听闻八斗先生与墨家有仇怨,莫说墨茗了,就连年少时的现任墨家家主都差点遭其毒手。可随后,仲西侯就纳闷了。按理说,八斗先生被墨桑前辈修理过后,是不敢再踏入墨县的,为何这一次,竟敢在墨县,甚至是在墨家的天水庄子的山脚就对这少庄主动手?
仲西侯的脑里闪过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八斗先生不可能知道墨家家主可能陨落的事情。
可当又一道剑光斩在他们前进道路,令二人不得不拉住缰绳让坐骑停下的时候,仲西侯就皱了眉,一脸不悦。
随后,仲西侯翻身下了黑驴。他催促墨茗先走,甚至还拍了拍黑驴的臀,让它也跟着先走就是。
这一回的墨茗没有丝毫犹豫,就好似死道友不死贫道一般,一句保重都不曾落下,直接策马往庄里头赶。
而在骑着白马的墨茗和黑驴朝山上庄子赶的时候,又有数道剑光朝之飞去。仲西侯手中无剑,直接左手负后腰,右手手掌摊开,掌心朝上,朝天高举,到顶端时候猛然握成了拳头。
掌握成拳的时候,狂风呼啸。风过,人马驴安然无恙,而那数道剑光,恍若琉璃碎。
“八斗先生么?听闻你看不得世间有绝世年少天骄,那孤敢问,孤,为何就不是你的猎杀对象了?”
仲西侯一问,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有些悠长,又有些森寒:“啊哈哈哈哈,西地的仲小子,你自然不是本尊的猎杀对象。你,注定是个短命鬼,本尊又何必要剥夺你本就为数不长的阳寿呢?”
仲西侯听后不由皱眉,显然脸上的不开心更盛:“娘希,可敢露面,让孤这寿命不长的人,先送你去往轮回报道?”
这算得是挑衅,这挑衅也颇为成功。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离仲西侯不远的地方,他与红红一般的个头,在仲西侯下巴到唇左右的位置。看身形,也是个骷髅架子。好在他不像萦如歌,不像血凤凰,还有那对黑白童子一般,会用面甲遮一下,故作神秘。
八斗先生不单不见老太,甚至看着就跟着十六七的少年一般,皮肤白皙不见瑕疵,甚至他那双眸子也不同泪无声的好似饱经沧桑,他的眸子也同少年人的一般,明亮水润,饱含神光。
“哟,孤本以为八斗先生会是个老怪物,如今看来,不知八斗先生,毛长齐了没有?”
八斗先生听到调侃,却是不恼,反倒是面露讥讽笑意:“既然仲家小子你想死在这里,本尊送你一程就是。本尊也不怕墨家小子,会一辈子躲在山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