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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前辈既然能看出孤的一些小手段,那孤也就不好多有藏掖。天下剑宗也寻过孤,说孤有御剑之能。可他们却不知,孤通的,不是御剑之能,只是懂那么一点点,剑意。”

语甫落,仲西侯双指一勾,那不好数计的黑色宝剑纷纷剑尖朝下,没有停留,只是一瞬,就有剑落下。一剑又一剑,一剑又一剑,刹那之间,这小院就落起了黑色剑雨。

这黑色剑雨落下的画面也颇为壮观,可院子里头无一人有所动作,甚至神态也未有变化。一柄又一柄的黑剑在落到离地约摸两丈左右距离的时候停住,再没有下落一分。

小院的寂静是被墨童的掌声给破开的,若说这小院里头谁最能清楚仲西侯这一手的厉害,那就属他墨童了。墨童也是名剑客,或该说,他曾是名剑客。

这世上的剑客,若是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佩剑,多数是人不存,剑不存。少数的,是人不存,剑依在。可还有那么小部分,是人在,剑已折断。

如奎木狼,就是人在,剑已折断。这墨童,也是如此。在他的佩剑被折断后,他有剑客之能,却不再用剑。他以麻绳为剑,以枯草为剑。他用控剑的方式操控着麻绳,他的麻绳看过去就如同一条听话的长虫,可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明白,要御物,有多么困难。

墨童的麻绳有多长,不好说,可纵然再长,也没法子同这一院子都塞不下的墨家黑剑相比。

仲西侯将手放下,这剑尖朝下的黑剑没有落下,反倒是急速升空,接着,又是一声又一声剑鸣,伴随着剑鸣声,黑剑又飞回了来的方向。

“几位前辈,见笑了。孤这算卖弄,却也非卖弄。孤这般,也不过是要几位前辈安心罢了。既然要去的地方是剑冢,那么老龙王还有墨前辈为何会挑上孤,这意思,也就再明白不过了。”

墨夫子点了点头:“墨茗,给仲城主安排一间屋子,好让仲城主再行酝酿······”

仲西侯摆了摆手:“孤的剑意,无需酝酿。虽说听如狂话,可孤的剑意,却是随心而起,非苦修可得,可精进的。”

墨夫子又点了点头:“那墨茗,你先将仲城主请去他的住处,随后,你折回院子,这几日,你就不要出这院子了。”

墨茗知道自己与仲西侯有差距,且这差距不小。可回想,秦淮河硬抗巨剑,京州亦或其他地方来的杀手的奋力截杀最后徒劳,还有今日的一声剑来引万千宝剑朝拜,墨茗只感觉,他这天骄之名可真是个笑话。

离开了几位老人居住的院子,仲西侯不由好奇了:“来时你说是九位老人,怎的那院子里,少了四人?”

“这事啊,怕是小爷爷昨个儿又不知上哪儿折腾去了,这会儿当是在屋里睡着。另外两位爷爷和一位奶奶,则是在墨家他处······”

墨茗没有说另外三人在做什么,他没说,仲西侯也就没有多问。

墨茗给仲西侯安排了一间屋子后也就拜别回去了那几位老人的院子,而仲西侯,则又是在墨家溜达了起来。

这路上,有看到有些歌墨家的人在那纳闷,怎的自己的剑,好端端出了剑鞘,甚至还跟被人绑了丝线一般飞走了。

这些人在议论,议论是不是少庄主神功有成,能剑心通明了。

仲西侯从他们身边路过,这些人停止了议论,冲这位尊贵客人行礼后也就离开。与仲西侯拉开了一定距离后,这些人又开始议论。

仲西侯听多了墨家人的谈话,挺多了,他也就又有些纳闷了。怎的,这些墨家人,是不知道墨家的剑冢,或是有大事要发生么?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有些人的心,不定。甚至,还可能出现焦虑传染,那到时候,整个墨家最大的问题,就不是仲西侯还不知道的剑冢麻烦,而是如何去安抚平复墨家人的焦虑了。

溜达着,仲西侯在一处崖边凉亭遇到了李冈鸿。这个点,不该是进食的点,可这个点的李冈鸿,却是在亭子里吃饭,喝酒。

菜肴很丰盛,丰盛到几乎囊括了所有种类,有畜有禽,有鱼也有虾蟹,还有好几道绿菜和豆腐豆芽一类。

仲西侯凑近了,他立马闻出了李冈鸿喝的是什么酒,那是他西地独有的仙人醉。

看到是仲西侯来了,李冈鸿笑脸邀请坐下。可随后,又不免尴尬了。虽说菜肴不少,可筷子,只有他手上那么一双。

看出了李冈鸿心中所想,仲西侯忙摆了摆手,他没准备吃菜,也不打算分他酒喝。

李冈鸿一个微笑,好似表达了谢过理解,随后他又开始自顾自吃菜,喝酒。他吃菜喝酒的动作很慢,每一口菜夹的不多,每一口菜,也是细细咀嚼,好似当真要让食物在他嘴里成了糜,才肯咽下。

看到李冈鸿这模样,仲西侯面色未变,可双眸却是透出了隐隐担忧。

“该是怎样的心事,能让李大公子这般忧愁?”

若是以往,与人谈话的时候,李冈鸿会放下筷子。可这一次,李冈鸿却是没去遵循那食不语的君子之道,既与仲西侯交谈,也没有停下筷子。

“仲城主,小可有一问,想问问仲城主,这世界,可好?”

仲西侯斜倚在栏杆边,看着山下风景。他目力一般,只能看到高楼矮屋,看不出那高楼是寻常酒楼还是寻欢花楼。只是啊,只这么一个墨县的一处,仲西侯就觉得很有意思,很好。

“这世界,自然是好的。有美酒,有美食,还有美人。若好风雅,可以吟诗作赋,若是尚武,那就刀枪棍棒。或是有的人,活着不如意,可这世界,还是好的。”

李冈鸿停下了筷子,他沉默了有些时间,又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最后,李冈鸿点了点头:“是呀,这世界,真好。”

仲西侯换了个动作,他换成了坐姿,身子前倾,右手手肘抵着右大腿,右手托着腮,那套着黑木拳套的左手,则是手指有节奏轻点着自己的左大腿。他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李冈鸿,只是盯着,不出一语。

被仲西侯这般盯着,李冈鸿竟是不由觉得背脊生寒。

“仲城主,你,你这是······”

“睡过花魁吗?”

“什,什么?”

仲西侯盯了他许久,最后问出的,竟是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问完了这句,仲西侯又恢复成了斜倚的姿势,又是看向了山下:“睡花魁虽说有那么些的门槛,和窑子船坊的姑娘有些不同,算不得人尽可夫,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可花魁,终究也是卖海鲜的。孤之所这般问你,就是孤觉得,这世上对男人最有吸引力的不该是财富也不该是权利,应该是女人。正是如此,而花魁,又是一众女人之中皮囊上乘的尤物。如此,可够直白?”

李冈鸿不自觉用筷子有节奏敲着盘子,沉默了些许时间,他面含笑容,这一次的笑,不是以往那一贯的温文儒雅,是那种好似在回味什么美好事物的笑。

“尝过几个······”

李冈鸿才承认,仲西侯又立马追问:“几个?可有一只手?还是两只手?亦或手脚为数,不好数了?”

这下可就让李冈鸿不免有些面色羞红了,说话也跟着吱吱唔唔起来:“仲城主,你这,你这,你这太有辱斯文了······”

看李冈鸿有些气急的模样,仲西侯就跟恶作剧成了的顽童一般,哈哈大笑,甚至笑到最后都开始拍自己大腿,还险些岔气。也不知为何,李冈鸿看着仲西侯这略显痞气的样,竟也是不自觉笑了出来。

李冈鸿的笑声开始有些收敛,甚至双唇依旧闭着,可直到仲西侯笑到岔气,开始咳嗽,他笑得眯起了眼,咧开了嘴。到了最后,他不单被仲西侯的笑给感染,甚至连岔气也感染,也在那不断咳嗽。

仲西侯平复了呼吸,李冈鸿也跟着平复了呼吸,仲西侯看着李冈鸿,不由叹了口气:“大鸿哥,孤觉得,人啊,就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的事虽说重要,可还是得问问自己,这是不是自己想做的。你说呢?”

李冈鸿直接脱口而出:“是呀,人一辈子,能像现在这样,凭着心去做一件事,也挺好。凭心而定,率性而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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