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们皆顽童之心,仲城主莫见怪。”墨茗同仲西侯说完后,又面向了五位老人,“爷爷奶奶们,仲城主可不同你们的无能孙儿,他不过长我一岁,已迈入非花之境……”
哪知那原本站在树上的老人却是哼了一声,不知这意思,是不屑,亦或其他。
仲西侯眉头微蹙,有些不悦。这些个老头老太的,这会儿或是自己不如你们,可莫忘了,自己人生才开始,你们这些个老头老太的,怕都半截身子埋进土了。
几人看到仲西侯面色变化,也是不由哈哈笑。
那老太太本是掩嘴笑着,看到仲西侯这反应,她放下手,声音慈蔼的,解释:“我们家小苦茶看不出,我们这些不知哪日就要进土的人,怎会看不出?”
老太太这话,墨茗纳闷,仲西侯却是眼睑不由微微一抽抽。
“前辈就是前辈,孤除了剑,拳法也不错。其他的么,多少也有涉猎,不精,也就不值一提……”
老太太点了点头,可胖弥勒却是忍不住要开口。胖弥勒还来不及开口,麻绳再度如灵蛇一般把他整个人给捆严实,包括嘴巴。
看到胖弥勒在那挣扎,发出呜呜声,仲西侯面含笑容,冲着几位老人恭敬作揖。
“小娃娃,你可知道你受下的,是怎样的一个委托?”
善用麻绳的那位老人突然问到,他问的时候,语气也变正经,不再是先前那老顽童的调调。
仲西侯点了点头,一脸毫不在乎:“自然是明白,极大几率要丢命的委托。”
看仲西侯风轻云淡的模样,几位老人,包括快成麻绳粽子的胖弥勒在内,都是不由眼中露出了疑惑。
看到众人反应,仲西侯不由笑笑,随后继续:“其实吧,孤啊,是最怕死。怕是这天底下,诸位找不出几位比孤还要怕死的人。”
“你不是临城人,你若怕死,为何要在秦淮河出手斗仙人?你若怕死,又为何要来墨家?”
这位墨家奶奶这次是质问,没了慈蔼与笑意。仲西侯则面含笑意,就如同李冈鸿如同墨茗那般,面含笑意。
仲西侯无奈叹了口气:“是啊,孤明明是西地的,不是临城人。可孤不明白,孤是西地的,还是临城的,有这般重要么?人,终究是人。莫说是临城,纵然孤身在北齐,若是遇到同样的事,说不准也一样会出手。孤怕死,是因为孤啊,死过一次。”
看着众人脸上那丝丝的疑惑,仲西侯又是用哈哈笑笑缓解气氛。
“诸位也知晓,孤是孤的父亲从大漠捡来的。虽说襁褓小儿没什么记忆,可那时,不就是孤的一次死劫么?那次能度过,这番,又如何不能?”
生与死,这样的话题有时候很豪迈,可更多时候,只会是压抑。
“大白天的,死死死,可真是晦气。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还没活够,你个年轻小辈怎这般没有朝气?弥勒,还不去搬桌子。”
那原本站在树上的老人开口了,回应他的只有“嗯嗯呜呜”。
这个原本站在树上的老人,被称为夫子,他是墨茗的教书夫子,也是墨桑的教书夫子。他叫什么名,或是有人知道,可墨茗从未听到过。久了久了,墨家的人尊他为夫子,外头的人则直接唤他墨夫子。
那个玩弄绳子有些为老不尊的老人唤作墨童,被他用绳子捆起来胖若弥勒的老人,他的名字,还真就是弥勒,墨弥勒。
墨童的绳子从墨弥勒身上离开,还不等这胖弥勒去搬桌子,墨童的绳子再度如灵蛇一般开始游动,随后盘踞。不过十来个数的时间,那麻绳就把自己给盘成了一张麻绳桌子,还顺带着,在桌子边盘出了四张凳子。
莫夫子手势相邀仲西侯坐下,仲西侯也没管那繁文缛节,什么长者坐,少者站那一套。仲西侯与三位老人坐下后,墨夫子也是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也就是仲西侯被邀请来墨家的原因上头。
“小友啊,你可知道小苦茶邀你来墨家,这其中的危险?”
仲西侯本想举杯,可这麻绳桌上空空如也,手就不免尴尬。手没地方放,没东西握,也就只能用手指摸摸鼻翼。
“与孤做这买卖,茗弟只算是中间人,真正的买家,可不是茗弟。”仲西侯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却开始好奇,众人若是听了他的答案,是会惊讶,还是意料之中呢,“真正与孤做这买卖的,是金陵王。”
果不其然,在场之人,除了墨夫子,包括墨茗在内的其余人,均是不由一愣。
“唇亡齿寒的道理,这老龙王可不会不知道。说起来,你们墨家,还有他们朱家,可真是有趣的一对亲家。于孤眼里,老龙王还有他那个病秧子孙儿,生怕你们过得太好,可又怕你们从此无名。”
原本趴在井边的那位老人唤作九通,墨九通快人快语,当即反驳:“老龙王会出手,这自然是最好理解。若是墨家没了,他们朱家,可就少了一个王牌打手,还是不收月钱的那种。”
仲西侯不免摇了摇头:“前辈啊,您说这话,可是太过看轻你们了。你们怎可能只是打手,于孤眼里,你们啊,是朱家握在手上的一张牌,一张不论是名还是实,都最为重要的牌。可同样的,墨家啊,又是一柄锋芒与戾气并存的剑,用不好,就容易伤着自己。”
墨夫子点了点头,他没去深究。墨茗或许还是个娃娃,可他的桑儿,也只有在他们这里还是个娃娃。仲西侯说是和金陵王和朱家做的买卖,那这买卖,桑儿又如何会不知,会没估量过呢。
“如此,我们几个老家伙倒是能信。那,小友可能放开心境,容老朽一观?”
观心境?
仲西侯不大明白这观心境,观的是什么。如果他的心境,就是墨桑曾去过,泪无声曾去过的那方天地,仲西侯倒是真不敢让面前老人一观。想到这,仲西侯不由皱眉。墨桑去过,泪无声去过,那自己,是如何与他们相对的?
看仲西侯皱眉,墨夫子以为是仲西侯心存戒备,立马几声笑后,解释:“老朽不是要探查小友你的心境,观小友心境,不过是想明白,小友,与哪柄剑,最为相配。”
或是近些日子来墨家的气氛,亦或说他们这院子的气氛太过沉重,以至于另四位老人竟是忽略了,忽略了这被知无不言冠以“问剑”之名的仲西侯也是名剑客。可他是剑客,为何剑客却不佩剑?
仲西侯也明白了墨夫子的意思,他不由摇了摇头,随后闭上双眸,耳廓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就见仲西侯周遭微风徐徐,他右手双指合一,手臂朝天高举。
“剑,来!”
一声剑来,也是仲西侯想喊又不好喊的二字,这二字出,仲西侯身上的气势刹那如开闸洪水奔腾。也是在这二字被喊出后,院子外边竟传出了“噌噌”声,那声音错叠成一,又声声不绝,甚至,那声音越来越近。
“咦,天暗了······”
胖弥勒才说出这句,不自觉抬头,却是看到了令他咋舌的一幕。原来那一声又一声的“噌”,当真是剑鸣。而剑鸣之所以越来越近,是因为有不好数计的剑自各处飞来,这会儿正盘踞小院上空,旋转着。
也是因为这是在墨家,所以这些剑斗士墨黑色,正因为是墨黑色,所以这些剑堆聚在了一起,就真如乌云遮天一般。
虽说剑若乌云遮了天,气势不俗,场面壮观。可院子里的几位老人,却是没同墨茗那般,眼中流露惊讶与震撼,他们的眼眸里头,只有疑惑。
疑惑,他们疑惑这不过比墨茗大一岁的仲西侯是如何吸引这不好数据的宝剑飞来的?他们更疑惑,是疑惑这些剑,可是墨家的剑。这仲西侯,竟是能做到吸引墨家群剑化为飞鸟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