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香满楼,二人缓步朝李府走。
走着走着,迎面一人,让二人同时起了兴趣。
那是一个少年郎,看去,与花少红一般年纪。
少年郎不到一米七,身形比例不错,身材是干瘦类型。他头发盘起,用一棕色布条扎着。一身淡青色劲装,卷起的袖子露出的两截小臂却是颇具力量感。
看相貌,虽说也是浓眉大眼,但两颊无肉,算不得俊秀。小麦肤色显得眼睛明亮,牙齿洁白。
他背后交叉背着两把剑,两把剑连剑带鞘都是棕褐色。斗笠原本该是戴在头上或者背在背后,这会儿被他勾着麻绳旋转晃荡。而另一手,抓着一张用油纸包好的饼,不断啃着。
三人擦肩而过,仲西侯与小梁算是老江湖,自没有看这少年郎,自顾自朝前走。可少年郎却是停下了脚步,还转过身看了两人背影好一会儿。
以为自己弄混了,少年抓着饼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脑袋,也就不多想,继续自顾自走。
“剑客,又不似剑客。”
小梁这般说着,仲西侯呵呵笑了笑:“是剑客,又不止是剑客。说来,这小子的容貌倒有几分面熟,却是记不起哪里见过。”
二人正说笑,却又同时凝眉。齐齐转身,就看到有一年约二十的妙龄女子,自路边摊位中冲出。女子手里有把锥刺,她冲刺的目标,正是那个背着双剑啃着饼的少年郎。
就在二人不过三尺左右距离的时候,少年郎眉一皱,眼一寒,左右手同时一松,将斗笠同饼悉数丢在了地上。
下一瞬,少年郎双手伸向后背,就在那女子的锥刺离少年郎不过一尺半的距离时候,但听两声龙吟,是剑出鞘的声音。
又听得两声风的呼啸声,随后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呼叫声,那个偷袭的女子这会儿已经蜷缩在了地上。
样子,狼狈至极。
女子的右手连带半截小臂被斩落,血不断外涌,那露出的骨肉看着令人心颤颤。除了右手同小臂,女子的右耳,也被自根部切开,但没被切落,就这么耷拉着。
这份疼痛,想想都令人毛骨发寒。那女子想用左手去捂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但手触碰到伤口,就是钻心的疼痛。
而少年郎,这会儿却是满脸怒气。
说起来,这突然做刺杀的女子还算清秀,任人见了,都不由心里生出怜悯。可少年郎,却丝毫不见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少年郎看了眼地上还没吃完的饼,又看了看在那痛苦呻吟的女子,他不断起伏的胸膛,足以能看出少年郎此刻的愤怒。
可任谁都没想到,少年郎没有怜悯不说,他将手中兵器归了鞘后,冲着女子的面门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一脚落,本还算清秀的脸蛋,这会儿鼻梁塌了,血不断外涌。脸上,多出的鞋印,使得女子看去更为凄惨。
或是一脚还不解气,少年郎又是一脚接一脚,狠踢女子腹部。
他一边踢,一边嘴里骂着:“让你在我吃饼的时候偷袭我,让你害我吃不到饼······”
看着少年郎这模样,周旁的人议论纷纷。有趣的是,其中竟还有人责怪少年郎没有人性,甚至黑白颠倒将脏水泼到了少年郎身上。
本是受害者,好在本事了得成功反击。奈何自保之后,竟还要为看客言语纷纷。
少年郎眼不由一眯,看向那些颠倒是非的家伙。
小人总喜欢在阴暗处嚼舌根,当为当事人看到,就不由闭嘴,想着藏入人海。
可少年郎不惯着那些个喜欢嚼舌根的主,三两步走到那个说的最多的妇人身前,一手揪住妇人衣领,另一手就开始抡巴掌。
少年郎露出的小臂彰显着他手上有不少的劲,寻常练家子这么挨巴掌估计都得刹那废了,就更不提一个普通妇人了。
十几个巴掌声落,那妇人早已脸若猪头,昏死过去。少年郎松开了她的衣领,没了支撑,妇人身子瘫倒地上。祸不单行,脑袋还磕到了一旁的台阶,肿了个大包。
打了一人,少年郎好似还没泄气,又是揪住了一个佝偻的八字胡男人。同样待遇,一手揪住衣领,一手抡巴掌。
就这么,少年郎一连扇了十四五人巴掌。这其中有女人,有男人,竟然,老人与孩子,也都没放过。
仲西侯同小梁看得出,少年郎虽说用巴掌扇晕了十几人,但也都把握了分寸,把人打疼打晕,却没打伤。
你说打成猪头,头磕出大包算不算伤?自然也算,但这里说的没打伤,指的是胫骨与内伤。
围观的人过百,嚼舌根的自然不止这十几人。少年郎记得的,也不止这十几人,但他没再继续。少年郎双眼冰寒,恶狠狠环顾了围观人群一眼。
人群立马人人生寒,不敢嘀咕。
打残了刺客,又巴掌扇晕了围观的人,少年郎却没打算走。他从女子冲出来的摊位搬过了一把小板凳,就这么坐在女子身边。
刺客在地上无助呻吟,有趣的是,她在那痛呼还好,可若是停了,少年郎就会再补上一脚。或是脑袋,或是前胸后背。
少年郎这行径,让人只能觉得是煮鹤焚琴。
仲西侯同小梁也不打算走了,就作看客。既然作看客,怎能不吃瓜?
仲西侯买了个井水泡过的西瓜,切成一片又一片,坐在瓜农的小马扎上一脸惬意。
少年郎自然也看到吃瓜的二人,看二人大快朵颐,他也不由干咽口水。看到仲西侯把一块瓜给了一个馋到吃手指的小童后,少年郎终究没能忍住,口腔分泌速度加快,一个没注意,口水就流了出来。
样子滑稽么?自然是滑稽。
可尽管滑稽有趣,围观的人却没敢笑出声,都只能强忍着,颇为辛苦。
仲西侯同小梁这边,全无顾忌,直接哈哈笑出了声。一旁与他们一道吃瓜的小童哪知道看大人脸色,也跟着哈哈笑。小童哈哈笑,吓得他家长辈立马把他牵起来,躲入了人群中。
少年郎看着仲西侯二人,终于,馋虫的力量胜过了面子,他朝着仲西侯二人走了过来。
这可把瓜农给吓到了,连摊位也不要,也躲进了人群。
少年郎指着仲西侯切好的瓜,咽了口口水。
人们本以为这少年郎又要用暴力手段,哪知,少年郎却颇为礼貌,问:“大叔,我能不能,也吃一片瓜呀?最小的那片都行。”
听到大叔二字,仲西侯不由一脸郁闷。
少年郎以为是仲西侯不情愿分他瓜,立马补充道:“我会给钱的,只是我现在没钱,等我回了家,就有钱了。”
仲西侯拿起最大的那片递给了少年郎,少年郎看得眼睛都直了,乐呵呵接过了瓜。可不等他咬下去,却是听到了仲西侯的话。
“一两银子一片,明码标价。”
听到价格,不单少年郎,就连围观的人都不由傻眼。
“大叔,这一个瓜顶天了三十文,你要我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仲西侯没开口,小梁难得给他搭腔,补了一句:“这不是正在抢么?”
少年郎胸口再度不断起伏,显然愤怒无比。他犹豫再三,最后却是一口咬了下去。西瓜本就甜口多-汁,井水泡过后多了冰爽。瓜瓤入口,暑气顿消。
围观的人本以为少年郎是准备做强盗了,可哪知,少年郎咽下了瓜,开口道:“一两就一两,你告诉我一个地儿,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去。”
少年郎突然的豪爽,让仲西侯有些纳闷:“小子,你吃孤的瓜赊账,那为何不与老农赊账,不是便宜的多?”
问了话,少年郎竟也自来熟一般,索性坐到了二人身边。
他还颇为不客气,又抓起了一片:“这回我欠你二两银子,大叔,你是不知道,让我哥还有我爹知道我拿人家老农的瓜吃,没钱干出赊账的事情,我会被吊起来打,没饭吃的那种。”
仲西侯听着觉得有意思,趁机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这会儿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好生快哉,他含着满嘴瓜瓤,反问:“大叔,你都没说,自己是谁······”
仲西侯嘿嘿笑了笑:“仲西侯,西地不夜城来的。”
少年郎点了点头:“嗯,你好,我叫李云鸿,我爹是······”
当听到仲西侯自报家门,唤作李云鸿的少年郎险些没被瓜给噎到。几声咳嗽,吐出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咀嚼的瓜瓤。他一脸震惊看着仲西侯,好似在等一个解释。
仲西侯嘿嘿笑着,又递给了少年郎一片瓜:“这片,不收你银子。是你所想的那个人,李家三公子,幸会。”
见对方准确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李云鸿也就不再怀疑,反倒是一脸戒备,甚至递过来的瓜都没去接。
“仲城主为何会在此?”
看到少年郎突然谨慎,仲西侯当真哭笑不得:“此处秦淮,你说孤会出现在此处,是为何?孤倒是纳闷,你李府在皇城内,怎的往秦淮走?”
被仲西侯这么一反问,李云鸿就不免有些尴尬了:“我能告诉你是因为我迷路了么?”
少年郎一不小心就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随后,脸上是又气又恼,小麦色的脸都不免有了几分红。
不等仲西侯再作调侃,一队人拨开了人群,到了这里。
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巡城司。
巡城司的人看到是仲西侯,带头的不免头疼。虽说心中万般不情愿,这带头的还是凑了过来,恭敬问道:“仲城主可是遇到了逮人行刺?”
仲西侯不免有些郁闷,这一回,他是真的只是在秦淮河边上吃瓜,他只是个吃瓜的。
不用仲西侯解释,一旁的李云鸿抡起一片瓜皮就朝着带头的人砸了过去。带头的人以为李云鸿是与仲西侯一道的,虽说也不敢得罪,可如果无所为,就会丢了巡城司颜面。
正当这带头的要发怒的时候,李云龙先他一步,直接拍在了他的头盔上,破骂道:“张麻子,你好好看看,是小爷我回来了。快睁大你那只看寡妇洗澡的眼睛,好好瞅瞅。”
被人称呼张麻子,还有后边那段,这张姓带头的,更是恼怒。甚至手抖不自觉往腰间的刀,靠了过去。
可当这张麻子抬头,看清了拍他头盔的人的模样,不由傻眼,僵立在了那。
“李,李,李,李三郎!你,你怎么回来了!”
那神态变化,如同见到了吃人的恶鬼一般,声音都开始结巴。
而李云鸿则嘿嘿笑着,眼睛眯成月牙,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看似人畜无害。
“嘿嘿,张大-麻子,两年多不见,对小爷我,是否甚是想念?”
李云鸿的笑容,本该属于阳光,可在张麻子看来,真如恶鬼张开了血盆大口。
本该有严格职业素养,处事不惊的张麻子,竟直接慌了神,掉头,直接朝着来处折返。那奔跑的速度,还真会令人误会他要么是专门练脚上功夫的,要么至少是五品境界的武夫。
就听张麻子一边跑一边喊着:“父老乡亲们,注意了,李小魔回来了。都看好自家的鸡,拴好自家的狗。不听劝阻的,丢了东西,我巡城司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