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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沙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又看了看从地表不断升起的热浪,然后跐溜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一片沼泽地,花红柳绿,芦苇摇曳,几只刚饮完水的秃鹫,正站在一凸起的岩石上打着盹。

此时,向西四十余里的玉门关外,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在片刻休整之后,正朝河仓城慢慢走来。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三人三骑,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沟壑纵横、烽燧兀立,曲折蜿蜒的长城,就像那些戍边的将士,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看着商队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三人还是动也没动。直到一人跑上前来说了一些什么,三人这才策马扬鞭,朝山下冲去。

刚过垭口,便见一匹快马从前面冲了过来。

马上人一边催促胯下坐骑,一边不时回头看着。待来到近前,那人跳下马背,径直跑到商队头领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身后众人则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头领听完,眉头一挑道:“当真?”

“当真!过了前面那个山口,便是‘鬼见愁’,我仔细看了看地上,刚被清理过。我怕看错,就悄悄绕到了后面,山后果然埋伏着一堆响马”

“对方有多少人?”

“约莫百十来人”

头领看了看身后,然后小声说道:“先别声张”

“那,我们要不要......”

那人刚想再说什么,被头领一挥手给打断了:“不急,等小伍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就见一匹马从后面冲了上来。

来人正是头领口中所说的小伍。

他把缰绳交到身边一护卫的手中,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到头领跟前说道:“会长,后面太平。只有三辆马车十几个随从,看模样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是夫人”

“知道了”

头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便朝身后的一辆马车走去。

“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玲儿,今晚我们可能要在此过夜了”

头领爱怜地抚摸着眼前女子的头,柔声说道。

说是女子,是因为她的声音,和她那瘦小的身躯。如果光看面相跟穿着打扮,那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面如黑炭甚至有点营养不良的穷酸书生。

“是不是......”

玲儿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等捱到明天,朝廷送粮草的将士一过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待在这里不要走远,我找他们商议一下”

“嗯”

玲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几人正围在一巨石旁商议着,这时,只见十几个人簇拥着三辆马车,从身后缓缓驶了过来。

领头的两人身材魁梧,面相有点凶狠,腰间挂着马刀。在经过众人身旁时,轻蔑了看了一眼,然后拍马继续朝前走去。

“请留步”

看着这些人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头领赶忙上前拦住了去路。

两个侍卫立马抽出了佩刀,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人。

这时,最前面那辆马车上的黄色车帏被缓缓拉开,露出一张颇有些姿色的脸来。

“老伯何事?”

女子看着拦路的头领,有些不解地说道。

“多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我不是夫人,我家夫人在这呢!”

说完,一个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头领说道:“无妨,老伯是有什么事吗?”

头领挠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事倒没有,不过前面有些不太平,还望夫人能停下来在此歇息一晚,明天咱们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那夫人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商队马车,莞尔一笑道:“现在天色尚早,何不现在结伴而行?”

“夫人有所不知,过了前面那个山口便是‘鬼见愁’。那里地形复杂,多有事故。刚才我派人打探后得知,那里现正埋伏着一群响马,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几个响马又怎样!想当初...”

左边那个护卫想再说些什么,被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那人只好咂巴了几下嘴,转过身去朝前方看去。

“老伯放心,我这几个随从颇有些功夫,应付几个响马绰绰有余”

那夫人笑了笑,接着说道:“要不,老伯跟我们一同前行,这样一来我们人多,那些响马看到我们,溜之大吉也未可知”

“唉,实不相瞒,别看我们人多,可会功夫的也就那么几个。遇到零星的响马还可应付,可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怕是难以应付”

头领知道对方的凶残,也知道自己带的这些人的底细,他不想罔顾大家性命,于是便苦口婆心地劝道:“明日午后,会有粮官押送粮草去往河仓城,到时,我们跟随他们再走也不迟”

看着固执的头领,那夫人不禁好奇问道:“既然前面有埋伏的响马,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行踪,到时等不到你们,难道他们就不会过来寻吗?”

“夫人有所不知”

头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只竹筒来。

“此物叫‘龙焰’,是驻守玉门的青龙校尉专为商队所备,如遇危险,可点燃此物,便会有援军赶到一路护送”

“那老伯此时为何不点?”

“实不相瞒,前几日在驿站听到议论,说匈奴从中作梗,唆使大宛国王侵吞了我朝前去买汗血马的千金,还杀害了我朝信使。皇帝震怒,正调集将士准备讨伐大宛。”

头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时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你说,我这一小小的商队,跟大汉的颜面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明日就有押运粮草的军队经过,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就没事了”

那夫人有些钦佩地看了看他,然后语气坚定地说道:“老伯放心,我先去前面探路,稍后无事我便派人来通知老伯”

眼看劝说无望,头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拳说道:“还望夫人多加小心,如遇危险,便即可返回”

“多谢老伯好意,小女子先行一步了”

说完,放下车帏,便催促护卫上路了。

“唉”

看着早已消失的马车,头领忍不住叹了口气。

“爹,她们不会有事吧?”

玲儿慢慢走到头领跟前坐了下来,然后靠着他的肩膀说道。

头领看了看靠在肩上的玲儿,又看了看远处。

“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站起身,朝身后喊道:“小伍、带几个人跟我走!其余人看好马车!”

这世上,最让人煎熬的,便是等待。

玲儿在原地来回踱了有半晌功夫,却不见路上有半个人影。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里面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头一颤,暗叫一声不好,便顾不上许多,抢过身边一匹马冲了出去。

一边朝前狂奔一边回头大喊道:“你们退回到垭口,用马车堵住去路!”

说完,整个人已消失在山坡后面。

“想搬救兵?你觉得,这时候他们有功夫管你们的死活吗?”

一个贼首模样的人,手里正拿着一把大刀,用刀背在背后来回蹭着。不远处,头领那紧攥竹筒的手,被一马贼狠狠地踩在脚下。

“你真以为,他给你们的那个破筒子就管用?”

贼首走到头领面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颊。

“呸!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头领破口大骂道。

“呦呦呦,死到临头了,嘴巴还这么臭”

贼首绕着头领转了几圈,停了下来,然后指着身后的一棵树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这么喜欢骂人,那我就把你头割下来,挂在那颗树上,看你还能骂多久!”

说完,贼首抡起大刀就朝头领的脖颈砍去。

“住手!”

头领看着跌跌撞撞朝自己跑过来的玲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后脑勺使劲撞起了地面。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愤怒的嘶吼,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他那因为愤怒而涨红扭曲的脸,让贼首及那些马贼,看得格外亢奋。

他们把玲儿推来推去,然后又按倒在地,在她的身上、胳膊上、脸上踩来踩去,就像踩一条濒死的猫。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玲儿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她挣扎着,朝浑身是血的头领身边爬去。每挪动那么一小段距离,身下,便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印。

而头领则面如死灰,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二当家的,这俩差不多也该送他们上路啦!马车里还有两位小娘子在等着你呢!”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色迷迷地朝那辆黄色车帏的马车看去。

“你瞎呀”

二当家的骂骂咧咧地说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那人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刚才那两眼看多了?

“拿水来!”

贼首来到玲儿身旁,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几下嘴唇,然后一把扯去了她的外衣。

当白色的抱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些马贼眼睛都看直了,这么白嫩光滑的皮肤还是第一次见。

头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痛恨,他自责,但他却无能为力。

此时,就算给他一把弓箭,恐怕他也没有力气将它拉开了。

地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无数的秃鹫在头顶盘旋。

他忽然笑了起来。

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尽管这种团聚的方式,有些过于残忍。

“给我按住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娘们长的有多俊”

说着,贼首接过一马贼递过来的水囊,拧开盖子便朝玲儿的脸上倒去。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声响忽然从身后传来,那贼首不禁放下水囊,转身朝身后看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逐渐放大。

一会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龙,一会又是无数吐着信子的青蛇......

噬魂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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