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黑熊在山坳里稍息片刻,起身继续奔逃。它留了心眼,都选山石小道而行,不会留下明显脚印。它不能调用灵气,又大伤未愈,奔走速度只比常人稍快,但几乎不曾休息的走了将近两日,倒也走出了四百余里路。不见后头有人追来,想来武问天等人已经放弃追捕,心头石头落地,择了个山洞,才得以好好休息一夜。这两日又变换了数次身形,最后化为了人身,至此未再变过。

它体内疼痛渐退,可拳劲堵在心口,胸口心头反更气闷郁结,且拳劲遮挡了妖丹,它内视已见不着体内珠子。却不知,那珠子正是妖丹,乃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假如妖丹破碎,轻则打回原形,沦为普通山野小兽,重则形神俱毁,当即毙命。而妖丹如被人用秘法掌控,则死生控于他人之手,一念之间便能灰飞烟灭,唯有沦为一生供人驱使的奴仆,方可保命。

此后它少行多休,继续西行,如此走了两日,身形不再变换,保持着孩童形态。山越来越多,走着走着,众山便如挤到了一处。到了此时,山势更是陡峭,遇到大山峻岭,它也只得绕道而行。

一路上荒无人烟,未有碰到什么其他异兽。倒有不少寻常山林野兽,不乏虎豹豺狼之属。或是感觉到它的怪异,所过之处,猛兽均纷纷退避,一路畅行。

本以为沿途都将是陡峭山脉,最终将走到毫无人烟的群山深处。谁知这一日,它将将要翻过一座高坡,鼻子一抽,竟闻到了人的气味。

到得山坡上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放眼看去,坡下又是一个山村,比之孙通山村还要大上不少。一条曲折的道路往西方盘去,消失在山脚。道路延伸而去的远处,不就是他之前所看到的高耸群山?原来它走了如此长路,可群山仍在遥远之处,它不禁茫然,坐在坡上出神。

将山村窥探了一番,并无什么特殊之处。这一夜它潜入村中,择了一户晒挂衣服的人家,盗了一身最破的孩童衣服穿上,然后上了道路旁的山头,顺着道路延伸的方向,星夜潜行而去。

走了约有四个时辰,东方渐白,天色渐亮。越往西行,道路愈宽,过五六个村落后,多处山民汇聚,行人渐多,大道之上更增热闹。

如今它已粗通望气之术,看得出都是寻常人类,倒也不会害怕。

又如此走了两个时辰,途中又见两处村落,原来这一处人烟竟是不少,远不像它先前所料,是人烟罕至的深山。但山地之间,平地有限,故而村落不大,人口稀少。

它一路观行思索,时近正午,行过一处山岭,山下道路已切入一条大道。

大道岔口处,立着一座简陋茅草凉亭,几个走累了的山民,正在其中歇脚。凉亭旁边,摆放着几座石墩,礅脚粗糙,而上方已经平滑光亮。一个老儿坐在石墩之上,啪嗒啪嗒抽着旱烟,跟前撂着两个粥水缸罐,正向那过路肚饿口渴的山民售卖。

凉亭数十米外,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惫懒汉子,趿拉着鞋皮,慢慢悠悠的往凉亭踱来。还未走到,众人已先是发笑,交头接耳密谈起来。

惫懒汉子径直到了老儿旁边,轻车熟路的自顾拿过碗,掀起罐盖往旁一放,摸起粥勺探入罐中,沿着缸底一旋,就要打粥水喝。那粥勺还没拔出,老儿旱烟杆从他后头伸出,狠狠敲在手背之上。汉子吃痛,手指一松,粥勺扑通一声,掉回缸中。

惫懒汉子转头嘿嘿笑道:“黄老头,怎这般小气,又不是不给你钱!”

黄老头啪嗒啪嗒的抽着烟,伸出手道:“先拿钱来,再喝不迟!”

惫懒汉子陪着笑道:“今儿先赊一回,你老先记着。”

黄老头笑道:“赊可以,按两文钱记账!下回再见你时,不给结了,我就打爆你狗头!”

那惫懒汉子苦笑道:“你老也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别人只收一文,恁的就要收我两文一碗?”黄老头不屑的道:“吃不吃,就一句话。不吃碗放下了,恁的这么多废话!”

惫懒汉子睡到日上杆头,肚饥难耐才起的床,走了一段路程,更是饥饿,哪还敢磨蹭计较,连道:“”吃吃吃!怎的不吃!”言罢,拿起粥勺,伸手就去打粥。

他存心想补回点好处,勺子往罐底慢慢打旋,捞起满满一勺之后,勺子一斜,细心的将粥水滤回罐中,待勺子里只剩粥米,才倒到碗中。如此一来,一碗粥最后几是打成了米饭。那粥米已经平了碗沿,汉子仍是贪心,小心往中间堆叠,最终满出碗儿甚多,犹如一座小山,见再已装无可装,才停了手。

黄老头早知他的惫懒样子,嗤笑道:“你小子倒也不傻,这碗饭值回两碗粥钱了。”

那惫懒汉子笑道:“这不跟你老学的。”

黄老头斜眼看他,道:“头几勺时,用粥勺压压粥米,压得扁了,现在不就还能多装上一勺?”

惫懒汉子一拍额头道:“这节我倒忘了!”回头就要去拿粥勺,黄老头旱烟杆又已打到:“落勺无悔!”惫懒汉子讪讪而笑,端起碗儿一旁蹲去了。旁边歇脚的山民都哄然大笑。

黑熊山上潜行,走了这一段长路,不见有甚么危险,择了一处无人的路段,悄然下山,也走到了道上。山中小孩经常独自赶集,山民见了它也不会奇怪。只这天气已经渐凉,见它是光着个脚丫赶路,身上衣服大了不少,又打满补丁,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怜,才不免多看了两眼。

黑熊本来还有些忐忑,不敢与别人目光相交,众人只当这孩子家贫胆怯,也不以为意。

黑熊走了一会,见并无异样,胆子渐渐大了,步子逐渐从容,如此一看,与寻常孩童更无二致。这时候它也行到了凉亭处,见一群人大笑,就好奇的停下了脚步。

它见惫懒汉子吃着米粥,也不禁觉得饿了。这数日来只顾翻山越岭,饿了就胡乱吃些野果充饥,已有许久未曾吃过熟食。它只顾想着这些事儿出神,眼儿则是呆呆望着惫懒汉子手里的粥碗。

黄老头看它光着脚儿,又见它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粥碗,只当是穷苦孩子赶路赶到肚饿了,当即打了一碗粥,招手唤道:“小孩儿,来我这吃碗粥儿!”

黑熊听到他叫,回过来神来,却不敢上前,仍是定定站在原地,颇有点手足无措。黄老汉以为它是怕要收钱不敢喝,又道:“过来罢,这碗粥不收你钱!”

惫懒汉子正在低头扒粥,听他如此说,抬起头道:“黄老头,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凭什么收我钱,却不收他钱?”

黄老头嗤道:“你张逛要有这孩儿勤快,我请你吃碗粥又算什么?”

原来这汉子本名张广,数年前搬来此处。往日里都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到处闲逛,啥事儿都喜欢凑上一凑,嘴巴又能说,因此虽然只是来了数年,但十里八乡的莫不知其人,是出了名的闲汉。众人嫌他惫懒,就都不叫他真名,而有意叫他张逛,久而久之,反倒盖过了真名。

张逛刚想还嘴,但转头一看黑熊,只见这落魄娃儿身上衣服尽是补丁,满脚灰尘泥土,想来是走了很长路才到这里,自己腿脚断然是做不到这般勤快,当即又低头扒拉粥碗,不再言语。

黑熊见黄老汉又向它招手,又迟疑了一下,怕不喝太过怪异,终是上前去接过碗儿,端起就喝。它委实也是饿得慌了,三口两口,一碗粥给喝了个精光。它从未吃过人类的粥饭,况且肚饿,这一吃顿觉美味无比。

黄老汉笑道:“这孩儿,想来是饿得狠了!”拿过碗儿,又给它打了一碗粥,这一碗粥却是稠了许多。黑熊端过,又是三口两口喝光了。黄老汉道:“好好好,饭量大,长大了也是条汉子!”

惫懒汉子嗤笑道:“黄老儿你如此夸人,敢情这是你失落多年的孙子呢?”

旁人听了也跟着打趣。黄老汉也不着恼,边打粥边道:“有这样的孙子有何不好?谁有你张逛这样一个孙子,那才叫倒霉!”众人笑得更大声了。张逛塌拉着脑袋,脸就差没埋到碗里了,喃喃自语道:“伤自尊咧,伤自尊咧……”

黄老汉又将粥碗递给黑熊,黑熊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喝了。亭中一名黑脸汉子大声道:“喝吧,难得黄老头如此大方,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不多见,不喝白不喝!”其他人哈哈大笑,齐齐鼓掌称是。

黄老汉笑骂道:“有你们这么说话的么?以后你们喝粥,我统统收你们两文钱一碗!”

张逛本来埋头碗中,听得黄老汉如此说,赶忙抬起头来,放下碗儿,拱手就是一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老爷子英明!这事办得地道!”

黄老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少来,到时候我收你三文一碗!”

张逛如遭雷击,脚步一个踉跄,就差没摔倒在地,哭丧着脸道:“我这是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黑熊听众人话语,稍稍犹豫了下,便学张逛的样子,拱手一揖,行了一礼,方才接过碗儿。这一番它倒是不急着喝了,小口细抿,颇有点要慢慢品尝的样子。

众人见它行礼庄重,不禁又是大笑,有一人道:“好好,这娃儿当先懂得事理,比张逛是好得太多了!”张逛怒目斜视,骂到:“拍马屁就拍马屁,何故带上我,恁的恶心!”众人拍腿大笑,甚是欢乐。

今日本是集日,路上往来行人不少,粥水售得也快。看罐内米粥已经不多,黄老汉转到亭后,待要生火再烧一些米粥,却见木柴没劈。黄老汉往车上抽了柴刀,就待劈柴。黑熊见了,咕噜几口喝完粥水,赶过来就要帮忙。黄老汉微感诧异,只说不用。

一红鼻大汉叫到:“黄老头,你就让娃儿劈吧,人家吃了你的粥儿,定然过意不去,可不是人人都像张逛这般,白吃白喝还当理所当然!”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爆笑。

黄老汉笑道,“好好好!”将柴刀递给黑熊,道:“劈得多少算多少。莫要勉强。”

黑熊点了点头,拾过一条粗壮木柴,竖在地上,左手挥刀劈下。它虽然未使过刀,但经常见村民劈柴,自然知道是如何劈法。它手本就灵巧,况且气力又比人类大,虽然是第一次劈柴,但这一刀劈得倒是有模有样,那木柴咔嚓一声,应声破成两半。众人见了都拍手道:“好娃儿,确是个干活好手!”黑熊又拾过一块木柴,这第二刀劈的又顺许多,众人又是连连拍手叫好,亭子一片热闹。

张逛本只顾着低头吃粥,此时也抬起头来看。看黑熊又劈了两块木柴,点点头道:“不错,倒有几分我劈瓜刀法的神韵。”

黑脸汉子道:“你那西瓜刀,只怕已经锈迹斑斑了吧?”

张逛摸着头,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这我也不知,一直塞在厨房,已是许久未曾看过了。”

有人竖起大拇指道:“懒到这般地步还不饿死,你娃硬是要得!”

张逛抱拳道:“谬赞谬赞,还多亏各位父老乡亲抬爱!”众人听他越说越惫懒,也不再理他。

此时黑熊又破了几块柴火,黄老汉忙道:“够了够了,不用劈了!”黑熊将刀递还,将那散柴搬到了锅炉旁边,再回凉亭里坐着。黄老汉看得连连点头,对张逛道:“看看人家娃儿,再看看你,可真出息了!”张逛嘿嘿直笑,也不说话。

黄老汉又叹气道:“不是我说你,你那瓜摊,本在此处开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干了?”

张逛道:“我倒想开啊,这时节又哪里有瓜给我贩卖?”

黄老汉道:“没了西瓜,你卖些别的时令水果不行么?”

张逛笑道:“我就喜欢卖瓜而已。”

黄老汉摇摇头道:“真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张逛也不言语,嘿嘿傻笑。他已经把粥喝完,放了碗儿回去,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道:“黄老头,最近镇里有热闹事儿?”

黄老汉道:“能有什么事儿?不就那些破事。”

张逛道:“我可听说,最近闹妖兽闹得挺凶?”

黄老汉道:“可不是么,听说还伤了不少仙师。就我前天亲见的,有个被打折了手脚的仙师,都说是从南山上抬下来的。又听说几天前,在西边百多里外,这妖兽就已经先害了两位仙师性命。”

张逛道:这般厉害?那妖兽发起狠来,不得伤了许多寻常百姓的性命?”

黄老汉道:“那倒不曾听说,只听闻抓捕的吃了不少苦头,如此罢了。”

张逛道:“没有那倒是最好,小老百姓,那经得起这般折腾。”又道:“若有这等事情,说与我听听。”

黄老汉道:“说与你听又有何用?你能管得了?”张逛笑而不语,站起来又伸了个懒腰道:“吃饱了,回去睡觉了。”趿拉着鞋皮就走。

黄老汉道:“你今日不去镇上逛了?”

张逛道:“不去了,你都说了,又没什么热闹事情,去了也没啥看头。”打量了黑熊几眼,自顾去远了。黄老汉摇摇头,不再理他。

黑熊坐在凉亭里,听他两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话,听到妖兽一词,就上了心。仙师自然是如同武问天那帮的人物,定然很是厉害。想到李铮的那一拳,顿时心中一紧,犹豫着要不要往镇上去。它年岁尚幼,前几日遇险时,对人类是十分害怕恐惧,今日却又鬼使神差的跑到这里,喝起人类的粥来。自己想想,也是有些托大了。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它倒是明白了,离寻常人类近一些问题不大,但碰到仙师,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能避则避,远离而去才是上策。

它盘算了一会,打算继续上路,去往西北群山。主意已定,起身出发。黄老汉看他起了身,笑着问到:“小娃儿,这要继续赶路啦?”黑熊从未与人说过话,怕开口露馅,就点点头,以做回应。

黄老汉笑道:“那去吧,路上小心!”黑熊向他鞠了一躬,才转身上路。凉亭中有人低声耳语道:“这娃儿倒懂事,只是不会开口言语,莫不是个哑儿?”语气带着怜悯。

这声音虽小,黑熊却听到了,心中想道:看来这人类也不尽然都是坏人。心中不禁有些暖意。低头走了几步,心里又寻思着,待会到了偏僻无人之处,还是上了山去,从山林之中走到小镇更为稳妥。

它才刚离开凉亭,大道远处,响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有个粗豪声音喝道:“”让开,让开!”众人循声望时,一群奔马已经奔到亭前。却见是十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精壮汉子,骑着骏马,当前开路而行,后头一辆大马车跟着驶来。

黑衣人虽然人人衣着干练,但神情都颇有倦怠困意,仿佛已经赶了许久的路。

待得马车近了,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车上一个巨大铁笼,已近乎占满整个车子。那笼杆粗如婴儿手臂,通体黑亮,黑黝黝冒着寒光。一头猿猴般怪物,被四条粗壮铁链分别锁着四肢,跪在铁笼中间,头上的毛发甚长,完全盖住了脸。只是它体型甚为魁梧,双腿粗长,除了全身长满毛发,身形与人类魁梧大汉相较,并无太大差别。

那群汉子在凉亭前停住,为首之人回头张望,似是在等人到来。时到午时,想是也有些饿了,那汉子看到黄老汉正在煮粥,当即道:“老丈,盛几碗粥来。”

黄老汉赔笑道:“缸里粥不多了,各位将就先吃上几碗,这新煮的还得等等。”

那汉子也不和他多话,翻身下了马,就去缸里打粥,其他人也跟着下了马,呼拉拉的要来吃粥。那缸里米粥也就打得出个几碗,先头几人分了,剩下的在那干等。

才没半柱香时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汉等得不耐,嚷道:“那老汉,煮个粥都这般磨蹭,我看你这生意不做也罢!”说完把手里的碗儿一摔,又要来砸那粥罐。旁边同伙想是见他这般惯了,也不理他。黑熊急了,就想上去拦着。就听人喝道:“停手!”

那络腮大汉一愣,转头看,却是为首汉子出的声。络腮大汉有些讶异,结舌道:“大哥,这……”

那为首汉子抬头看了看他,络腮汉子不敢言语,讪讪收回手,尤自气闷,在原地转了转,忽的拾起一块馒头大的石头,奔着铁笼而去,狠狠一甩,那石头狠狠砸中笼中怪物脑袋。怒道:“都怨你这畜生,与老爷们磨蹭了这般时间,害的老爷们饿肚子!”

那怪物只闷哼了一声,也不回答。那汉子尤不解恨,又拾起一块石头,砸向怪物。那怪物手脚本被锁住,不能过多动弹,但这石头一砸入笼中,他左臂只微微一晃,那石头就没了踪影,显然没有砸到它身上。

络腮汉子以为它晃手扫开了石头,微微一愣,低头去找那石头。却听那为首汉子喝道:“黄仲闪开!”

络腮汉子又是一愣,正待回头发问,忽的一声惨叫,鲜血四溅,仰躺在地,便动也不动了,那脸上血糊糊的一片,看不清面貌。

众人不禁惊呼,凉亭内的山民更是吓得呆了。那笼子怪物抬起头来,桀桀而笑,笑声甚是恣肆阴冷。此时黑熊才看清它样貌,只看他一脸横肉,獠牙外翻,颧骨高耸,双眼赤红,显得十分凶戾。黑熊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异兽,一时间也呆了。

那为首汉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铁笼旁边。怪物仍是不停冷笑。汉子也不言语,掏出数张符箓,贴在笼柱之上。只见符箓之上泛起阵阵紫电,沿着铁链,径往怪物身上袭去。怪物身子猛然绷直,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四肢疯狂扯拉铁链,摇得铁笼都微微颤抖起来,只见它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好似要择人而噬一般。汉子见他凶性依旧,嘴中念念有词,顿时间紫电更盛。那异兽终于吃痛不住,身子一软,晕厥过去。

这厢边,他人已将黄仲拉回,打了水给冲净了脸面。只见他额头塌陷,虽然一时未死,但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如不得施救,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为首汉子脸色漠然,摸出一颗丹药,对在一旁看护的一名汉子道:“给他服下了。”那汉子赶忙接过,撬开黄仲嘴来,和水灌入丹药,黄仲把药吞了,气息渐渐平稳。那为首汉子也不看黄仲,自去旁边坐了。

此时黄老汉已经煮好了米粥,赔笑道:“各位大爷,这粥还要喝吗?”

为首汉子颔首道:“要的。”黄老汉赶紧把粥倒入粥缸之中,众人自行打粥喝了,一时间气氛肃杀,再无人有过多言语。其他山民哪里还敢久坐,早已离开凉亭走了。

黑熊跟着众人出了凉亭,走出了数百米,看前后无人,立即折往山上,又从山林中回返,在隐蔽处窥探凉亭。

那群汉子都喝过粥后,为首汉子摸出一小锭碎银,丢给黄老汉,道:“叨扰。”

黄老汉接住碎银,赶忙拿出铜钱,就要给他化开,那汉子道:“不用找了。”

黄老汉有些不知所措:“这,大爷,这些粥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汉子不喜言语,只摆了摆手。黄老汉不敢多话,战战兢兢的将银子收了。

又过了片刻,左边道上响起阵阵蹄声,尘土飞扬中隐见驰来数骑。为首汉子领着众黑衣人站起等候。五骑骏马奔到他跟前停下,当前的青衣男子翻下马来,为首汉子躬身行礼道:“见过曾供奉!”

这青衣人样貌清矍,年约四十有余,初看只如寻常儒生,想不到已是供奉。

曾供奉道:“陈帮主不必多礼。”这为首汉子姓陈名震,乃是南疆帮派黑衣帮帮主。

见黄仲躺卧不起,曾供奉皱眉道:“这是什么回事?”

陈震道:“这蠢货用石头撩拨异兽,反被它用石头砸伤了。”

曾供奉轻哼一声,道:“人都齐了,那就打道回府罢!”陈震道了声是,便唤众黑衣人上马而行。一行人上了大道,向西北疾行。黄老汉惊魂甫定,那米粥又已被众黑衣人喝完了,也自收了摊,赶着牛车回去了,走的倒与他们同路。原来黄老汉是镇上人,集日之时就来这路口卖些米粥。他住在镇里菜市附近,往来人多,平日消息倒是不少。故张逛闲得无聊之时,就来问他,聊些镇中事儿。

黑熊见众人都回返了镇中,他追赶不上,也就不急,慢慢赶往小镇。

陈震与曾供奉并驾而行。他两境界不低,是以传音对话,旁人却是听不到。

曾供奉道:“陈帮主,昨夜折损了多少人?”

陈震道:“重伤了我帮一位堂主,害了两名四境武者性命,其余轻伤的弟子少说也有十数人。”

曾供奉道:“这家伙果真如此霸道?”

陈震点点头道:“这还只是昨夜,要算这数日来,这数量还要翻上一倍。”又道:“曾供奉这边可顺利?”

曾供奉道:“总算没出什么差错,那黑猪虽然力大,但也只是蛮力,况且又没赤眼猱这般凶性,倒还好捕捉。只丢了一名寻常弟子性命,算不得什么。”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对门中弟子生死毫不在意。

陈震道:“如此甚好,料来后日可以返程了。”

曾供奉道:“还需听过木宗主安排。我收到讯息,听闻军部最近需求又增,或还要在此处待上些时日。”

陈震讶异道:“这半年来给的量,已近去年整年之量,这还不够?”

曾供奉笑道:“钱财之事,总是多多益善,有甚么够不够的?”

陈震也笑道:“曾供奉说的是。”

如此说说谈谈,也回到了小镇。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