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年悄无声息过去,烘烤猪肉、炖肉煲汤煎炒烹炸的味道散去、对联福字和灯笼的红色融入生活的灰色、油锅的吱吱作响与蒸锅的团团蒸汽淡入空气中,总给人一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之感,有些悲伤和空虚。
那天江宾谭月两人回家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江沐识趣地什么也没问,最后还是一天晚上江宾自己提进这件事。
“万一你再见到黄艺如,离他越远越好。”江宾靠在门边。
“嗯,知道了,我能问为什么吗?”江沐从手中的模型上抬起头。
“又做这个……”江宾看着他手上已经起了二层的diy小屋,眼神落到书架上四五个小屋模型上“不是已经做了好几个了么,小心你妈给你扔了。”
“扔就扔吧。”江沐手一滑,一把只有他一个指节大小的木吉他掉了下去,他弯腰去捡,“不过她也基本不进我的房间啊。”
“这也是有灯光的么?”
“对,和这个一样。”江沐把那把小吉他放进材料堆,伸手在书架上一座双层小屋旁打了个响指,温暖的黄色灯光应声透过薄纱窗帘从精巧的窗户里透出来,隐约可见屋内毛绒的地毯和白色的小巧家具,可爱极了。
“啊,我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种……”江宾的声音在少年怪异的目光中低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咳,没什么好告诉你的,就这样。”
“嗯,知道了。”江沐从善如流地回答。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江沐的注意力回到了手工上,江宾靠在门口看着他,尽管说死也不想承认,但那少年眉眼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他一点一点开始烦躁。
然后烦躁开始加重,逐渐过渡为怨恨。
如果没有你多好啊,他咬着牙想,不干不净的种……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做个被谭月玩得团团转的小丑……
他“砰”一声摔上门走了,吓了江沐一跳,一只刚粘好的小巧椅子掉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江沐伸手把它捡了起来,已经习惯了父母两个的喜怒无常,他望向书架上的小屋模型,起身关掉了卧室灯,在小屋旁一拍手,灯光再次亮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模型。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一座小屋就好了。
他想着,把白色的树脂小猫从屋外的长椅下挪到了屋内二层的床上。
要是有这样一座小屋,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养一只猫,就普普通通的活着,上班下班,看看朋友,直到头发花白倦意朦胧,在花坛边长椅上抱着猫休息,在午后的阳光里迎来永恒……多好啊。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江沐一手接电话一手开灯:“喂,怎么——”
话没说完,钟杰的鬼哭狼嚎就使他不得不把手机从耳旁移开。
“你怎么了你?”江沐问。
钟杰那边说了一气,大概意思是他最爱的虚拟歌姬表示她将永久休眠。
“为什么?”江沐也听过她的歌,到也有点惋惜。
钟杰这个干架干骨折连眼睛都不眨的人因为这事嚎了个惊天动地,什么也没说清。
“我说你先冷静冷静,”江沐听他嚎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插上了话,“你很难过我知道,这的确令人伤心,但是她存在过,对你们重要过,你们心里有她的位置这就够了。”
“她特么是我们的信仰啊……她在我们心里已经不是一个虚拟的产物已经比真人还真实了你懂吗你懂吗……”
“我……”不懂。江沐舌头一转,“懂,我理解,好吧?”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舌战群儒,才劝住眼泪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没完没了的钟杰,挂了电话后觉得自己足折了三年寿。
坐回桌前,江沐重新拿起了胶水,开始修理那把坏掉的椅子,唇边带上了一抹笑意,时钟滴答作响,已经凌晨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