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鹿根尘土飞扬,废墟一片,唯独前楼还迟迟未倒。
杨舒躺在天台上,悲痛不已,已然昏厥。
张鹤承率先冲进楼内,直奔楼顶。
黄梁也快跑跟上,不过她却先把被电击枪击晕昏迷的董船兄弟俩给拖出了楼外,随后又返回。
路过小黑屋处,黄梁看向那边。
心思不定。
随即过去把铁板打开,因为她不会让院长死在这里,有些事情还没完,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黄梁快步跟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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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承十分迅速得来到了楼顶,可是通向天台的门却在外面被锁住了。
杨舒一心求死,没想走出鹿根。
张鹤承赶紧抬脚去踹门,可是无济于事。
黄梁也赶来,和张鹤承一起踹门,推门,顶门。
张鹤承让黄梁靠边一点,自己往后倒退,然后助跑,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张鹤承踉跄在地,一个翻滚立刻起身,跑向杨舒。
外面被黑夜笼罩,由于后楼倒塌触碰到了电箱,电光乍现,瞬间燃起后楼下的树木,熊熊烈火,骤然起幕。
张鹤承去呼叫杨舒,但杨舒毫无反应。
张鹤承把杨舒扶起,又让黄梁帮忙把杨舒放到自己的背上。
就这样,张鹤承背着杨舒,身后跟着黄梁,快速逃离。
但后楼的烈火,如草中蛇一般,顺着那个满是爬山虎的长廊燃烧,又快速爬上树梢,蔓延到前楼。
速度之快,无法想象。
刚走到二楼的三人被浓浓黑烟逼回,火势已经把楼梯口处吞灭,无法下楼。
杨舒在张鹤承的背上昏迷不醒,于是二人决定返回楼顶,刚准备动身,从楼梯口处传来一声剑鸣。
二人回头,只见有一身影,缓缓上楼走来,持剑立身前,挥斩之处,火焰退避。
张鹤承被眼前景象震撼的忘了自己的背上还有人,要不是有黄梁赶紧扶住,恐怕杨舒就会摔在地上。
来人者,正是林珈音。
张鹤承觉得此时的林珈音,宛如神灵闯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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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看到这一幕,内心中失声一笑,来的还真及时。
张鹤承看向林珈音,那种熟悉的不熟悉感遍布全身。
只因眼前的林珈音和那时候的林珈音不一样,那时的林珈音是少女模样,并且年龄也和自己差不多大,而现在的林珈音看起来却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竟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少年立马回过神来,他知道眼前不再是少女的女子和这里一样“奇怪”。
当然张鹤承也没有忘记此刻要做什么。
林珈音转身下楼,张鹤承背着杨舒立即跟上,黄梁倒是有些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剑身挥斩之处,火焰避退消散。
终于走到一楼大厅门口,此时其余鸣青居的众人前来灭火,好在一楼的消防栓还未被破坏,一楼火势很快被熄灭。
走出楼外,林珈音收剑归鞘,动作流利,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张鹤承背着杨舒看到了一名男子走来,黄梁看到那名男子显然有些不适应,向张鹤承的身后退步而去。
那男子走到张鹤承身前开口道:“你好,我叫余秋。”
张鹤承点点头,没想回应。
视线越过眼前男子,张鹤承看见从远方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是虞回安。
张鹤承把背上的杨舒轻轻放到地上,一把抱住跑来的小女孩。
已经被烟火熏成黑色的操场,浓烈火光覆盖过了周围灯光,高楼崩塌,这就是现在的鹿根。
此时楼内的微小爆炸声依旧接连不断。
最后,杨舒被送上了赶来的救护车和其他受伤的保安一起去往医院。
而那些普通患者也会被安排妥当,当然那里不会是再是新的“鹿根”。
后楼的冲天大火被熄灭,在废墟里发现了那抽烟女子的尸体。
为了杨舒这一个女子,甘愿进行自爆的那些妖人,也如愿以偿的脱离了这个世间,不再苦难。
张鹤承坐在鹿根大门外不远处,腿上的伤已经被鸣青居的医护人员进行处理,好在伤口不大,并不是很严重。
有些一瘸一拐的张鹤承牵着虞回安的手,来到另一辆车里,这里坐着黄梁和余秋。
余秋见张鹤承走来,十分自觉的起身离开,并对着张鹤承说道:“你们先聊,等聊完了,我们在谈谈。”
张鹤承点头说道:“好。”
黄梁看见张鹤承坐进来,便拍了拍身上有些尘土的衣服后说道:“你先别说话,我先来。”
张鹤承果然没有开口,等着黄梁。
黄梁此时和张鹤承都是灰头土脸的,谁都没有来得及擦拭,突然觉得好笑,但没有笑出口,而是换了一种十分严肃的态度说道:“当时有一个护士,在发生大火时为了保护我,死死的把我抱在怀里,带着我往外跑,最后她没有出来,被大火一口吞灭,而我被她丢出窗外,活到了现在。”
张鹤承关上车窗,他不想让别人听到。
更多的,是因为外面的风有些刺骨。
黄梁长呼一口气,“当时救我的护士叫黄梁,而我是妖。”
张鹤承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看向她,依旧低着头。
黄梁开口,“后来我看见站在外面的那些人竟然嘴角在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里面哀嚎一片,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去灭火,没有一个人。”
“其实那个时候的鹿根就已经在做现在的交易了,我被抓进鹿根的时候,我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直到那个叫黄梁的护士每天都来找我说话,她会偷偷牵着我的手,会偷偷的带我到外面,会给我讲故事,虽然她也告诉我让我逃出去,可是我走了,她怎么办,我不想她也留在那种鬼地方,所以我不会逃出去,我要陪着她。我理解那些甘愿为了杨舒而舍弃生命自爆的妖,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可当年那场大火是怎么发生的我却不知道,估计里面还有更奇怪的事吧,但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亲手让鹿根永远消失,不只是为了妖,也因为黄梁,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鹿根,她觉得这种地方不应该存在。”
黄梁偷偷擦了下眼泪,动作很快,但张鹤承看到了。
“我趁着混乱跑出了鹿根,不过原来的那个鹿根院长失踪了,我也试图寻找过,但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后来鹿根搬到了这里,他的儿子当上了院长。”
“一开始他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与他父亲不同,直到有人来找他想继续交易,他终究没有抵过诱惑,变得和他父亲一般。”黄梁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其实她最痛恨的就是那个老院长,在黄梁心里,他就是魔鬼。
这也是为什么,黄梁会打开铁板,因为能找到老院长的,只有他儿子!
曾经被黄梁救下的她,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后,变成了黄梁。
曾经出了鹿根,如今又入了鹿根,此时黄梁想要做的,就如同原来的黄梁想做的一样,让鹿根消失。
听到这些后,本来要问黄梁的那些问题都被张鹤承咽回了肚子里。
张鹤承抬起胳膊,放到了黄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黄梁顺势拍掉张鹤承的手,白了一眼道:“怎么?还想来安慰我?”
张鹤承听到这,摇头难免苦笑。
黄梁也跟着笑了起来,坐在前面的虞回安回头看向二人。
一个鹿根,让张鹤承认识了杨舒,黄梁,虞回安。
张鹤承觉得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现在越来越想要回到家,回到奶奶的身边。
黄梁坐在一旁,随后慢慢的移动到张鹤承身边,把头倚在少年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对着张鹤承说了句对不起。
张鹤承还没做出回应,就被黄梁狠狠锤了下胸口说道:“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应该说没关系。”
张鹤承赶紧开口:“没…没关系。”
黄梁微笑起来,离开张鹤承的肩膀,对着少年说了句:“希望以后再见的时候,这个世间不再是这般让人伤心。”
张鹤承想要说些话,但就是说不出口。
黄梁打开车门,只留给张鹤承一个背影,离开。
这个身材高挑,常常喜欢穿一双红色高跟鞋的短发女子,来时给了张鹤承一个背影,走时也留给张鹤承一个背影,少年不知道下次如黄梁说的再见时,会是什么时候。
但不管过了多久,她一定还和现在一般是个精灵古怪让人琢磨不透又很好看的女子。
当初黄梁对张鹤承说的那句小心火,其实本意为小心我。
黄梁也在很努力的保护着张鹤承,但有些事情少年没去问,那就只好等到下次再答了。
夜空之上皎月高高挂起
与黄梁眼中的闪闪星光
都不是黄梁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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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车内只有虞回安和张鹤承
过了一会儿,余秋走来。
余秋敲了敲车窗,张鹤承赶紧打开车门,余秋坐在刚才黄梁的位置上。
张鹤承率先开口:“她要去哪?”
余秋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她去哪里都是黄梁。”
张鹤承点头。
余秋说道:“你放心,不管是你的家里还是花开阁都没发现你消失,并且一直在做着你应该做着的事情。”
张鹤承不明白。
余秋又说道:“我们其实最为担心的是你奶奶,毕竟她是最熟悉你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我们找到了一个和你身高相仿却又十分精通易容和面具的高手,来帮助我们“瞒天过海”。”
余秋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你奶奶什么都没发现,一切都很妥当。”
张鹤承这才放下心。
可这时候余秋一脸惆怅又说道:“但是花开阁那边,就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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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
巨大皎白如玉的残月,挂在妖界的夜晚之上。
马尾上垂着两根红色丝带的徐思九此刻在一玄府内的大厅之中,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点啊点,手里的果食糕点,接连不断的放进嘴里。
也许是吃了太多,又或者是觉得太腻了,徐思九放下盘子,拍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大厅之上,除了徐思九外,并无他人。
此刻,空荡却又灯光辉煌的大厅里,响起一连串的声响。
原来是大厅之中的灯火接连熄灭,大厅瞬间灰暗下来,徐思九皱起眉头,起身向大厅之外走去。
可当徐思九刚走出大厅,大厅之内的灯火就又被重新点燃,徐思九回头一望,大厅主位上坐着江月识。
徐思九冷哼一声:“幼稚!”
主位上的江月识却大笑起来:“思九,我准备让这洲之内最大最好的乐队乐师,明日来好好的演奏一番,怎么样?我一玄府要大摆宴席。”
徐思九不明白为何要突然这样,“为什么?”
江月识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心中已无残月。”
徐思九双手叉腰,皱着眉眼看向自己的大哥说道:“看来我是赶不上了,刚才小柳来信,让我回去一趟,看样子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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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阁
徐思九推门进入,看见店内只有他们四人坐在茶桌上。
徐思九问向柳姐怎么了,柳姐吞吞吐吐,又伸手一指旁边坐着的张鹤承说道:“他是假的。”
徐思九看向张鹤承,那个假的张鹤承冷汗直流,徐思九眼神一变,瞬间一巴掌打在假的张鹤承脸上。
假的张鹤承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面具,对着坐在茶桌之上翘着腿的徐思九,全盘说出。
听完后,柳姐和赵杨二人都十分惊讶。
徐思九转身指着三人破口大骂,一个个的饭桶,人没了,都不知道?真的假的看不出来?三人只能低头受听。
徐思九跳下茶桌说了句:“鸣青居,可真是给你脸,你不想要啊。”
随后徐思九走出门外,化虹而去。
店里的柳姐看徐思九走后,起身对着赵杨二人和那跪着的妖人,又如徐思九先前一般口吐芬芳。
完事后,柳姐返回二楼。
赵杨二人看柳姐离去,也起身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那个妖人,一番语言教育,随后也一起离开。
那个妖人刚要起身,就被赵杨二人在身后同声喊道:“不许起,接着跪!”
那妖人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一边扇着自己一边说着:“造孽了,造孽了,我好心帮你们,你们这么对我,不公平,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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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根
坐在车里的余秋示意让张鹤承向车窗外看去。
张鹤承扭头一看,马尾上绑着两根红丝带随风飘动的徐思九正向这边走来。
还没等徐思九走过来,余秋便走下车。
张鹤承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来。
坐在车里的少年,看到二人在一旁说着什么,不过少年却听不见内容,但很明显徐思九有些生气。
徐思九一手插兜,一手指在余秋的衣服上说道:“看来你们鸣青居早就知道这事了?这是拿他当鱼饵还是什么?”
余秋显得有些难为情,打着哈哈:“也不能说是鱼饵,他真的就是被不小心卷进来的,主要是我们二把手和他好像认识,所以我们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当初,徐思九在学校里见到林珈音后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碍于种种,徐思九只能当作不知道。
她也曾想跟张鹤承说清楚,让他离那个什么新校花远一点,可是这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怕张鹤承会误会一些不存在的事情。
徐思九做出一副真的吗、不相信的表情后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还敢有下次,小心你们那个老头,也拦不住我一拳打烂你们鸣青居的大门!”
余秋立刻回道:“那我鸣青居的大门,一定会随时恭迎徐姑娘。”
徐思九“哼”了一声,越过余秋,向坐在车里的张鹤承走去。
余秋没转身,却对着徐思九说了一句:“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他也不该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而你如此和他走的这般近,就不怕…”
徐思九趁余秋还没说完就立刻打断道:“你们鸣青居给我离他远一点就好,越远越好!还有,我和他走的近不近,关你屁事。”
余秋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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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坐在车里的少年被走来的徐思九,一把揪住耳朵给拽下了车,虞回安想要下车帮忙,被徐思九瞪了一眼,但是小女孩完全不怕,甚至还瞪了回去。
徐思九看到小女孩的反应有些惊讶道:“小东西,还挺有意思。”
随后对着张鹤承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真是蠢东西,烦死了。”
张鹤承破天荒的说道:“红绳挺好看的。”
徐思九一听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拽着耳朵的力度又加大了:“蠢东西,屁的红绳,这叫红丝带,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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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延到前楼的大火已经被完全熄灭,鸣青居在做着后续工作,而林珈音站在楼顶,望向后山深处。
此时在后山深处也有一个身影在注视着鹿根仅存的这栋楼顶之上。
又是一次,四目相对
这一次,林珈音紧紧握剑,用拇指轻微顶出剑身,漏出锋芒,这个剑身上刻有弯月的长剑,如此时的林珈音一般,让人胆寒到无法靠近。
而深山之中那个身影的脚边正躺着一个人,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