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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天边终于是泛起了雾蒙蒙的白色。

今天算是偷个懒,没在观水台上看日出。

其实我这一年多来基本不会缺席日出日落,潮起潮落,风起风停。

但是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明白了些许地球公转和自传的皮毛知识和现象罢了。

青云每次问我可曾悟出什么道理的时候,我起初还编一些玄而又玄的念头出来,后来就懒得编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青云也不脑火,每次都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好像什么事情他都是笑眯眯的从来没变过。

这个便宜的师兄啊。

对我也不错,当然他的拳头是稍微大了一点,打在身上那是真的疼。

在我出了包子铺的大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晓。

她上次得空过来看我,还是2个月前,她最近也忙着考试晋升。

还是那条熟悉的灰色牛仔裤,上身穿着我送给她的浅蓝色薄毛衣。

送她毛衣的时候,她一脸嫌弃的说着:“你挑的毛衣真丑啊,你就不能先问过我再买吗?”

但是她还是穿着来见我了。

似乎又消瘦了一些。

个子那么高,要是再瘦些,就不好看了。

我朝着叶晓挥了挥手。

叶晓也冲我挥了挥手,跑了过来。

等她来到我面前,她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吃包子。”

我张开双手,说:“来个拥抱?”

叶晓白了我一眼,说:“没个正行,大庭广众的。”

我依然张着臂膀。

叶晓依然白了我一眼。

然后扑进了我的怀里。

两月不见,甚是想念。

叶晓也没停留几秒,就推开了我。

我说:“我放假了,这次陪你一起回去。”

叶晓惊讶地问:“青云同意让你离开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我说:“他同意让我离开山头半个月。”

叶晓:“还山头呢?你是做了土匪是吧。”

我拉着叶晓的手,问她:“吃早饭了吗?在这里吃点?”

叶晓说在火车上吃了泡面了,现在不饿。

我知道是催着我去见那个似乎是她母亲的同学。

我说现在时间还早,人家约的10点呢,我们先吃饱了再想一想会出现的各种情况。

未雨绸缪好过亡羊补牢。

叶晓说你看看你这是多心了,又不是见什么江洋大盗,还需要考虑这么多。

见到人,照片他愿意给就给。

不愿意,就问问如何让他愿意。

叶晓点了一碗皮蛋粥和3个牛角包,南瓜馅的。

我从来点的都是纯肉包,这时闻到南瓜包子,味道似乎也不错。

叶晓夹起来一个问我是不是也想吃。

我说我是吃肉的,不屑你们这种食草科的食物。

叶晓呸了我一声。

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等待。

我和叶晓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这学校外的太阳和我再观水台上看见的太阳,也没什么两样嘛。

叶晓靠在我的肩头,和我说着一些她身边发生的事,有好笑的,有悲伤的。

医生总是比常人更容易见着故事。

叶晓喜欢捡一些好笑的,结局美好的故事说。

那些悲伤的,好像说出来就会多一个人悲伤。

不说也罢。

就这样和叶晓聊着家常,时间终于到了那个人约定的10点钟。

我和叶晓准时地走进了湖畔咖啡厅。

屋里面有着三三两两的朋友聚在一起,小声地聊着天。

所以,一个单独的人会很扎眼。

比如现在坐在吧台最东边的一个男人。

他也在注视着我和叶晓。

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冲我们指了指他身边的座位。

看来就是他了。

他穿着一身很光鲜亮丽的西装,那种虽不明白却能一眼看出来不便宜的货。

看来他经济条件不错。

人也长得斯斯文文,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初看貌似刚过而立。

但是如果此人是叶晓母亲的同学的话,年龄应该会比我看见的更大一些,有钱人就是活的滋润,不显老。

等我们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很有礼貌地冲着我们笑了笑。

然后他的眼神就恍惚了一下。

他说:“不好意思,突然走神了,二十多年前,苏寒就是你这个样子,这般漂亮,这么灵动,这般青春盎然地出现在了我生命里。”

我说:“打住吧,您啊别怀念青春了,这位呢是我女朋友,也不会出现在您的生命里,有事谈事,没事别瞎怀念。”

被我损了这么一句,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相反的,他看着我,眼神有光。

他说:“你很像当初的我。”

我谢了您了啊,跟你不熟。

他很礼貌地邀请叶晓坐在了凳子上,不过没搭理我。

叶晓坐下后,向服务生点了一杯柠檬水。

那个男人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叶晓。

我能感知到,他的眼中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有些回忆,美好到醒过来就是噩梦。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他从某种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也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似乎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知,是苏寒的大学同学,按照辈分,你们该叫我一声沈伯伯。”

伯伯?您贵庚啊?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接着说:“我今年四十又四了,你们叫一声伯伯不吃亏。”

我赶忙说:“老沈啊,我们不是来攀亲戚的,你是不是忘了正事了?”

我这一声‘老沈’叫得他明显一愣。

他扶了扶眼睛,哈哈笑了一声。

他说:“是,是,正事,对,正事。”

他拿出了一个U盘。

他说:“里面有许多苏寒的生活照,许多的在校活动录影,还有她的小组活动照片和她的毕业演说。”

沈知停顿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叶晓。

这么轻易就给了。

我问:“你就不怕我们是骗你的?”

沈知摇了摇头,他说:“不用了,从我看见这个丫头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必然是苏晓的女儿。”

您这么肯定啊?

他轻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很有年份感的老式怀表。

打开翻盖,里面是一张保存完好的大头照。

他递给了我和叶晓。

叶晓看到后,只是一个愣神,就已泪流满面。

那是她的妈妈,那些渐渐远去的记忆忽然就如潮水一样涌了回来。

我刚才听了沈知的话,以为叶晓会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不然沈知怎么会这么肯定叶晓是苏寒的女儿。

可是当我看见那个怀表中的照片,我的脊背差点就炸开了。

一层一层鸡皮疙瘩在我全身游走和撞击着。

这哪里是像?

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血缘关系亲近的人身体中基因有相同的表现很正常,可是从来没有听说一模一样的!

沈知要不是在开玩笑的话,我都以为这是叶晓的照片。

哪怕我强忍着颤抖想从这张照片中找出一丝和叶晓不一样的地方,可是我找不到。

一模一样。

不知道谁说过,这世界上不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我转头看了一眼沈知,我问:“她们很像吧?”

沈知点了点头,他说:“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沈知拍了拍叶晓的肩膀,说:“这只表是你妈妈送给我的,当然照片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叶晓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就把表还给了沈知。

我说:“能给我看看吗?”

沈知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递给了我。

我盯着表内,越看脑子越大。

这次并不是我要看清照片,而是刚才我就觉得表内那一圈装饰的花纹很眼熟,刚才距离远没敢太确定,现在我终于看清了。

乍一看就是一些普通的星座装饰。

可是在我看来,这是我们背星一脉的暗语。

除了背星一脉能看懂,估计就只有同源的‘九卦’那一脉了。

密文:捉蚯蚓。

捉蚯蚓?

是我学艺不精翻译错了?还是苏寒刻错了?

沈知看我眉头紧皱,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把表还给了他,说:“只是觉得太神奇了,怎么会这么像。”

沈知收好表,轻轻一叹说:“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你哪路扯哪路啊?

我又问:“这真是苏阿姨送给您的啊?”

沈知愣了一下,说:“是苏寒送的。”

我又问:“那具体是什么时候送的呢?”

沈知想了一下,说:“应该是我们小组的研究成果通过了上级核准的时候,为了庆祝,苏寒特地送给我的,当时我是小组组长。”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知是骄傲的。

我问:“能说一下是什么研究吗?”

沈知听到这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说:“这个不方便透露,有保密协议的。”

一个少说有二十年的研究还带着保密协议?

那得是什么级别的研究呢?

沈知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就赶忙问叶晓:“能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吗?”

叶晓明显一愣,张了张嘴,没吭声。

我说:“我来告诉你好了,他叫叶国生。”

听到‘叶国生’这三个字的时候,沈知的身体明显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用一种可以说是很压制的颤抖的嗓音说:“不可能,不可能,你在欺骗我。”

仿佛只要我否认一下,他就能跳过来给我一拳。

这么大反应?

我皱起了眉头,我问:“你都没见过叶晓,这么就能确定叶国生不是她的父亲?您老摆过摊算过卦?”

沈知青筋暴起地握着我的手,双眼通红地说:“叶国生是我在研究小组用的假名,我就是叶国生!”

他是叶国生?!

我脑子第一次有了要爆炸的感觉。

苏寒和叶晓一模一样。

喜欢监视自己女儿的那个人我见过一次,他叫叶国生。

沈知在研究小组的假名也叫叶国生。

不会是重名吧?

我说了一句:“是巧合吧?”

沈知似乎已经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冷静了许多,他说:“不会,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保密协议的小组,里面居然需要用到假名。

等等,苏寒,不会也是假名吧?

沈知看了我一眼,说:“小组里面只有我的名字是假的,也不算假,当时我一切身份都是记录在册的,也可以说我也是叶国生,不是随便叫叫的。”

好奇怪的小组啊,你们在研究的到底是啥呢?

叶晓说:“也许就是巧合吧。”

沈知说:“能否借叶小姐几根头发?”

我心中一动,忙问:“你想拿去和你做一下亲子鉴定?”

沈知笑了一下,说:“你脑袋里到底能转多少弯?虽说我仰慕苏寒许久,但我们是清白的。”

那你要人家头发干啥?

叶晓也没多说,伸手就扯下来几根递给了沈知。

他拿着头发小心地包在了手帕里。

沈知问:“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个叶国生的手机号?我想见见这个和我重名的同志。”

这时,突然有个男人走进了咖啡厅,冲着我们说,更确切地说是对着沈知说:“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我转身一看,来的正事有过一面之缘的叶晓的父亲,叶国生。

沈知看到来人,明显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突然占了起来,说:“是你?!”

叶国生点了点头说:“没想到吧?”

沈知激动地指着叶国生说:“你居然还活着?”

叶国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你都没死,我怎么敢先死呢?我要是死了,小寒的仇谁来报。”

沈知怒吼道:“你说什么?什么仇?是我要找你报仇,你把苏寒还给我!”

叶晓懵了。

我比叶晓懵的更早。

这什么跟什么。

没等我有啥反应,这两个大老爷们就扭打在了一起,拳脚相加,绝不含糊。

我扯了扯叶晓的衣袖,问:“帮谁?”

叶晓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我撸起衣袖,我说:“既然你不出声,那我就每人都踹几脚。”

叶晓赶紧拉着我,说:“你少胡来,快报警。”

等我拿起手机。

突然看见不知道啥时候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啥时候打来的我都没听见。

翻开一看全是青云打来的。

还有一条短信‘速回,有难!’

我彻底懵了。

你青云那么大的体型能有什么难?

你都处理不了,我去了也是白给啊。

这时打架的那两位爷仍然打的火热,别看年龄都不小了,那身手似乎还都是练家子,打起来还都是一套一套的招式。

一屋子看热闹的,眼看劝架插不上手,居然在旁边吹起了口哨,叫起了好。

我是该先会山门呢?还是该留在这里对这两个老家伙下点黑手呢?

我看了一眼叶晓,我说:“给老许打电话,他不是警察吗?让他来都给拷走。”

叶晓回过神来,赶紧去翻找许长仕的电话。

我接着说:“青云那个胖子好像有什么急事,我先回去看看,你跟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一下。”

叶晓看了一眼正一拳一脚打得火热的沈知和叶国生,说:“我在这里等许大哥。”

我点了点头,让她小心一点,就走出了咖啡厅。

这是我一辈子做出的最该死的决定。

我不该让叶晓一个人留在那里。

从那以后,叶晓就失踪了。

彻底消失在了我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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